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串”亦有贵贱?“国粹”爹妈与“人妖”儿子的家庭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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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2月13日至19日,央视3套《梦想剧场》“过年七天乐”隆重推出“超级模仿秀”总决赛,来自吉林市的小伙子杨云阁以清纯的扮相、妩媚的舞姿、委婉的唱腔进行反串表演,连夺周冠军、月冠军、半决赛冠军,一路进入年度总决赛。在总决赛上,他以一曲《但愿人长久》一举夺得年度总决赛第5名,被誉为“李玉刚第二”。

但鲜为人知的是,杨云阁的“反串”之路一直受到父母反对,身为京剧艺术家的杨父和杨母认为,儿子所从事的“反串”与梅兰芳等大师所演绎的京剧“反串”根本不是一回事。前者只是媚俗的模仿和哗众取宠,而后者才是真正的高雅艺术!但杨云阁却认为自己从事的就是真正的、与社会和市场接轨的艺术行为,为此不惜耗费6年青春,并借下30万元巨债走上反串星途……

郁闷:京剧名家之子不学国粹学“野调”

今年24岁的杨云阁生于吉林市,他父母都是吉林省京剧院的著名演员,父亲杨旭唱铜锤大花脸,母亲韩春英唱大青衣。生在戏曲之家,杨云阁从小就表现出对音乐的领悟能力。父亲希望杨云阁能继承他的衣钵,把京剧这门艺术发扬光大。杨云阁7岁就被父母送到戏校学戏,唱京剧小生。可是,杨云阁害怕父亲的扮相,上完妆后脸上黑一条红一条的,看着吓人。他喜欢母亲的扮相,尤其是母亲上完妆,戴上凤冠霞帔后,简直像仙女一样。因此,他不爱唱小生,爱学母亲的扮相和唱腔。杨云阁长得眉清目秀,一口童音跟女孩子没啥区别,唱起青衣来有板有眼。不管是小生还是青衣,都需要从唱腔、身段的基础学起。只要打好基础,儿子愿唱啥唱啥,韩春英不去限制他。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杨云阁作为班里的文艺骨干代表学校参加市里演出。他女装扮相唱了《霸王别姬》中“虞姬劝君王”的一段,赢得满堂喝彩。演出结束后,有观众到后台向卸妆后的杨云阁打听,刚才那个扮虞美人的小姑娘在哪?

第一次登台就收到“以假乱真”的效果,杨云阁深受鼓舞,此后更加认真地模仿母亲。

可就在杨云阁学京戏的时候,京剧市场越来越不景气,到剧院看戏的人越来越少,剧团有时一两个月都没有一场演出,杨旭夫妇收入锐减。尽管如此,杨旭仍然认认真真、一板一眼地教儿子学戏。为了支付儿子学京剧的高昂学费,夫妇俩竟然在没有演出的时候,到牛马行花鸟鱼市卖起了观赏鱼。

1998年,杨云阁进入吉林市第五初级中学,父母让他课余到戏校学戏。杨云阁那时却迷上了流行歌曲和现代舞,他瞒着父母悄悄到吉林明星现代音乐学校报名,这所学校是由歌手孙连梦创办的。他跟戏校老师说,自己正处在变声期,不能练嗓子了,等过了这段时间再学。

在音乐学校学了4个多月,杨云阁便开始登台演出。音乐学校有个商业歌舞队,每当商家开业、商家搞活动,就会邀请他们去演出,每人一天能挣20～30元演出费。因为他们多数是在路边搭台演出,被称为“马路天使”歌舞队。国庆节时,杨云阁在大东门演出,被到那里办事的父亲发现了。父亲气坏了,冲上台把正连唱带跳的他揪了下来:“我和你妈累死累活地干活挣钱,连尊严都不要了,就是要为你创造条件,希望你能完成我们没完成的事业,把京剧这门艺术发扬光大。没想到,你竟然放着正经的戏校不去,反而去学唱‘野调’。”父亲粗暴中断自己的演出,杨云阁也生气,跟父亲当场顶了起来:“什么‘野调’?能挣钱的就是好调!学京剧有什么用?光搭钱。”

杨旭断然不让杨云阁再去表演歌舞,可杨云阁也坚决不去戏校。父子俩僵住了。母亲出来打圆场:“先啥也不学了,安心学文化课,考高中上大学吧。”杨云阁也正巧到了变声期,想学唱歌也不行了。

艰辛:四处漂泊终成偶像

杨云阁舞跳得好,是“马路天使”歌舞队的领舞,有演出的时候,歌舞队还会悄悄找他去伴舞。

2000年11月,杨云阁和“马路天使”歌舞队到吉林市“BOSS音乐广场”演出。当天,黑龙江省“雪山银狐艺术团”在那里走穴演出。当天晚上最轰动的节目,就是身背洁白羽毛的“人妖”表演。领头的“人妖”艺名叫“芳芳”。跟芳芳接触后,杨云阁才知道,他们不是“人妖”,而是男演员反串表演女人角色的戏。

