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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与壮举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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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常人的眼里,步雨青其实什么都不缺:憨厚体贴的丈夫,乖巧伶俐的女儿,再加上一份不论从收入还是社会地位而言都算不错的职业。作为女人,似乎是该满足了。

然而,除了记者的身份之外,步雨青偏偏还有一个“要命”的画家“头衔”,正是这种天生的艺术家气质,才使她做出了徒步考察长江的“疯狂”举动。当然,第一个“受害者”自然是丈夫贾千里。

2001年初秋,我踏入了长江虎跳峡边山坡上的步雨青画室。本以为做出如此惊人之举的一对夫妇,要么不食人间烟火般仙风透骨、玉树临风;要么身形体态异于常人般健硕、壮实,可他们的普通――甚至可说“纤弱”却让我着实大吃了一惊。这真的是“20年梦想、10年准备、4年4走长江,徒步穿越800里无人区,行程3万6千里”的传奇夫妇吗?

步雨青说:从长江考察结束后,两个人的身体就几乎彻底垮了。

为了一个近乎天真的梦想,以生命作赌,步雨青、贾千里夫妇不为征服什么或证明什么,常人眼中的“疯狂”也好,“奇迹”也好,在他们看来都不过是平常的顺势而为。对他们而言,这一段艰难坎坷的经历固然精彩,更重要的是,见证和锤炼了他们彼此相濡以沫的生死爱情……

给自己出了个天大的难题

让步雨青和贾千里述说他们的相识相恋似乎是件困难的事,甚至让他们确切回忆结婚成家的日期也只能模糊地界定在1986年或1987年之间。并非他们漠视生命中这一应该铭记的片断,他们更为在乎的,是流水一般的日子中彼此相扶相携的温馨。

最初的长江情缘结于一次普通的采访。1987年夏天,步雨青到了丽江,工作之余起了到虎跳峡走走的念头。那时还没有公路,途中路过一个采石场,场长听说后死活不让她进去,说死的人太多了。步雨青表面妥协了,可第二天5点多,她就悄悄带了手电筒上路了,一路磕磕绊绊,天亮后回望来路,自己都吓了一跳。长江壮美的景色给了步雨青最好的回报,边走边看中,一个念头慢慢地形成了:用手中的画笔,描摹长江的全貌。

回去后一说,丈夫贾千里笑呵呵地拍拍妻子的肩:又做梦了。亲友们的眼睛却发直了,步雨青是不是发神经。步雨青咬了咬牙,暂时放弃了。可她知道,心中希望的火苗一旦点燃,终有一天会激情地燃烧,她会等待,而且将一直等待。接下来几年,她开始默默地筹集资金,制订计划。贾千里看在眼里,他最了解妻子执拗的性格,作为军人,他并不惧怕任何困难和危险,让他一直放心不下的,是妻子羸弱的身体能否承受千里万里艰难的长途跋涉。他依然尽一切可能去打消步雨青的冒险念头,而同时自己也在悄悄地做着准备。

一个偶然的机会,步雨青采访时认识了云天化的董事长李新华,这位能干的青年企业家被步雨青的精神所感动,在他的支持下,步雨青的异想天开终于得到最基本的经济保证。此后10多年,两人见面不多,友情却深厚而绵长。

步雨青立即向单位请了长假,期间不拿1分钱的工资,父母知道劝不回女儿,捧上了大半辈子攒下的5万元积蓄,经济不宽裕的弟妹也送上了三四万元的资助。丈夫贾千里扳着妻子的肩开玩笑地说:这次我可要陪着你做“真千里”了。

终于要出发了,在机场,望着父母臂弯中年幼的女儿丹丹,步雨青的泪水夺眶而出……

“你们一定是寻宝的”

1996年7月12日,步雨青贾千里夫妇从昆明飞往重庆,又从重庆乘船到达上海,将起点定在入海口,开始了溯江而上的万里徒步大考察。全长6300多公里的长江,他们将用自己的双脚一步一步地丈量一遍,完成一次前所未有的壮举,天高水阔,一股豪情从夫妇俩心中升腾而起。

真正踏上行程,他们才知道所面对的挑战是多么巨大,沿江的路途曲里拐弯,起伏跌宕,而且很多地方是断头路,看看很短一段距离,却要绕行个大半天。更多的时候,他们必须用随身携刀的长刀替自己开出一条通道,以前在书本上读过的“披荆斩棘”、“跋山涉水”算是有了最切肤的体验。往往是一天走不了几十里,晚上休息时浑身散了架似的疼痛,要命的是两人还得彻夜轮流值班,以防野兽的突然袭击。贾千里总是担当第一哨的任务,等劳累了一天的妻子先休息够了,他才半夜睡去,天快亮时再将妻子换回去睡一会儿。

