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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里拜尔真难访。不是她架子大,而是她太忙太累了。就为排演原创歌剧《热瓦甫恋歌》。我从7月13日就约她,直约到16日。那天我赶到中央歌剧院五层排练厅,迪里拜尔和王丰正排二重唱,这是戏的高潮点,女主角阿娜尔古丽生完女儿死去,迪里拜尔一遍一遍匍匐在地,嘴里还得唱着。这场排完,迪里拜尔哑着嗓跟我说:“我快说不出话了!”我赶紧说:“那你好好休息,咱们明天聊!”
7月17日,她排练完,给我打电话:“我现在正恢复理疗。”我一惊,问:“你伤着了?”她说:“今天排了两个小时的舞,腿伤了!”这个角色是个16岁能歌善舞的少女,让一个迪里拜尔饰演16岁的欢蹦劲,风险很大,只能推到18日。我说:“明天得一定聊了,21日要见报呢!”
“热瓦甫”本色演出
7月18日下午才访上迪里拜尔。我问:“这部新疆维尔族歌手题材的歌剧是不是很像你的经历?你是如何将自己的生命体验注入角色里的?”
迪里拜尔说:“我的经历没那么戏剧化,我又没逃婚,没被赶走,又不是私生女。这出戏写了一个富家女儿阿娜尔古丽爱上了一个流浪艺人塔西瓦依,而阿娜尔古丽父亲为阻止他们相爱,碰了塔西瓦依的热瓦甫,又吊起他毒打,当父亲得知女儿已有塔西瓦依的孩子时,竞残酷地将这对恋人赶出家门。流浪到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时,阿娜尔古丽生下了女儿,然后大出血死去。塔西瓦依带着女儿流浪异国他乡,在女儿15岁时,又回到了家乡,结果又因为小阿娜尔古丽私生女的身份再次引来各种矛盾……
“我拿到这本子时,鼻涕眼泪一块流,看一遍哭一遍。其实做为我们职业歌剧演员来讲,我们可以准确地表达人物,就如同我也没当过乡村女教师,但我可以塑造一个《乡村女教师》。金湘十年磨一戏,确实为我量身定做的,剧中有好几首适合我嗓音条件的咏叹调,虽然金湘写过《原野》、《杨贵妃》、《八女投江》等歌剧,我觉得《热瓦甫恋歌》有可能是他巅峰之作。这里有我特别熟悉、就像乳汁一样哺育我的维吾尔族音乐,再加上人生阅历的丰富,我也是经历过几次生离死别的人,所以,阿娜尔古丽的经历我都能实实在在地体验到。因为我排练太投入了。再加上时间紧,我只有10天的音乐作业时间。”
迪里拜尔告诉我,为了演《热瓦甫恋歌》,她推掉了世界各地25天的各种演出,我问那得有不少经济损失吧。她说:“不能那么算!这是我第一次通过歌剧展示我们新疆的音乐元素,歌剧的成功上演,价值绝对超过我推掉演出的收入。”
生离死别的戏外人生
说到生离死别,迪里拜尔讲,有时命运很残酷,亲人离去,自己不能在身边。
1995年底,迪里拜尔要参加新年音乐会的演唱,她给家里打个电话,想问个好,但老没人接,到开演前半小时,终于通了,是嫂子接的,她不说话,只是哭,迪里拜尔追问半天,她才说妈妈去世了。迪里拜尔放声大哭,她爱人听不懂她说什么,以为她在哈哈大笑,他着急地指指表,说快要演出了,“你还打电话笑。”直到看见她的眼泪,才知事情不妙。可这时根本找不着别人替,观众都进场了,迪里拜尔有40分钟的节目,占一半,观众又是冲她买的票,最后决定还是唱。上台前只涂了点口红,强打精神开唱了。曲目有圣诞歌曲《铃儿响叮口当》,约翰・施特劳斯的《春之声》圆舞曲等,全是欢快幸福的歌曲。迪里拜尔一个音都没唱错,高质量地完成花腔。演唱完,兴奋的观众将鲜花抛向舞台,一会,舞台就成了花的海洋,观众的掌声不让她走,她反复谢了十多次幕。随后的酒会上,剧院的演员又洒香槟又唱又跳,她也必须接受同事们的祝贺,直到过了新年钟声。迪里拜尔不愿回家,一人独行在大街上,哭一阵,笑一阵。
我问:“怎么还笑?”
迪里拜尔说:“那时就觉精神有些错乱。”
我问:“那次和丈夫死别又差点让你过不去,嗓子都失声了,说话都困难,更别说唱歌了,可你愣恢复过来了。前几个月中央电视台《艺术人生》现场你唱的歌,又达到了以往的纯净灵透,你是怎么恢复的?”
