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俄天然气反垄断暗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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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助页岩气和天然气现货市场的新变化，欧盟对俄气启动了新一轮反垄断调查，未来这将可能颠覆俄气在欧洲长达数十年的商业模式。

9月4日，欧盟委员会宣布对俄罗斯天然气工业公司（俄气）发起反垄断调查。这是继去年搜查俄气驻欧洲国家办事处之后，欧盟针对俄气采取的新一轮施压措施。这一行动，不仅确立了欧洲天然气市场新的游戏规则，更重要的是，可能颠覆俄气长达数十年的商业模式。

“垄断阴影”升级

“天然气工业公司在中东欧市场上的三种行为涉嫌违反欧盟的反垄断法律。”欧盟委员会的公告指出，首先，天然气工业公司割裂天然气市场，对欧盟成员国的自由供应造成障碍。其次，该公司阻挠欧盟成员国的天然气供应多元化。第三，该公司针对不同客户采取与油价挂钩的不公正价格。

欧盟认为，天然气工业公司涉嫌违反《欧盟运行条约》第102条的规定。这是欧盟竞争规则的核心条款，禁止“任何在欧盟内部市场的垄断行为”。在此之前，欧盟对美国微软和英特尔公司开出过数亿欧元的罚单，就是依据这一条款进行反垄断调查后的结果。根据罚款额一般为涉案业务收入10%的规定，俄气面临的罚款可能高达数十亿欧元。

这不是欧盟首次对俄气在欧业务采取行动。去年9月底，欧盟委员会对俄气在欧洲从事天然气供应、运输和储存等业务的多个分公司和关联交易方的办公场所进行了搜查，范围波及十个国家的二十多个公司。当时，欧盟委员会称这些公司涉嫌价格串谋。这曾引起欧洲和俄罗斯关系的紧张，但并未对天然气供应造成实质性影响。

但出乎俄罗斯人意料之外的是，欧盟在一年后将矛头直接指向了俄气本身。

过去几年里，欧盟一直致力于建立统一的、高度竞争性的欧洲天然气市场。为此，欧盟2009年通过了第三能源一揽子文件，禁止能源公司同时从事天然气销售和管道运输业务——这样可以使更多的天然气供应商接入干线管道，从而增加供应商数量，提高竞争。俄罗斯总统普京曾称这一文件是对俄罗斯的“抢劫”，意在“霸占”俄气的巨额投资。因为占有欧洲天然气市场最大份额（大约25%）的俄气同时还拥有多条对欧输气的干线管道。

简单来说，欧盟委员会的指责全面否定了俄气在欧洲长达数十年的商业模式：与不同国家单独谈判签署天然气供应合同，合同条件各不相同；协议期限长达10年甚至数十年，按照“照付不议”原则规定最低采购量，不得随意削减；天然气价格与油价挂钩，不受天然气市场供给关系影响。目前的实际情况是，俄气的管道气销售价格始终高于卡塔尔液化气，而波兰、立陶宛等国的天然气采购价格要比德国、意大利高出20%。

欧盟高层的发言证实了他们的目标。欧盟委员会竞争事务委员阿尔穆尼亚表示，随着现货市场的发展和页岩气供应的增加，天然气工业公司的长期合同价格变得不再合理。欧盟能源委员奥廷格认为，俄气针对欧盟所有国家的天然气供应价格应该一致，而不是“一些国家比另一些国家多付30%。”立陶宛总统格里包斯凯特称，欧洲建立统一的天然气和电力市场，将使垄断公司无法设置毫无道理的高价格。

普京的“中国牌”

针对欧盟发起的行动，俄罗斯迅速给予了回应。

普京9月8日在亚太经合组织峰会上指责欧盟强迫俄罗斯继续对东欧国家供应廉价天然气。他说，这是联合的欧洲希望保持政治影响力的做法。俄气发言人库普里亚诺夫则表示，欧盟委员会的行为是试图操控商业谈判和合同，这才是在违反市场原则。