相处时间长了,杨云阁和“芳芳”成为朋友,他好心地给芳芳提建议,台步如何走才娇,手如何抬才柔,眼神如何闪才媚,杨云阁说得头头是道,听得芳芳直点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芳芳的化妆师仔细端详起杨云阁来。看完后一拍大腿:“这小孩化上妆,不得了。”化妆师当即要给杨云阁化女妆,杨云阁抱着玩的心态,让化妆师给他化上女妆。

化完妆,戴上假发,杨云阁走了几步青衣台步,摆了几个女人造型,用女声唱了一首《枉凝眉》,芳芳一下看傻了,连叹太完美了,简直比女人还女人。他当即邀请杨云阁加入他们的“雪山银狐艺术团”,反串表演女人。杨云阁连连摇头:“我爸妈肯定不会同意的。”芳芳感到惋惜,把电话留给杨云阁:“回去做做父母的工作,这可是一个挣钱机会。你跳舞一天只能挣二三十元钱,我们一晚上却能挣两三百元呢!你回去好好考虑,我等你电话。”

一晚上能挣两三百元!杨云阁动心了。他回家跟父母商量,说现在有个机会,出去走穴表演歌舞,一天能挣百八十元的。父母当即否决:“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学习,学好了以后机会遍地都是。虽然你是男孩子,但你现在岁数小,你要真想出去闯,等过了18岁再说吧。”

父母不让离家,杨云阁只得先完成学业。可是,心里装着演出的事,天天琢磨怎么把反串演好,杨云阁没有心思学习。杨云阁决定放弃学业,走演艺之路。他给芳芳打电话,芳芳告诉他,他们在吉林省双辽市郑家屯演出。杨云阁知道父母不会让他走,于是从家里悄悄拿了400元钱,留下一封告别信,悄悄坐上了开往双辽的火车。

到双辽后,芳芳跟他商定,前3个月为新学员,每天演出挣20～30元学员工资,3个月后,不管一场演出挣多少钱,大伙在一起平分。一周后,杨云阁就开始登台表演时装秀。那时演出市场火暴,一个月下来,每人能分得1000多元钱。杨云阁为了演好反串,索性留起了长发。当他的长发长到齐腰时,配上清秀的面容、苗条的身段,走在街上让人真假莫辨。

一次,他打车到演出现场,下车时出租车司机误会他是小姐,问道:“小妹这么靓,是哪的人呀?”杨云阁粗起嗓子说:“哥,我是男的!”司机一下张大了嘴,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2002年年末,杨云阁在离家一年后回到家中,他想向父母借钱做演出服。父亲余怒未消:“你不是能跑吗,还回来找父母做啥?我不管!”在父母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杨云阁只好去找奶奶。奶奶心疼孙子,从杨云阁姑姑那里借了1000多元钱给他。

杨云阁用奶奶借给的钱做了几套演出服,南下大连联系演出。他有青衣基础,而且扮相俊美,能歌善舞,很快得到大连演出场所的认同。杨云阁开始长驻大连反串演出。渐渐地,他越来越红,出场费不断升高,一个月能挣到3000多元钱。

为了能使自己的体形更接近女性,杨云阁从香港订购了一副硅胶假乳,配上他那头披肩长发,更是风姿绰约,在演出场所迷倒了不知多少男人!有一个每天都来捧场的男客人疯狂地迷上了他,天天给他送花,开着奥迪A6接他上下班。杨云阁告诉他自己是男的,可他不信,认为杨云阁是为了保护自己才这么说的……这样被人追捧的日子让年轻的杨云阁有几分迷惑,也有几分惊喜。

尽管如此,父亲仍然反感杨云阁的演出形式。

杨云阁觉得自己做得没错,如果就此打住,自己以前的努力就白白付出了。为了摆脱客人的骚扰和父亲的阻拦,杨云阁开始四处漂泊。短短两年时间,他几乎走遍了东北各大城市以及北京、上海等地。在他的不断努力下,他的名气越来越大,很多人开始喜欢他,把他当成偶像。

困惑:花30万当“李玉刚第二”值不值

进入2003年,杨云阁的艺术之路踏上一个新台阶。因为他看了一场李玉刚的反串演出,这让他茅塞顿开,一下子找到了自己的努力方向。他觉得,李玉刚表演的才是艺术,他以前演的难怪父亲反对,简直是“妖魔化演出”,只是哗众取宠而已。

杨云阁决定向李玉刚学习。每当有李玉刚的演出,他都去“偷艺”,用心学习,回来一遍遍模仿。2003年圣诞节,杨云阁鼓起勇气向李玉刚拜师。李玉刚点拨他,这种演出形式不是“男旦”,而是借鉴“男旦”的反串形式,进行升华后的“女型演出”,他们也可以叫自己为“女型演员”。

