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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乾隆青花矾红云龙纹大盘”赏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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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乾隆一朝60年,瓷器生产取得了空前的繁荣,青花瓷也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以纹饰繁密、染画工整、造型新奇取胜。这时期的青花瓷归纳起来有两大类:一类是典型乾隆器,一类是乾隆仿古器。本文以“清乾隆青花矾红云龙纹大盘”为例,来细细品鉴乾隆时期的青花瓷仿古器。

摹古是雍乾二朝宫廷艺术的重要理念,胤稹父子二人以个人的美学修养与审美爱好有意识地倡导一种理想的工艺审美格调。除了纯粹的摹古之外,同时注重在传统构成因素中创新,借鉴原来的工艺造型和纹饰进行抽绎,组合出具有时代特色的新样式,寄予新的含义,从而确立新的古典主义审美品格。此番造器之精神在雍乾时期高档的御瓷中体现的尤为明显,往往钟情选取其欣赏前朝的色釉与纹饰,融会古今之精粹于一体,成为彼时造器的一个新风尚,其中对明代宣德窑的化裁与临摹尤为成功,是为雍正一朝摹古之绚丽篇章。

是为清宫御瓷摹古宣德窑之“典范”

宣德窑可谓是中国陶瓷史上最辉煌的一页,前后10年,历时短暂却成就了艺术美学上一段经典的传奇。明人张应文《清秘藏》中赞誉:“我朝宣庙窑器,质料细厚,隐隐橘皮纹起,冰裂鳝血纹者,几与官、汝窑敌。即暗花者、红花者、青花者,皆发古未有,为一代绝品。”嘉靖朝谢肇涮于《五杂俎》叹曰:“宣窑不独款式端正,色泽细润,即其字画,亦皆精绝。”“惟宣德款制最精,距今百五十年,其价几与宋品矣!”

相对前人的仰慕,清宫对宣德窑的推崇亦毫不逊色。康雍乾三帝皆有慕古之心,宣德窑益为所重,尤其雍正皇帝更以独特之美学视野去感知和品鉴宣德窑,于摹古方面建树颇丰。现存海外的18世纪清宫典藏珍宝图像总汇《雍正古玩图》手卷(仅存卷六、卷八,分别由英国戴维德基爵士和英国维多利亚与阿尔伯特博物馆收藏)绘录了不少宣德窑佳作。宣德窑成为清官御瓷创作绵绵不断的灵感源泉,引领开启了清代宫廷美学艺术之新境地。

此形制的青花矾红浪涛九龙纹大盘即为18世纪清宫摹古理念之典范,化裁于宣德窑之青花矾红龙纹器皿而成,其祖本可参见清官旧藏宣德青花描红云龙纹盂碗(图一)。青花矾红彩为宣德窑一大创新发明,自此开启了釉下青花和釉上彩相结合的新工艺。当今现存雍正时期的数量珍稀,所见仅得二例,分别为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的雍正青花红彩云龙纹盘(图二)和藏于玫茵堂的雍正青花矾红“水波云龙”图折沿大盘(图三)。

本品虽是书写了乾隆年号款,却依然是雍正皇帝美学思想的忠实延伸和复制,其秉承雍正之品格,无论胎釉与画工皆一致。其形制恢宏大气,胎质坚致白皙,釉汁莹润如玉。盘心绘海水立龙捧珠图,气势凌人,跃然眼前;内外壁则分别绘三条行龙和一条翼龙,或回首,或前行,龙爪有三爪、五爪之别,龙尾有花尾、尖尾之分。以矾红装饰龙纹,色泽鲜妍厚润,色阶过渡自然,腾龙矫健有神,气势非凡。其青花苍雅明快,毫无宣青浓重晕散之气韵,恰与成化窑青料恬淡雅洁之色调暗合。而且绘画颇为讲究,釉下与釉上纹饰彼此呼应,画师需在绘制青花海水时,事先留出釉上龙纹的位置。因此,画师必须做到心中有画,笔自心中,留白过少,则龙纹无法绘制,留白过多,龙纹与海水之间空隙过大,则影响美观。审视本盘所绘海水云龙,二者连接处过渡自然,恰到好处,使人不得不赞叹画师技艺之精湛,彰显18世纪宫廷艺术的无比严谨和精致。盘底心双圈内落“大清乾隆年制”六字三行篆书款,其中“乾”字左下部的写法又符合乾隆初年篆款的公认特征,故本品烧造时间应在乾隆二年十月之后,此时正值唐英督陶精力最旺盛之际,人工物料承袭前朝未变,一切皆得雍正御瓷之神髓,殊为可贵。

细细比较,雍正时期作品与乾隆时期作品在纹饰布局和主要细节上存在以下两点不同:

一、盘壁四龙位置不同:雍正者,四龙分布于盘心立龙的上下左右,都是正方向。乾隆者,四龙则是分布在盘心立龙的四侧。

二、盘心立龙所捧宝珠形态不同:雍正者,宝珠的火焰纹为一根。乾隆者,宝珠的火焰纹则为两根。(图四)

同品类存世极少 价值显珍贵

因为此式青花矾红浪涛九龙纹大盘尺幅恢弘,烧造颇为不易,变形几率极高,故雍乾两朝均曾极少量烧造,乾隆者存世亦异常珍稀,除本品以外,检阅公私典藏之中尚见二例,分别为南京博物院藏品乾隆青花抹红九龙纹大盘(图五)和日本静嘉堂文库美术馆藏品乾隆青花红彩龙涛纹盘(图六)。而日本静嘉堂所藏者与本品最为一致,尤其写款皆是早期风格。

由本盘纹饰与釉彩之组合可折射雍正皇帝对摹古的态度。其不独追求纯粹的摹古,更关注如何汲取前朝艺术精粹,提炼改进,移为己用;将最经典的因素重新组合,既保留各项经典元素,又展示出全新的视觉效果,本品正是如此之实例。例如所绘的矾红云龙与青花海水结合,对比鲜明,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效果,华美而尊贵。此为宣德窑之精粹,雍正择之临摹,奠定了整体的基本格调,然后加以自己的认识融合在一起。选择正面立龙为主题图案,虽然此为宣德窑所无,最早始自嘉靖官窑,但是矾红彩绘出来的正面立龙所表现出来的威慑效果就比宣德窑侧面矾红龙更具震撼力,更善于纹饰与彩釉的搭配,这点就是雍正高妙之处。

故此,此盘虽是仿古之作,却自有雍正一朝之风貌,诸龙形象、祥云和浪涛,皆与宣德时期的样式迥异,更具雍正本朝之特点,这正表现出雍正皇帝好古而不泥古之艺术性情。

清乾隆青花矾红云龙纹大盘存世珍罕,为乾隆御瓷不可多得的重器。至今已流传数百年,依旧光彩照人,绽放出斑斓夺目的新姿采,闪现着胤超古冠今之艺术品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