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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门胡同如何“返老还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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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门草厂是京城唯一一片南北走向的胡同群,也是老北京南城市井文化的代表。当胡同院落风貌保护区修缮工程完工,人们开始质疑:推倒老房子是为了造假古董,还是为了完成一次产权的置换?

“他们在造假古董呢。”空空荡荡的草厂三条胡同里,一位尚未搬走的大爷不无遗憾地说道。在前门大街与祈年大街的繁华闹市中,一片幽静的胡同藏身其间。入口处,一张没有日期、没有标题、没有落款的展示牌幽幽道来:

“草厂一共有十条胡同,和长巷那四条胡同是东西对称,各自呈弯曲状态。也就是说,长巷是从西北向东南弯曲,草厂是由东北向西南弯曲,它们的汇合点是芦草园,然后到北桥湾。在北京众多胡同里,很少能够见到这样大面积的有规律的对称走向。草厂也是三里河的旧河道,《京师坊巷志稿》里说:‘正阳门东偏,有三里河一道……’也即是说草厂九条是旧河身,草厂其他几条胡同都是以它原来流向而修建成的。

“在十条草厂的胡同里,草厂九条是其轴心,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即使现在来看,那种河身的感觉依然明显,尤其是胡同背靠路东一侧好几家大门前高高的台阶和院墙,是很扎眼的。其中最为醒目的是17号、19号两院,门前都有高台阶,都有抱鼓石门墩,都有带瓦当的房檐,都有一溜儿长的院墙,19号墙体一水儿的磨砖对缝保持得更为完好,墙体下端的方形镂花的通风口都还在。特别引人注目的是19号院门上的门雕,图案清晰,笔笔精致,浑然一体。是这十条胡同中保存最完整最漂亮最气派的门雕了。”

展示牌外侧停着的四辆城管执法车,说明貌似宁静的胡同深处,藏着错综复杂的利益争斗。

修胡同还是毁胡同?

去年年底,崇文区建委在北京召开新闻会,称北京市面积最大的胡同院落风貌保护区修缮工程已经完工,该项工程涉及前门草厂地区14条胡同、533个院落、5700多间房屋。院落风貌大部分恢复至清末、民国时期。大部分修缮费用由市、区财政承担。崇文区房管中心还说,有约2300户居民进行了搬迁,还有约1000户为了顺利修缮暂时腾空房屋,他们将从12月中旬开始陆续迁回原址。

被宣布完工三个月之后,草厂胡同却还是一片爆土狼烟,无牌无证的农用三轮车奔突其间,大队施工人马往来穿梭,草厂九条的脚手架还没有拆卸,建筑垃圾随处可见,浓重的油漆味和各种警示布告遍布角角落落,一张刚刚贴出的《谅解书》显得尤为醒目……

“这是典型的拉锁工程。”遗留户张女士愤慨地说道,“就拿路面来说,刚铺好没几天,就全部刨开,说是通上下水,通完盖上不多久,又扒开通煤气。来来回回,光我知道就把这路面拉开三回了。”

这个被称为京城最大的胡同修缮工程,其实并不是常见的修理改造,而是将绝大多数的老房子推倒重建。一些保存了几百年的老房子,就这样被直接推平重来;大多数尚可利用的建筑材料遭到变卖,转而使用新式建材;有些新房子还没开始住人,就出现墙体裂缝、墙面脱落等现象。

“用心修缮没有问题,但他们简直是在毁胡同。”宝庆会馆的老监事王先生说,“有些房子再住一百年都没有问题,就这样直接拆毁了,造的新房比原来差远了。工程方根本没有以前工匠的建筑工艺,就直接从天桥下招来一些泥瓦工来干。”

“附近收破烂的都在老家盖上新房了,我们到现在还没住上。”前述张女士说,在拆迁期间,很多珍贵的老旧木料、房梁、大门等都被贩卖到河北等地做了木雕材料。“老房子里当时都是用的珍贵木料,新房子却用什么塑钢门窗。”

遗留居民周先生说,为了推倒房子,施工方把很多大树的根都切断了,今年春天,大风起来,一天就吹倒了五棵大树,把新建起来的房子都砸垮了,不得不重修。

据工程施工方大前门投资经营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大前门公司”)高总工程师介绍,采用塑钢门窗是为国家节省经费,“这是民居,不是历史文物,所以我们只保留了历史风貌,没有保留建筑结构”。至于被贩卖掉的老旧建筑材料,一方面是由于材料破损严重,只能部分利用,另一方面,很多居民不赞成使用老料,更喜欢新建材。

推倒老房子、老街道尚可重建风貌,但是迁走原住居民就等于切断了胡同的精神承续。那些关于胡同的故事、关于建筑的历史,可能再也无法流传下去了。积存了几十年的街坊情谊,随之烟消云散。 “我有心脏病,几次病危,都是这些老街坊把我送到同仁医院,要不早就没了。”独居多年、病休在家的周先生说。“我要是搬到楼房里去,关门闭户的,谁管我啊。”

胡同居民去了哪里?

