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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的故事》中人物姓名的象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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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漪老师在《历史经验与现代生活的融合――从教材引发的思考》一文中给予《美国语文》高度评价:“在培养学生语文能力的时代性、实践性、丰富性、灵活性等方面很值得我们学习借鉴。”《美国语文》第六课《一小时故事》为我们展现了女主人公在生命最后一小时里的精神之旅,被认为是凯特・肖邦最好的短篇小说。巧妙合理的情节构思、真实微妙的人物心理刻画、自然多样的反讽运用,使其跻身世界经典小说之列而毫无愧色。今天,笔者想谈的却是小说中人物姓名象征意义

象征,是以具体的形象来表现某种抽象概念、思想、情感的写作手法。文中最容易被学生发现的象征意象是“蓝天”,象征了美好而广阔的新生活。而只需稍加提示,学生就能找到另两个象征意象:“门”和“窗”。“门”象征着婚姻的枷锁、社会伦理道德的现实门禁,门里门外两重天;“窗”是觉醒之光,照亮了女主人公路易丝的新生之路。正是通过“窗”,她才看到了属于自己的蓝天。

笔者最先捕捉到的象征意象也是这三个。学生的话启发了我,在问学生读这篇文章的第一感觉时,一个学生说:“我都没看懂,一会理查德,一会玛拉德,都看晕了。”一个念头突然闪进脑子:名字是不是也有什么象征意义呢?可选的姓氏、名字那么多,肖邦为什么偏偏选这两个?即使是阅读英文原典,Richard(理查德)和Mallard(玛拉德)的相似度也远比Lincoln和Bush高。

理查德(Richard),女主人公路易丝丈夫的朋友,是男方的社会关系。Richard,意为“掌理大权的统治者”。在文中象征着人们习惯、并认同其正确性的社会舆论和伦理道德体系。而这恰恰是路易丝最难突围的封。一个女人的丈夫可能因种种原因消失,但作为真正掌握大权的社会舆论、道德体系却无处不在、无时不在。

让我们梳理一下理查德的所作所为,感受一下他的敏感、敬业和恐怖。“当人们收到那些铁路事故的消息时,他(理查德)正在报馆里”,也许,发往每一户的报纸都曾经被理查德以审视的目光浏览过,一旦发现需要自己出场,他会马上采取行动。“紧接其后的电报,使他在最短的时间里确认了消息的真实性,他急忙赶来,力图赶在那些不够小心委婉的朋友带来这坏消息之前”。电报本应是让人最快得到消息的途径,而在路易丝还没收到丈夫死讯的电报前,理查德已经更快地赶到了。如果只作为朋友,这是令人感动的,但一想到他背后的象征意义,又让人从中读到了隐性的恐怖:他没给你一点点自己思考、自己面对和处理事情的机会。有他在,你只需要也只能按照他想的那样去做。他是“小心委婉”的,但这种细致和体贴会施予人柔和而有力的控制感,让你欲摆脱而先有负罪之心。

如果理查德仅仅表现出迅疾的一面,那么还配不上“统治者”的头衔。当路易丝为丈夫的死嚎啕大哭、独啜悲伤时,理查德给了她一个小时的独处时间,这既是因为她之前的表现符合他认为的“正常”,也是为了给其他女性一个优秀的样本。但就是这短短的一小时,他也不放心,打发了约瑟芬上楼,自己则“站在楼下等着她们”。理查德为什么站着呢?当然有担心女主人公自杀,欲及时施与援手的原因。但笔者好奇的是:路易丝自杀和不自杀之间,理查德更喜欢哪个选择呢?肖邦并没有为难理查德,只是在结尾突变时,让理查德再次展现了他一贯的敏感和敬业。“他(玛拉德)惊谔地站在那,听见约瑟芬尖厉的叫声,看见理查德飞快地移动着,想把他挡住不让他妻子看见他”。理查德,永远是理查德,在任何突变之下,都能冷静、迅捷地采取行动。

在小说中,肖邦安排路易丝死于丈夫复生带来的对回到原来生活的绝望。这使我们心生希望:如果玛拉德真的死了,路易丝也许就能拥抱新生活了。或许当时的肖邦自己也认为丈夫的死可以给无数妻子新生的机会。因为她本人就是在丈夫死后开始了写作等新生活的,所以她给小说设置了“你死我生,你生我亡”这样对立的结局。但现实世界中的理查德们很快展示了其强大的实力――以集体的力量――肖邦的小说被从图书馆的书架上取下,并指责她的书“应列为”,被圣路易斯文艺社取消会员资格。1899年底,她的出版商也拒绝出版她的第三本短篇小说集。肖邦感到自己在文学领域受到排斥,因此在她生命的最后岁月里,她几乎再也没有动笔,直至死亡。因此,只要“理查德”在,路易丝就逃不出她的命运――肉体的死亡或者精神的死亡。

