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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深处“守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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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孤独地守护着一座山,一个人有时就是一座山。有这样一个群体,他们与大山为伴,甘守寂寞,穿梭于林海群山之间,守护着那里的一草一木,把自己最宝贵的青春奉献给了自己痴爱的森林大山……

坐落于伊犁河谷西端的果子沟风景秀丽,景观奇异,历来被视为新疆的名胜之地,素有伊犁第一景之称,也是陆路进入伊犁的大门。霍城林场果子沟管护所的13名工作人员就驻守在这里,肩负着守护这片美丽土地的重任。

孤独的守山人

9月的果子沟,虽没有了山花的烂漫,却也溪水潺潺,绿茵如毯。于是,沿着努尔保森•努木汗买提每日巡山的线路前行,一路上不由得停停走走,驻足于如画的风景之中。每到这时,努尔保森便停下脚步,点上一支烟,找一块路边的岩石坐下,耐心地等着我。“每年6月才是最美的季节,漫山遍野都是各种野花。”努尔保森边走边说。巡山时,他的速度并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很稳。

努尔保森穿的是一双旧皮鞋。“还有一双新皮鞋等下雪了以后再穿。现在有了摩托车,路走的少了,不然,一个夏天至少得穿破四双鞋。”他说道。

作为一名管护员,努尔保森主要的工作职责是制止乱砍滥伐、非法收购和无证运输木材;制止在生态公益林区域内损坏生态公益林的活动;制止在林区违章用火行为,及时清除林火隐患,发现火情及时报告并协助当地政府扑灭森林火灾。

“今天有你陪着巡山,我真是开心极了。”努尔保森兴奋地说,几十年间在护林巡山的路上,他几乎都是独自而行,没有人说话。时间长了,他担心自己“变成哑巴不会说话”。

果子沟管护所管辖林区9872公顷,共12名管护员,再加1名所长,6个管护点,每个管护点为1至3人。努尔保森所在的管护点只有他一个人,负责管护7个林班(为便于森林资源统计和经营管理,林地被划分为许多面积大小比较一致的基本单位,一个基本单位为一个林班),面积7115亩,也是12名管护员中林班和面积最多的一位。“我从18岁开始当管护员,今年已经有39年了。”他说。

林班的划分基本以两座山之间的分水岭为界,努尔保森巡视一遍他所负责的林区,大约需要一个星期。通常,努尔保森在清晨出发开始巡山,因为午饭时无法返回,出发时携带的一瓶水和一个馕便是一顿简单的午餐。

从18岁当上了一名管护员,努尔保森先后在霍城林场小西沟、库尔特冷苏、萨尔布拉克、果子沟管护所工作过。“刚开始时条件很艰苦,因为一去就要几个月不能下山,上山之前要带上帐篷、十几袋面粉、一桶清油。另外,还要带上一些药品。”努尔保森说。

由于不易存放,在上山时,只能带一些洋葱和土豆。不过,因为所有的物品需要由马匹驮运,这些蔬菜的数量也极为有限。“当时,我的主要任务是跟随牧民,防止火灾以及偷盗偷猎。从5月初牧民进入夏草场开始,直到10月份左右他们转入冬牧场,在这几个月中,我必须一直跟着他们。”他说。

断指

当天,我们巡山的线路大致为一个回环,从沟底出发,沿牧道向南,攀至山顶后,顺着山势沿北返回,走完全程大约需要3至4个小时。途中在最高点时,他还需要观察附近有无火情。“我们每天都要掌握林区安全动态,做好林区防火和防盗工作。秋天,更是防火的关键时期。”努尔保森说,让他骄傲的是,他所负责的林区从未发生过森林火灾。

“森林火灾大多是人为原因。特别是到了春季,前来盗挖药材的人因为生火取暖或者吸烟很容易引起火灾。另外,游客或者牧民随手扔下的玻璃瓶,也会起到凸透镜的作用,在阳光的照射下引起火灾。”果子沟管护所所长史松信介绍道。