身体上的磨炼相对于面临的各种不可测危险,还算不了什么。捕猎的机关、饿兽的尾随、虫叮蚊咬的病菌侵袭、突发的山洪和泥石流,山崖峭壁间的偶然失足……稍一疏忽都可能送掉性命。有一次过山崖时,一块大石擦着两人的耳际啸滚而下,砸在地上形成一个极大的深坑,把两人吓得面面相觑,几乎连再走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风尘仆仆的一路上,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给他们的支持和关爱常常令他们感动。在湖北,一位退休刘姓老人送给他们一块1米宽2米长的白布,上书“走长江”3个红字。之后,这面小小的旗帜便成了他们的标志,徒步考察的几年里,上面签满了无数支持者的姓名,成了他们最为珍贵的纪念品之一。在四川的一个小山村,投宿时已很晚了,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看到推门而入的他们,表情平静地问:你们回来了,吃饭了没有。当听说还没吃时,她起身东摸西摸了一阵,然后推门出去了。一会儿,老太太带了儿媳妇回来,端着一碗米、一撮面条和两个鸡蛋开始煮饭。后来他们才知,食物是借了好几家才凑齐的。说起这段往事,夫妻俩眼里依然湿湿的。

也有引起误会的时候,有时投宿的时间晚了,许多人家怎么敲都不敢开门;有的地方会聚拢一群人对他们反复盘查;最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为了节约经费,夫妻俩常选择最便宜的小店,可递上证件却往往招来警察,因为没人相信记者会住这种小店。有一次路上还发现一个骑摩托的小伙长时间跟踪,最后忍不住截下他一问,才知是与人打赌,不信天下会有徒步走长江的傻瓜。最好玩的是一个老农, 跟他们走了一段路后,赶上来塞给他们2元钱,怜悯地说:你们大概没钱了,还是坐车去县城吧。听说两人是画画的,怎么都不信,猜测说:你们一定是寻宝的吧!

步雨青告诉记者:老农说得太对了,我们是寻宝,那是一种精神上的宝贝。

走过了一山又一川

1997年3月,稍事休整后,步雨青和贾千里又来到重庆,计划完成金沙江2308公里的考察。

较之于长江中下游,这段路程的危险急剧增大。那一天他们遇到一条很深的水沟,从早上走到天黑,都找不到可以渡河的地方,贾千里用绳子缠腰,步雨青在岸上拉着,一下水,湍急的流水就几乎把贾千里冲走。在德钦羊拉乡,路被崇山峻岭隔断,必须渡过江才能继续前行,正是洪水泛滥的季节,步雨青打算通过溜索过江,可当晚有人告诉他们,溜索上才勒死个人,没办法只好求助船工,可船工却无论出多少钱都不干,说前两天德国皮划艇漂流队才被江水冲走,三人死了两个,这种时候别说人,神仙也不敢冒险。可经不住夫妻俩的死缠硬磨,老船工最终被说服了。当他们穿越万千顷波涛到达对岸时,在全乡引起了轰动。

探险的一路上两人之间也有意见不合的时候,步雨青说,两人几乎是吵一路走一路过了全程的,许多时候是为了选择路线,也有是对所摄风景理解不同或为了抢拍美景互夺相机。常常是吵完后各走各的,谁也不理谁,当然身影保留在彼此视线之内。路走了一段又一段,架吵了一次又一次,有时火上来后贾千里赌气说要回去,可结果认输的也总是他。而两个人的感情却在争吵中越吵越近、越吵越浓。

有一次,在险峻的长江第二弯。他们被困在了悬崖上,那是一堵直立的峭壁,夫妇俩从早上爬到傍晚,实在是没路了,手无抓处,脚无踩地,步雨青连石缝都拉不住了。没有办法之下,贾千里让妻子找了块稍平坦的地方坐下,自己顺着岩石继续探路,拐了一个弯,步雨青就看不到丈夫的背影了,喊了几声,老贾的声音从脚底下隐隐传来。天已经黑了,山风呼呼直响,不停地有滚石从山顶轰隆隆落下。步雨青侧着耳朵细心倾听,生怕丈夫有什么不测,着急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心里一遍遍自责,就因为自己的任性,才会让心爱的丈夫面临这一个又一个绝境。那次,当山民们打着电筒将他们救出时,步雨青紧紧地搂着丈夫,似乎一松手,贾千里就会消失。

步雨青有风湿病,在藏北高原,有时一天要过好几个支流,都是从雪山上化下来的冰水,一碰,刀子一般割人肌肤,每遇这种时候,贾千里都不由分说地将妻子往背上一背。伏在丈夫的背上,感觉着他的颤抖、摇晃,听着他唏嘘的抽气声,步雨青好几次都难过、感动得想放声痛哭。