新闻会上,崇文区政府宣称原住居民大多回迁。但记者发现,现在胡同里仅住着几十户坚持不搬的老居民,其余房舍皆紧锁空置,待价而沽。当年,修缮方以8200元/平方米补偿给搬迁住户的地方,已经涨到6万元/平方米。草厂五条的6号院已经叫出五千万的天价,听据守居民介绍,赵本山、小沈阳等都来看过房,准备在这里开戏楼。

根据崇文区建委公布的安置办法,修缮地区居民可选择以下四种方式:原地留住,不愿腾退的居民可写申请签约继续留住;货币补偿,根据87号令,聘请两家专业评估公司对该地市场价格进行评估补偿:异地安置,在东南二环边建经济适用房弘善家园,这是距离市中心最近的经适房,平房居民可按私房1:1.85、公房1:1.7进行置换,在此范围内的不需另行交钱,多出的平方米数按4900元/平方米计算;与产权单位共有,经过街道、民政部门鉴定,对于大病、重残特困、低保、双下岗户,同等置换后,多出的平方米数可由区房管部门买单。

但三年过去了,弘善家园的安置项目_直没有完工,搬迁出去的居民,已在外面流转三年,到现在还没住上崇文区政府承诺的新楼房。

“搬出去的是傻逼,没搬出去的是穷逼。”张女士家只有十几平方米,按照置换办法,只能获得8万多的安置款,即使要买下弘善家园最小的房子,也得再添30多万。“我们家出不起这个钱,当然没法搬迁。”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有些居民买不起城里的房子,只能到农村去找个院所居住。“生活变得极其不方便,特别是上医院太难了。”

对此,大前门公司回应说,搬迁工作持续了五六年,补偿政策一再发生调整,为避免引起早前搬走居民的不满,所以不便透露近期的补偿方案,但这价格绝对不低。

大前门公司承认,搬迁的居民不会再有人搬回来了,重修的新房子,将等待政府出台细则,进而上市流转买卖。“价格尚不便对外透露。”

宝庆会馆还能保得住吗?

哥伦布警长说,当你进入_个犯罪现场,你要寻找两样东西,一、那些之前不在那儿但是现在多出来的东西,二、那些之前在那儿但是现在不见了的东西。对于前门草厂胡同来说,多出来和不见了的东西不计其数,只有宝庆会馆等为数不多的老建筑“之前在那儿,现在也还

在”。这是会馆老住户用血肉之躯保护下来的。 “那天清晨,大家都在睡觉。小胡起得早,发现浩浩荡荡来了五十个人,手持建筑工具来到主屋后头,二话不说,就开始扒房,还有几个手脚快的,已经顺着梯子爬上屋顶揭瓦。”会馆老监事王先生回忆起来心有余悸。

小胡赶紧报警,熟睡中的居民也纷纷跑出来阻止。“三个黑道模样的男子指着男住户们说别乱动,我们不敢乱来,只好让妇女‘撒泼’,他们不打女人。”周先生说起了他们的应对策略。警察来到后,赶忙制止了工程队的行为。不过,后墙还是留下了一个大洞。

宝庆会馆建于清末,是由曾国藩家族牵头,湖南宝庆府(现在的湖南省邵阳市)下辖五个县的200多名士大夫集资修建的同乡会馆,专供进京赶考的宝庆学子住宿应试。会馆有70多间房,1000多平米建筑面积,房屋建设精致考究,亭台楼榭错落有致,有专门的传达室、图书馆、议事厅、客房、祠堂等。该会馆周围还建有几十间出租房,用收来的租金维持会馆开销,以房养房。会馆由投资的五县出人组成理事会,不但有理事长、理事、监事,还有会计、庶务等工作人员。现年80岁的王老先生是最后一任监事。

解放后,宝庆会馆由民政局代管,所有住户缴纳房租。之后,落实私房政策,理应归到邵阳五县名下,但却被崇文区房管所收去代管。住户继续缴纳房租,房屋产权问题一直没有明晰。

“哪一块砖是房管所的?他拿不出证据来。”王监事说,这次胡同修缮本身,也很有可能是一次房屋产权的整理过程。这片胡同群房屋产权混乱,公房、私房混杂其中。“修缮无非是将这一地区产权统一到某开发商或者商业机构名下。”

“其实居民更拿不出房屋所有权的证据。”大前门公司高总工回应,“五十年代,这些房子都是‘共产’了的,很多房主都把地契和证明给烧掉了,那时候谁敢强调私产?”高总工阐明,他们负责修缮改造的房屋都是政府直管住房,产权属于崇文区房屋管理中心,“有证明的私产,我们是不会动的。”

在大前门公司办公室,一条醒目的横幅提醒着前来争闹的住户:“自家算好自家帐,听信谣言要上当。”一位负责搬迁动员工作的小伙子一边跟同事交流新换轿车的性能优势,一边慨叹遗留户的“顽固”和坚持。

旧城改造新思维,镶牙式保护

在今天,“危旧房改造”的概念已经发生了很大的转变。一种新式改造旧城的思路被频繁提及,即“镶牙式填入、织补肌理”的方法,它不主张全盘推倒重来,认为危房可根据原貌翻建,对旧而不危的房屋,则应保护修缮,不可一概而论。危旧房改造,应采用小规模渐进式、多样化、微循环的手段,外观保持不变,内部可进行现代化改造,逐步改善居民的住房条件。

建筑学上“保留价值”的高低,不是古城存废的唯一标准。老城是一个有机整体,不宜生硬地在其中划出保护区和非保护区,又在保护区中划出协调区以区别对待,最后再用“保留价值”的高低打上折扣。况且,对“保留价值”的“打分”认定,是否公正、透明,是否做到了严格的利益回避,是否具备程序和效力的合法性,都存在制度弊病。与“危改+拆迁”的旧机制相比,“镶牙式保护”更注重支撑旧城肌理的“细胞”――大多数老宅和原住民,能实现老城区的“整体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