而一旦发生火情,管护员除迅速扑灭山火,还需要守护在附近,以防死灰复燃。“因为山区用水不便,发生火情大多采取用泥土覆盖的方式。为了防止复燃,管护员要在这里守护三天三夜。”史松信说。

尽管大多数管护员都统一配备了摩托车及马匹,但由于山路崎岖不平,他们很多时候仍然需要步行巡山。与骑摩托车或骑马相比,步行相对比较安全,况且很多山路摩托车也无法通行。骑马同样存在一定的危险性,特别是在雨后山路湿滑或因马匹受惊,意外常常发生。努尔保森的右手无名指便是在一次巡山时,马突然受惊将他摔下来后摔坏的。“当时的情况下,只能用布把断指包扎起来。”他说。此后,他还摔倒过几次,所幸都没有受伤。“他的骨头是钢筋做的。”史松信笑道。

然而,不是每一名管护员都如此幸运。几年前,一名管护员在巡山时因为马匹受惊,被马匹压在身上。因为处于手机信号的盲区,无法呼救的他在恢复了一些体力后只能忍着伤痛向最近的公路走去。而这段路程,他足足走了3个小时。“为了避免这样的意外发生,我们要求,每一名管护员巡山前必须汇报线路及大致所需要的时间,一旦发生意外便于救援。”史松信说。

血染山林

管护员面临的危险还来自山区多变的气候。在巡山时,暴雨、雪崩、山体滑坡都有可能威胁到他们的生命。“管护员一般都有在山区生活的经验,遇到这种情况,他们会撤离到安全的地点。”史松信说。即使这样,意外同样存在。几年前,史松信正和几名管护员在一个管护点聊天。“正坐着,泥石流就突然从背后山坡冲了下来。”史松信说道。

不过,这并不是他遇到的最危险的一次。“当我还是一名伐木工时,大概是在十几年前的一个秋天,有一次上山伐木正准备下山,夜里突然下起了暴雪。这时,粮食已经吃完了,只剩下一些喂马的玉米。炒熟了后,4个人一人装了一些,开始踏雪下山。因为雪太厚,整个裤子很快就被冻上了一层冰。幸好当时努尔保森也在,他比较熟悉山势。就这样,我们从早晨一直走到晚上才走出山区。”回忆起这段经历,史松信依然有些后怕。

最大的危险却来自人类,来自于盗木贼。因为挡住了他们的“财路”,管护员常常在制止他们的行为时,受到他们的威胁。“近几年这样的情况比较少,以前一到了冬天,盗木贼就开始疯狂作案。一旦被我们发现,一些猖獗的盗木贼就掏出斧头、砍刀威胁我们。为了报复我们,他们还会点燃我们的饲草。”努尔保森回忆道。

有时,为了守护森林,管护员甚至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十几年前,曾经有一个盗木贼几次盗木都被我们的一个管护员发现并制止。一天,恼羞成怒的盗木贼乘管护员不备,从身后袭击了他,管护员不幸牺牲。”史松信叹息道。

这名管护员牺牲时,他的两个孩子只有几岁。然而,十几年后,父亲的死并没有让他们退缩,他的一个儿子继承了父亲的遗愿,同样成为一名管护员,继续看护着这片父亲用爱与生命守护过的山林。

1984年,努尔保森同样遇到一个盗木贼。“当时,接到举报说有人盗木,我便骑着马在沟口蹲守。果然,不一会一个盗木贼用牛拉着一棵树从沟里出来。看到被人发现,盗木贼拿起斧头。情急之下,我一棍子打在了他的膝盖上,他痛得满地打滚。回来后,一个牧民惊慌地告诉我:‘这下你闯大祸了。他可是刚从监狱里出来的人,明天他一定带人来报复。’当时,我也有些害怕。谁知道第二天一大早,我正坐在家里喝奶茶,他带着大队书记来向我认错:‘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如果有人盗木,我还会向你举报。’原来,是我一棍子打怕了他。”努尔保森笑道。

角色转换

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林场的主要经营模式是以采伐生产木材为主。1992年,史松信刚刚参加工作时,便当起了当时非常吃香的伐木工人。那时,当伐木工人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谁砍树砍得快砍得多,谁就是“林界”英雄。