一语点醒梦中人,此后,杨云阁在艺术性上下大工夫。由于增加了艺术含量,杨云阁的演出也渐渐由地下走上了大雅之堂。

2004年3月,杨云阁参加青岛华夏服装节演出。5月参加中国上海民间艺术节演出,2005年1月他参加录制辽宁省海城市春节晚会,7月参加北京同在星空下大型歌舞晚会演出,2006年10月参加广东东莞十一庆国庆活动,2007年3月他参加无锡影视城《天下第一状》开机仪式晚会演出,随着演出的增多,杨云阁的名气也越来越大。

2007年5月,杨云阁接到文化部中华五洲行艺术团赴欧洲七国演出的通知,他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父亲。父亲根本不相信:“你那也叫艺术?还出国演出?可别到外国去丢中国人的脸了。”

2007年8月10日,杨云阁随团起程到欧洲巡演,主要演出地点为维也纳金色大厅、法国巴黎皇家歌剧院、比利时大广场、荷兰阿姆斯特丹。8月16日晚上,“我的家叫中国”华人艺术新星演唱会在奥地利维也纳金色大厅举行,杨云阁以贵妃的扮相站在台前,反串女声唱了一曲悲悲切切、哀婉缠绵的京剧《青衣》。一曲终了,台下掌声雷动。杨云阁成为中国第一位将反串艺术带进维也纳金色大厅的艺人。

欧洲演出回来,杨云阁觉得自己在艺术上需要充实的还有很多,于是他决定到北京拜师学艺,专心学习声乐、化装、昆曲艺术。为维持生计,他利用学习期间到歌舞厅打工(跑夜场),凡是离开北京的演出,无论对方能够支付多少演出费,他一律不接;把每周一次的训练课,加到了每周两次,仅学费这一项,就花掉了他数年的积蓄。

同时,为了从内到外地包装自己,他还报名参加了学费上万的预备艺人培训班。他认为,这个机会非常难得,对于自己来说非常重要。

2008年,李玉刚从《星光大道》上脱颖而出后,出场费、观众认可程度节节攀升,而且还被国家歌剧院吸收为一级演员。李玉刚的成功,给杨云阁增添了信心,为了这门“女型演员”艺术,花费再多都值得。

2009年年初,朋友介绍杨云阁参加央视的《梦想剧场》超级模仿秀比赛。学有所成的杨云阁思考一番后,决定参加,以获得更多的曝光率。然而,参加节目需要雄厚的资金支持。“女型演员”的整体服装造型极为重要,尤其是中国古典服饰,特别讲究细节和面料。仅一条真丝的裙子,上面所有的花纹必须手绣;平平常常的一条演出长裙,就需要三个工人绣两个月才能完工;还有头套、发式都必须和服装协调,此外,还需要专业造型师的参与。因此,一件演出服做下来,少说也得上万元。再加上聘请的助理、舞蹈队,以及租用的道具,没有几十万元支撑不下来。

杨云阁再次想到了父母,他跟父母说了想法,没想到遭到父母的一口回绝。父亲认为所谓的草根选秀,艺术含量和艺术水准实在太低,不赞成他参加。杨云阁却执意要参加,他要借此证明自己的实力。

2009年3月19日,杨云阁在朋友的推荐下,走进了《梦想剧场》栏目组。在周赛中,他以一首《枉凝眉》,力压全场,人气爆棚,获得了周冠军。在央视的收视率时时统计中,他参加演出的那一期的收视率达到了5.6%,创下了《梦想剧场》节目的新高。

为了赢得月冠军,他在服装造型上花了大力气投入,仅服装一项,就花了5万元。

在月赛现场,杨云阁的出场带给观众阵阵视觉震撼,凭借亦真亦幻的演出,他获得了月赛冠军。此时,他已经为这个月赛支付了10余万元的费用,这些钱都是周围的朋友三万五万凑的。

为了冲击全国总冠军,杨云阁志在必得,他特意与奥地利施华洛世奇的销售人员取得了联系,衣服上的水钻全部出自国外;近百米各种颜色的真丝面料全部由苏州专门厂家生产,绣工全部出自顶级刺绣师,音乐剪辑都出自顶级音乐工作室。

在全国总决赛的第二个环节,他《大变活人》的魔术道具就价值4万,第一首《梨花颂》后,杨云阁现场支持率超高,在第二个魔术环节顺利结束后,评委主席却把杨云阁划了下去,因为他跟杨云阁的父亲一样,不认同这门艺术。

止步全国三甲让杨云阁觉得委屈。算下来,他已经为这次冲击全国总冠军负债30万,这些钱全花在了整体造型和后续包装上,都是找朋友凑的,没花家里一分钱。可消息传回家后,杨旭没有安慰杨云阁:“开始就不让你去,你不听,结果栽了大跟头吧。借了这么多外债,看你今后怎么还!”杨云阁不服气:自己付出了这么多努力,父母依然不认可他,难道高雅艺术真的只能存在于庙堂,把昔日的艺术拉下神坛,真的有那么难吗?

直到记者发稿时,杨云阁父母与他之间的矛盾仍然十分激烈,不可调和。亲爱的读者朋友,您认为他们谁的观点正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