关于理查德,值得一提的还有“Richard Roe”这个词组,意为“诉讼中不知姓名的当事人”。在这场争取自由独立的生死对决中,路易丝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不可能完全明了。当然,还有比这更令人心寒的:约瑟芬,作为女性,本可以成为路易丝的同盟;作为路易丝的姐姐,本应该成为路易丝坚定的支持者。但社会的契约力量竟然超越了亲情血缘的天然纽带,约瑟芬最终站在与路易丝相反的阵营,为钳制女性自由的男权社会呐喊助阵。

约瑟芬(Josephine),路易丝的姐姐,是女方的社会关系。Josephine英文意为“增强;多产的女子”。象征着女性群体中接受命运、顺从命运并以此为荣的那一部分。她们被摘除了思考的能力,习惯了依附式的生活方式。时间、传统麻木了她们,她们习惯这样的生活似乎也从中得到了某种乐趣。她认同把女性存在最大的价值定位在“多产”上。当然,有很多孩子应该是快乐的、幸福的,但快乐幸福是在“产”、“产”得“多”,还是在养育的过程?母亲(mother)在英文中有一个动词词性,含义是“生下,养育;像母亲般关怀或照管”。约瑟芬只完成了“生下”这个“产”的过程,故只能称为“多产的女子”,而不是“多产的母亲”。当然,她也承担了“养、照顾”的一部分(只有人能做到这点吗?),但却把“教育、管理”这一对人的成长至关重要的一部分让渡给了男性。这一部分权利的让渡导致了两个恶果:一是女性自己把自己最大的存在价值局限在了当生育机器上;二是男性在约瑟芬的通力配合下,多快好省地教育出了更多的理查德和约瑟芬。

约瑟芬的另一重要含义是“增强”,约瑟芬的存在增强了理查德的威势,使他的信徒几乎囊括了全部的男女老少。从文本中看,约瑟芬是理查德最好的搭档和先锋。前文我们已经推测理查德是第一个知道并赶去通知路易丝丈夫死讯的人,但他只是陪着路易丝,“在她身旁”。真正告诉路易丝丈夫死讯的人是约瑟芬,“是她姐姐约瑟芬用断断续续的句子和半遮半掩的暗示告诉了她”。到底是约瑟芬准确而完美地领会并执行了理查德的意思,还是约瑟芬与理查德已经有了足够的默契,不谋而合?路易丝上楼独处时,文中出现了极具象征意味的一个细节:“约瑟芬跪在关着的门外,嘴唇对着钥匙孔,一直在求她(路易丝)开门”。“跪”是一种绝对臣服的姿态,约瑟芬就这样跪在“门”外,执行着理查德的意愿。在约瑟芬的心中,一个人独自面对事情是可怕的,是“会让自己生病的”。只有打开门,回到有理查德的这个世界才是正常的、安全的。文中理查德没说一个字,但约瑟芬的所有语言、行为、思想却与理查德保持了高度的一致。我们甚至可以说,约瑟芬是能生小孩的理查德。

细心的读者可能发现了笔者的漏洞:文本中找不到证据证明路易丝是否有子女。如果路易丝没有子女,那么根据上面的论述,一个不能或者还没有生产的女子,对社会有什么意义呢?哪里值得丈夫“永远带着爱意面对她的脸”?哪里值得理查德“小心委婉”地呵护对待?笔者认为这恰恰是理查德的高明之处:他所认同的女性典范,有约瑟芬这样“多产的女子”;也有顺从、遵循传统体系的女子――比如之前的路易丝。这一方面混淆了约瑟芬的视听,使她对自己的可怜定位不加留意。甚至面对不能生育的女子时,约瑟芬或许还会有优越感。另一方面,从生理因素和现实情况来看,不能生孩子的女子还是少数。对前路易丝(假设她没有生育能力)的接受认同,既展示了理查德的大度包容,也使得绝大多数路易丝成为了约瑟芬。

理查德和约瑟芬,男女方的社会关系联合起来,结成了一张大网,将路易丝牢牢罩住。我们恨理查德,但也理解他;我们也理解约瑟芬,但更可怜她。

对一篇英文小说的人物姓名进行解读是否有价值?我认为,有价值。首先,在文学作品中用名字来隐喻象征,是中西文学的共同选择。《红楼梦》就是姓名隐喻的集大成之作。和学生分享理查德、约瑟芬的象征意义,是在分享一种写作方法和传统。其次,于漪老师说:“传承和弘扬中华优秀文明,绝不是固步自封,更不是排外。”语文文本选择的视野可以更开阔,从教材延伸到生活中,延伸到国外文本。《美国语文》中就有许多好文章。第三,本文展现了语文老师备课的更多可能。语文老师不应只满足做“文史哲”的杂家,英语、生物等都应纳入语文老师的知识储备范围。

李媛媛,语文教师,现居广东深圳。责任编校:老 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