“山里有好多树三四个人也抱不住,直径八九十厘米的树我都不晓得放倒了多少。”史松信告诉记者,他和同伴10多分钟就可以把一棵参天大树放倒,每放倒一棵大树,心里就特别痛快。“当时,库尔特冷苏到处都是茂密的原始森林,林子密得连牛都钻不过去。几年后,这片林子已经砍得只剩下一个个树墩,自己看了也觉得不是滋味。一棵直径几十厘米的落叶松用油锯锯,10分钟就能放倒,有时只需四五分钟,而一棵大树长成这样,则需要几百年。”史松信说。不过,当时他或许并没有预料到,10年后,他将放下斧头,完成从伐木到护林之间的角色转换。

“1998年,长江洪涝灾害后,国家决定实施天然林资源保护工程。2002年,林场全面停止砍伐,当时的口号是‘放下斧头,就地转移’,我们的工作也从伐木变成护林。不过,我更喜欢现在的工作,看着郁郁葱葱的树木在自己的管护下成长,很有成就感。”史松信说。

在霍城林场,很多家庭父子两代都同为管护员。今年28岁的吐尔逊•百克保森和他的父亲便同为林场的管护员。“我很喜欢这个工作,因为从小我就喜欢野生动植物。”他说。不过,虽然父子俩同为管护员,却很少能够见面。因为吐尔逊所在的管护所在果子沟,而他的父亲则在萨尔布拉克,两个管护所之间隔着一座大山。“2006年,我刚当管护员时也在萨尔布拉克,2008年调到了果子沟。”吐尔逊说。

吐尔逊目前所在的磨石沟管护站共有3名管护员,他负责16、17林班,面积为2575亩。此外,由于西气东输二线工程经过果子沟,吐尔逊所在的管护站还多了一项艰巨的任务:看护西气东输二线管道及附属工程,防止发生水毁及其他事故。“在果子沟管护所6个管护站中,3个管护站都承担着这项任务,其中一个管护站还承担着西气东输二线工程在松树头一个阀室的看护工作。”史松信介绍道。

大山的守望者

虽然山下的高速公路车水马龙,管护员的生活却十分寂寞,特别是到了夜晚,孤独的山,孤独的人,构成了管护员孤独的世界。“夏天的时候,可以和附近的牧民打打扑克牌。不过,只有5月初到9月初这段时间,牧民才会来到这里的夏牧场,其余时间只有我一个人。”努尔保森说。

电视对于管护员来说,同样是一件奢侈品。“因为3个管护站承担着西气东输二线工程艰巨的看护任务,工程项目组特意为这3个管护站配备了太阳能发电机,而其他3个管护站依然在使用马灯照明。”史松信说。

即使是这3个管护站,到了冬季,因为日照时间太短,电视也只能播放两三个小时。“看着看着就突然没电了。所以,我们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早日通上电。”吐尔逊说。

因为远离城市,为了孩子就学方便,即使是成家的管护员也大多一个人独自守护在大山深处。“骑摩托车回县城得两个小时,所以几天才能回一次家。”努尔保森说。

由于山区潮湿,管护员们大多患有严重的风湿病。“最痛的时候甚至都觉得喘不过气来。”努尔保森说。“再过两年就可以退休了。”他说道。然而,从他的话语中听不到一些期盼,反而有一种失落。“还是山里面好,清静,城里太吵了。”他说。

作为一名森林管护员,他们似乎更习惯于寂寞而不是喧嚣。几年前,努尔保森的儿子考上了新疆师范大学,他请了几天假,送儿子到乌鲁木齐。一天后,他便“逃了回来”。“那里人太多,头都快被吵炸了。”他解释道。

离开护林点,已近夕阳西下,站在护林点小屋的门前,管护员不停地向我们挥手。夕阳余晖里,他们的身影成为一个个剪影。然而,正是这一个个孤独的身影,守护着这片美丽的山林,把自己最宝贵的青春奉献给了这片绿色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