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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舍得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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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事任何人都可能被遗忘,可我,却被曾经至亲至爱的人忘记了。

外婆是在两年前患上老年痴呆症的,她所有的记忆仿佛在一夜之间被魔鬼抽走了一样,她忘了最最宠爱的小孙女,忘了最会烹饪美食的双手,甚至忘了自己是谁。

外婆,您是一位伟大的母亲,您膝下有七个儿女,自外公早年去世后,全家人靠您在伙食团洗碗捡菜的单薄收入支撑,那段辛酸的日子您是怎样乐观地挺过来的,您忘了吗?

外婆坚持每天早晨5点起床跑步,回到家一定要跪在地上把地板擦干净,然后给我做好面条,放在锅里温着,给我留的那碗放了半碗肉酱……外婆,这些你还记得吗?

每晚临睡前,外婆往我嘴里塞一粒半透明的“鱼眼睛”,说是吃了它,眼睛就会永远明亮,我一直笃信那是外婆炼的仙丹,长大后才知道,那不过是维生素AD胶丸。因为怕我睡觉不老实碰到头,外婆把床头和墙边围起柔软的枕头,然后用她那起皱但又充满慈爱的手在我背脊上挠痒痒,直到我舒服地入眠。外婆,这些我都记得,难道你都忘了吗?

外婆是个偏心眼,在十个小孙孙里,你最宠的只有我一个。还记得每年过年的时候您都偷偷地多给我塞一个红包,单独把好吃的水果糖包一份给我;每当亲戚朋友给您送来美味的蛋糕,您总把它们藏到竹篮里用簸箕盖住,让我悄悄的拿了吃……外婆,我们之间的小秘密您还记得吗?

为了团聚家人,外婆在伙食团“偷师学艺”,每到周末就换着方子给大家做破酥包子、蒸荞糕、揉木瓜粉……因为家族庞大,包子荞糕得蒸四大蒸笼,木瓜粉要用两个脸盆来装,外婆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退休过后,她更是全身心投入家人口粮事业,年夜饭提前一个月准备,元宵节包芝麻红豆沙汤圆;端午节做绿豆花生火腿粽子;七月半煎瓜花茄子茴香粑粑;中秋忙活各式月饼;冬至张罗煎糍粑煮水饺。儿时似乎所有有关美食的记忆都与外婆有关,嘴馋肚子饿的时候就去外婆家打打牙祭,直到上高中我还借口到外婆家吃碗蛋炒饭才肯回家。我问外婆为何不开家小店,她却坚持只给所爱的人做食物。外婆,您烹饪食物的秘方,如今您还记得吗?

外婆没念过书,没什么文化,小时候我说她是老迷信,初一十五必烧香,逢年过节必烧纸,雷打不动。清明节带全家到外公的坟前祭拜,农历七月半我就跟着外婆打纸钱,用红红绿绿的纸剪成衣服裤子,只有在这一天外婆不会念叨着“小孩玩火会尿床”之类的祖训,我可以明目张胆地玩火了,外婆倒是一脸认真严肃的表情,口中默念:保佑我孙女考上大学之类的祷告,后来我确实成了家里唯一考上大学的孙女。当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你比我还骄傲,当时的表情,您还记得吗?

外婆用她独特的方式不求索取的爱着我,我亦没有想过回报。小时候淘气捉弄外婆,趁她打瞌睡往她嘴里丢瓜子,和姐妹们在家里玩火烧了枕头,长大后大家各自忙学习、忙着工作赚钱,与外婆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老人的身边日渐清冷,也许没人特别在乎她内心的孤独。等我大学毕业回家的时候,外婆已经得了病,并且一年比一年严重。她忘了早起跑步,忘了为我炼“仙丹”,过年忘了给孙儿孙女发压岁钱,忘了食物的制作方法,忘了鬼节烧纸钱“送老祖”……我们还有好多好多美好的回忆,您怎么舍得就这么忘记?

妈妈过去常对我说,外婆对你那么好,长大后一定要记得回报。可如今外婆看我的眼神说明对我完全陌生,有时甚至喝令我马上离开她的房间――被人遗忘的感觉原来是那么糟糕!心痛之余让我懂得珍惜,趁身边的人还有记忆功能的时候,请多给他们些关怀和照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