9月11日，普京签署了名为《俄罗斯法人在实施对外经济活动时保护俄罗斯联邦利益的措施》的总统令。文件规定，俄罗斯战略企业及其子公司，在没有获得俄罗斯政府许可的情况下，不得再向外国监管机构或国际组织提交企业经营活动信息，不得修改对外商业合同和出售境外资产。也就是说，俄罗斯政府有权禁止“一切有损俄罗斯经济利益的行为”。

显然，这一法令是针对欧盟发起的反垄断调查。这样，欧盟委员会责成俄气提供信息，以及改变其整个商业模式的要求，在没有俄罗斯政府的批准下都不可能实现。俄欧之间的天然气关系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变成欧盟委员会同俄罗斯政府的较量。

同时，普京下达的总统令还可能波及其他在欧洲拥有业务的俄罗斯国有企业。总统新闻秘书佩斯科夫称：“目前总统令只是对天然气工业公司有好处。但很多俄罗斯战略企业也在从事国际业务。相应的，他们面临利益受损的潜在威胁。由于国家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参股战略企业，这可能损害俄罗斯的国家利益。”这表明，俄罗斯担心欧盟委员会以其他方式对别的俄罗斯公司采取行动。

同时，针对欧盟的施压，普京表示，俄罗斯将寻找向亚洲国家出口的机会。他说：“亚洲正在期待俄罗斯。”俄气总裁米勒则称，公司将加快对亚太国家的天然气供应，供应量将很快超过对欧洲的出口量。天然气工业公司证实，近期将加快东部天然气计划的实施，以扩大对亚太地区的出口，使出口量至少同对欧出口量相同。该公司称，不排除东西伯利亚的一些气田的开发期限将会提前。

和解的出路

在最初的口水仗之后，欧盟和俄罗斯都放低了姿态。不排除双方将各自让步以达成妥协。欧盟能源委员奥廷格在欧盟能源部长会议上表示，欧盟和天然气工业公司可能达成妥协。他说：“存在一些我们无法达成一致的问题，但我希望，双方的职业性能够使我们找到妥协方案。”奥廷格还说，欧盟不认为对俄气的反垄断调查会威胁天然气供应。他认为，所有供应义务和已经签署的合同都会得到履行。而普京在发表强硬声明的同时，仍不忘记强调，“我们将尽力避免同欧盟的能源合作出现困难。”

实际上，俄罗斯和欧盟是一种相互依存的天然气关系。俄罗斯是欧盟最大的天然气供应国，而欧盟是俄罗斯最大的天然气市场，对欧出口是天然气工业公司销售收入和巨额投资的主要来源。从根本上说，双方都无意损害这一市场的稳定。欧盟需要的是新的游戏规则，而俄罗斯需要的是适应这种规则。

俄罗斯媒体称，天然气工业公司已经考虑如何遵守游戏规则——成立两家新的控股公司，分别从事输气管道管理和天然气销售，各不干扰对方的运营。如果这样，俄气就将改变目前所有对欧业务都由一家公司——全资的天然气工业出口公司负责的局面，从而避免欧盟当局的惩罚。此外，俄气还考虑在瑞士注册新公司，这样就不会受到欧盟搜查的威胁。

另外，俄气并未排除修改天然气定价模式的可能。该公司在今年一季度的财报中表示，交易所挂牌价格难以反应市场情况。但为了消除长期合同价格与现货市场价格的严重偏差，公司在长期合同价格机制中纳入了补偿方式。实际上，在俄气同德国等西欧国家的天然气合同中，已经有15%的天然气按照较低的现货价格供应。未来这一比例可能继续提高，从而满足欧盟的要求，但这可能是个长期的过程，需要数年时间的过渡。

值得注意的是，如果俄气能够降低价格，又将增强其竞争力，从而扩大在欧洲市场的份额，这将是又一个此消彼长的过程。

（作者单位：北京交通大学中国产业安全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