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艺术教学中挖掘中国画中的表现主义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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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摘要】表现主义是20世纪初期艺术家为了表达社会文化危机和精神混乱而出现的一种艺术潮流，特别流行于北欧诸国。在东西方美术史上也有过类似的现象，以两位风格突出且相近的表现主义绘画大师为代表，那就是山人与蒙克。历史上，中国画的表现主义因素虽时有出现，但一直被忽视和遗忘。文章从山人的绘画中来呈现中国画中的表现主义因素。

【关键词】表现主义 中国画 山人

表现主义，是指艺术家为了表达自己的主观感情和自我感受，通过对客观形态的夸张、变形乃至怪诞处理的一种艺术流派，以艺术作品的形式表达个人的喜怒哀乐，它强调主观的实在性。否定现实世界的客观性，它在社会动荡的时代表现尤为突出和强烈。表现主义在使用“表现”这个词时，仅仅是指一种明显的事实，艺术始终与人类的情绪和情感有关。①

在北欧各国的传统艺术中，其实早就存在着表现主义的因素，日耳曼人的蛮族艺术、中世纪的哥特艺术以及文艺复兴中的鲍茨、勃鲁盖尔等画家的作品中都可以看到变形夸张的形象、荒诞的画面艺术处理，这些都表露出强烈的表现主义倾向。在中西美术史上，有两位风格显著且相近的绘画大师，他们都以强烈的情感表现而闻名画坛，并留下了大量的经典之作，对后世艺术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那就是山人与蒙克。

德国慕尼黑哲学院的汉学家和哲学家冯·乔文斯凯在柏林大学的一次学术研讨会上提出了一个论题，题目是《东方的现代艺术》，其中他提出一个不同的观点，就是在世界美术发展史上，中国17世纪的山人才是世界上最早的表现主义大师。因为其以主观感情和自我感受来创作，在其作品中也大胆对物象进行夸张、变形等。翻看山人的一批册页，如，一幅《鱼》，在笔墨技法上仿佛学明末的徐渭（号青藤），开创了中国泼墨大写意画风。如果将山人的用墨（如鱼鳞部分）与徐青藤的用墨相比，两者都是为了发泄，但徐青藤画得疯而发狂，是外露的，山人则画得疯而压抑，是内向的。从图1的画面布局上看，空空旷旷，寒气逼人。其实，中国的早期绘画——从南北朝的敦煌壁画，到晋、唐、五代、北宋的山水画，在布局上也是铺天盖地，塞满画面，且多为重墨或重彩，与西方绘画在布局上没有很大区别，直到南宋时才在画面的一侧留下一片空白，给人“画尽意未尽”的余韵。其中最著名的是南宋马远和夏圭，有“马一角”和“夏半边”之称。再看山人的“鱼”四周全是空白（图1），只留下中间的一条鱼孤零零地吊在那里，无论从画面的布局（放在画面正中），还是从鱼的神态，没有呈现出丝毫动感。四面的大片空白本来应当给人产生“海阔任鱼跃”的联想，但被这样安排，四周的空白却成了一种恐怖、一种压抑，渗透出一种欲逃避现实而又为现实所囿的痛苦。山人皈依佛门，理智上应当割断人世烟火，但在感情上，他却永远不可能割断过去。

再看“鱼”的神态。我们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山人笔下的鱼眼瞳孔放大，翻着白眼，俨然一条“病态的鱼”。其实，他所画的鹿等动物似乎都患有几分“精神病”（图2）。像这种“病态的鱼”在中国隋唐以前还很多，魏晋时期诗坛上的“竹林七贤”中，阮籍就有青眼与白眼之说：他的酒友来了，他睁大青眼与朋友狂醉乱吟；他讨厌的人来了，就白眼翻翻，好像没看见。另一位嵇康更以怪人闻名海内，钟会（魏国攻打蜀国的主将）久闻嵇康的怪名而亲顾草庐拜访，嵇康当作没看见，钟会只能悻悻而辞。这时嵇康冷冷而问，“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钟会答，“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

如果将山人与竹林七贤相比，笔者认为隋唐以前的中国文人只是在逃避政治，蔑视权贵，但没有逃避社会，建安七子与竹林七贤中的许多作品是反映社会现实的，而唐以后的中国文人，要么奴气十足，要么遁入空门而逃避社会。所以，阮籍只是对权贵翻着白眼，而山人却是对整个社会翻着白眼，既恨满清外族统治，更恨华夏民族的腐败无能。

从艺术风格来说，山人夸张而激烈的变形画法，几乎是西方现代绘画中的表现主义画派。表现主义大家蒙克的画作（图3），路上行人脸上挂着的一对迟钝而恐怖的白眼，不正是山人笔下的鱼眼？如果说山人的“鱼”所呈现的孤独反映出其对社会的逃避，西方绘画中则同样以孤独为题材的作品充满了对社会的“控诉”。细品山人的画，观其题材极其普通平凡，结构极为简约，但他的画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无论是驾驭空间还是布置构造的趣味，毫无圆滑，正是大智若愚、大巧若拙之意。平稳的笔触中透露出画面无限的生机，似乎在用“禅”的哲理强调意志，教导人们一旦决定了前进的道路就绝不要回头，连生死也置之度外。山人后半生过着一种苦行僧式的生活，这种严酷的生活塑造了他刚毅的性格，因此，他作品表现的是一种峻烈的风格，完全不迎合当时的文人气质的优雅甚至柔弱之气。据传，山人在艺术创作之前都要借助酒力，从疯狂到正常状态，将创作的题材从花鸟画转到山水画上。不管是花鸟画还是山水画，都是中国山水画史上独具魅力的。山人艺术中的表现主义因素，只有通过人类艺术史的视野来客观地观测，才能清楚认识到其绘画中的表现力。对于习惯了眺望和惊叹西洋表现主义美术的人恐怕难以洞察这一点，只有在其经历西学之后，再了解东方文化修养和艺术水准，再欣赏山人的表现主义绘画时，才会真正感受到视觉的震撼和心灵的感动，感受到其花鸟虫鱼的独特的艺术表现力。

总之，表现主义因素并非只是西方绘画的专利，它在中国画中也体现得尤其突出，在中国绘画史上也涌现了非常多的类似山人等大师级的表现主义画家，如徐渭、石涛等，为中国美术乃世界美术的发展做出了不朽贡献。

注释：

①布洛克.现代艺术哲学[M].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107.

作者单位：西华师范大学美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