迪里拜尔说:“说话都快6年了。那件事让我几乎崩溃。后来在亲朋好友的帮助下,先找到生活的座标,然后慢慢回到基本功的训练,我当时也不知能不能恢复如初,我不想那么多,只是一天一天地练,要让每一天都充实。直到我恢复到一定程度,在保利剧院开了场独唱音乐会,这才觉得这嗓子又是我的了。现在看起来这些经历又是宝贵的财富,为什么金湘的歌剧《热瓦甫恋歌》我一下就能那么投入?因为我情感的起伏跌荡和角色的程度差不多,所以一下就能找着共鸣。”
舞台讲台融为一体
我问:“你现在除了演歌剧,还在中国音乐学院当教授,带本科生、研究生,这两者有冲突吗?”
迪里拜尔说:“这对我来讲是一体的。以前我在芬兰歌剧院时,沈湘、李晋玮老师来开大师班,老师有时让我听听,我谈了自己的看法后,老师说我是他的学生,耳朵像他,趣味像他。当然,那会只是临时听一下,现在是系统地带学生。要改学生身上的毛病,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她们歌唱肌肉要想适应新的方法,要慢慢来,顺其自然。当然有些问题,如语言、音乐的味道,要快改。”
我问过迪里拜尔的研究生,她的教学有什么绝招?学生说,迪里拜尔最大的绝招就是没有绝招。循序渐进,凡是让你很快获得的一种技巧,也会很快地丢失。比如,花腔女高音的花腔技巧,要打好坚实的中低声基础,花腔自然就灵动。“她给我们练声经常练到低音C。”还有,迪里拜尔在舞台上几乎唱过所有的花腔女高音作品,所以她知道在什么阶段给学生什么作品,既不会撑着学生,也不会饿着学生。她特别注重学生对角色的塑造,而不是只让学生会唱一首咏叹调。“你练习《弄臣》。”“《弄臣》里的哪一首咏叹调?”“吉尔达的全部唱段。”“我会唱一首。”“那等于你没完成吉尔达这个角色。”
这是迪里拜尔和学生关于作业的一段对话。
由于她是花腔女高音教花腔女高音,在唱高音上,和抒情女高音技术上的细微差别,她能让学生分辨出来,并能够通过气息控制。抒情女高音一首咏叹调最后那个高音,是炸开的,像礼花一样灿烂,而花腔女高音是集中成一点,似一束激光加大声音的密度,这样声音又灵动又传远。“比如和里奥・努奇唱三遍《复仇的钟声响起》的女高音,如果是抒情女高音在Hc上第四遍就该破了,而花腔女高音唱一晚上也没事!”
学生说:“迪理拜尔老师能提前预知我们将会出现什么问题,不用等我唱完,就让我停下,纠正我的毛病。她既可以像梅兰芳式地口传心授,那些经典曲目就“长”在了她生命里;又可以用科学理念启发学生,她的唱法是目前世界上最高级的唱法。我和她学一年,就像换了一个人。”
做人底线助艺术完胜
迪里拜尔又要忙着排戏了,我问她最后一个问题:“你近四十年的音乐之路,能让你立于世界舞台不凋,主要靠什么素质?”
迪里拜尔说:“这个问题太大,需要的素质多了。但最重要一点,就是做人。我在做人上是有原则的,不愿意去搞什么关系,人常说我很傻。也可能我失去了很多重要的机会。但也正是我坚持了我的底线,我可以很坦荡,很单纯,这样我塑造的角色也就很纯粹,真正地靠音乐取胜。”
“有一次在芬兰国家歌剧院,演《爱的甘醇》,原定我唱A组阿迪娜,有个金发女郎演B组。排练之余,她老往导演那靠,三混两混,导演宣布让她演A组,我成了B角。我问导演:为什么?我的演唱不如她吗?导演说想要一个金发罗西娜。我说:都是内行,谁都清楚,要什么色头发,戴个头套就能解决。导演吱吱唔唔。说总之需要这样的人演A角。导演是个大花贼,我知道,定是叫花弹击中了。我说那我就不演这部戏了。导演又说不行,我非得演。这个导演在欧美名气很大,连院长都怕他几分。院长也劝我,忍着吧,你就改唱B角吧。在一次排练中,当我唱完,导演说:真难为我。迪里拜尔唱得那么好,A角非她莫属,可那个金发女郎又跟我……这好难选择呀!”
我说:“结果难道又让你唱A角啦?”
迪里拜尔说:“你往下听。导演还是决定金发女郎唱A组。一次排练,我和导演顶了起来,其他演员都挺担心,因为这个导演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没人敢跟他叫板。到带妆彩排,第一场是A组,我提前到了剧场,正往座位上走,被剧院领导叫住,让我赶紧化妆。我说今天不是A组吗?明天我演B组。领导说观众是冲着我买票的,最后决定还是我唱A组。演出结束后,导演又当着全体演员面说:让我到他的剧院唱歌剧,当然是A角啦。他私下里对别人说:这个小东西很厉害,别看她人小,能量特别大。你看,只要做好人,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音乐中去,塑造好角色,不用搞什么关系,机会就会自然找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