步雨青告诉记者,贾千里对她,不止是有夫妻之情,更有一种她一辈子都报答不了的恩。

遥远雪域的梦魂和情思

1999年10月,步雨青和贾千里从曲麻菜开始,准备向长江源头发起最后的冲刺。他们备足了3个多月的粮食,中间要穿越通天河800里无人区,沱沱河400里无人区,绝大部分时间必须自我生存。

这里的海拔已在4000米以上,最低气温是零下40多度,还必须面对可怕的高原缺氧反应。出发后没多久,两人就先后病倒了,先是发烧,后是头痛得像裂开,接下来眼皮也肿得看不见东西。这一路可以说是一点点挪过去的。19天之后,两人终于来到了不冻泉。不冻泉自然保护站的同志一看两人的身体状况,强行将他们架到了格尔木医院进行治疗。两人开出了成箱的青霉素、先锋霉素向体内灌注,几天下来,两人呼出来的气和排出的尿,都带有强烈的药味。医生们会诊后神情严肃地告诉他们:“你们连走路都不行,更别说去无人区了。”更糟的是,贾千里的扁桃体也开始严重化脓,而此时,天气预告近日会有大风雪。

一切都预示放弃。步雨青和贾千里想想来一趟不容易,再三权衡后,他们谢绝一切挽留,漫天飞雪中,互相搀扶着又艰难踏上了前进的路途。随行的司机让他们上车避一下,可步雨青却没有领情。大概是她的精神感动了上苍,步雨青和贾千里的病不几日竟奇迹般地好转了。

越走风雪越大,越走气温越低,不戴口罩受不了,戴上口罩马上又冻得硬邦邦,取都取不下来。晚上睡帐篷里,鼻子阻塞了,张口一呼吸,濒临衰竭的肺里马上裂开似的疼痛,有时难受得真想把胸膛撕拉开透透气。早上起床后到河里提水,步雨青顺便洗了洗口罩,结果往回走了10来米,手就粘在桶上取不下来,桶里的水已结成冰,口罩冻得像石块。贾千里赶紧用雪帮着搓揉,费了好大劲才把步雨青的手从水桶上“解救”下来。

早上钻出帐篷时,常会看到周围雪地上有一圈一圈狼的足迹,有时走着走着,会在雪地上看到分不清头尾的黑乎乎动物往雪堆里钻。猝不及防间与狼、熊等野兽碰个面对面也是常事。

冲刺源头的时候,又遇到一个难题,有两条路线可以选择,经过取舍,两人决定经由6621米的各拉丹东翻山去正源。第一天从早到晚只走了9公里,一路上不时可见冻毙的牦牛、羊等动物尸体。折腾了10来天,终于到达各拉丹东山脚,步雨青一不小心,掉进了冰洞,等拉上来时,全身都是冰,片刻功夫,人就晕过去了。这条路是再也走不过了,没办法,只有重新撤回雁石坪。

从另一条线沿着沱沱河冲刺源头,要翻过几座山,然后从冰河河面上过,危险性更大,迄今为止,还没人在这样的天气走到源头的。随行的几个向导都打了退堂鼓。步雨青说:都到这地步了,哪怕只剩下我一个,爬也要爬到长江源头。

1999年12月6日北京时间2点10分,步雨青贾千里夫妇终于到达姜古迪如冰川,把红旗插在了长江源头的出水口。12月4日是女儿丹丹的12岁生日,步雨青用洁白的雪在地上堆砌出一个半人高的双层生日蛋糕,用红色塑料纸片剪了几点红花装饰在四周,贾千里用手描画了“祝女儿生日快乐”几个字,在遥远而高高的雪山上,向女儿送去伟大父母的深情祝愿。

步雨青贾千里忘情地相拥着,望着脚下的茫茫雪山,望着涓涓细流般的长江源头水,两人的眼睛湿润了……

生命深处永远的梦魂

步雨青贾千里夫妇的壮举感动了许多人。世博会期间,云南省有关部门批准立项并投资30多万元,在虎跳峡边的崇山峻岭间修建了“步雨青画室”,展出了400多张巨幅照片和20多幅写生,引起巨大轰动。

英雄却在这时病倒了。

由于没有经验,步雨青夫妇登峰成功后直接回到了云南,从6600多米一下回到1800米的海拔,巨大的落差,使两人的身体遭到了很大伤害,加上筹建画室时两人亲自培土、栽树,更使病体雪上加霜。步雨青原本计划休息一两月后就开始着手长江全貌的绘画创作,可虚弱的躯体再也无法支持她工作了。

在云天化董事长李新华的安排下,病情严重的步雨青被送到广西北海静养,而逐渐康复的贾千里,则留在画室接待前来参观的中外游客。

2001年年底,步雨青从广西打来电话告诉记者,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调养,她已感觉好了许多。她准备花15-20年的时间,潜心创作,争取早日将她眼中的长江全景图描绘出来。

我相信,那会是又一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