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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勒泰意象:李娟散文的生态批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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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李娟的散文构筑了一个新疆的原生态边远世界。李娟的作品从《九篇雪》到《阿勒泰的角落》再到《我的阿勒泰》,给我们带来的就是阿勒泰意象的塑造。她从自己的点滴生活中写活了阿勒泰,并把这一意象推向了外面的世界。一个新的阿勒泰被一个单纯的女子慧眼所发现,这个阿勒泰的意象是属于李娟的。在她的文字中人与自然和空间及其他生命平等地并列在一起。从生态批评的视角阅读《我的阿勒泰》,呈现在读者面前的是充满绿色和诗意的清新美好的自然,让粗犷的阿勒泰充满了生态田园色彩,建立起一种女性文化特色;但文本隐含着变化所带给阿勒泰的生态危机足以给我们启示。

关键词:李娟散文;《我的阿勒泰》;生态批评

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54X(2013)02-0130-05

李娟的作品从《九篇雪》到《阿勒泰的角落》再到《我的阿勒泰》,给我们带来的就是阿勒泰意象的塑造。她从自己的点滴生活中写活了阿勒泰,并把这一意象推向了外面的世界。一个新的阿勒泰被一个单纯的女子慧眼所发现,这个阿勒泰的意象是属于李娟的。那些移民来新疆的人都有一种不一样的情怀,李娟的文字正是这种情怀的表达,她将新疆北部的粗犷的阿勒泰变成了一个剪影——似暗又明、似远又近,没读她的文字前阿勒泰是廓大高远的山与草原——无论你是来过还是没来过这里,但在她的描绘下阿勒泰化作了一个个真实的故事,一段段生活的场景,一串串走过的足迹。无论如何,从李娟的“角度看去,大地的广阔是一种充满了力量的广阔,微微地倾斜着”。从生态批评的角度去看李娟的散文,阅读带给我们的不仅仅是文字的惊喜,她让我们感到,生态批评的意义在于对狂飙突进的所谓“社会进步”的带有危机意识的警惕,生态批评呼唤一个人类参与其中的清新美好的自然和供我们诗意地栖息的地球,在其中所拥有的精神的富足和生活的诗意与平静的心态理应成为一种人生向往。李娟的散文带给我们的就是这样的一种境界。

一、构筑原生态的广阔空间

新疆被大规模的开发历史充其量也就是近百年的事情,在李娟生活的阿勒泰,她笔下所写到的山峰、茂密的树林、溪流都还保存着野性的东西。没有遭受工业化或是大量人口的侵入,山区依然保有着它全部的自然特色。阿勒泰是蒙古语金山之意。这里土壤肥沃,山林遍布,那些在山里和草原上放牧的哈萨克牧民,他们的生活方式依然没有太多变化。当然,李娟已经感受到了那片土地正濒临着危机,变化已经在别处发生,很快也会侵蚀到此处。李娟在有意无意之间将《我的阿勒泰》构筑为一处原生态的安静地,她推崇的恐怕不仅仅是涓涓的溪流、绿色的山谷,她构筑的“我的阿勒泰”所包含的就是生态的自然,“阿勒泰的马、一只猫、牛、花脸雀,还有春天的荒野、一条路、河边的空旷地、森林中的木耳、马桩子、树,还有外婆、汉族和哈萨克族的孩子、乡村舞会和弹唱会、酒鬼,还有裁缝和小杂货店的艰苦营生,以及游牧的哈萨克族人……唯有以这片深厚的大地垫在文字后面,才能令我的讲述充满底气和信心。而我本身是虚弱彷徨的。我依赖一切大的事物,并努力地缘此成长”。她构筑的“我的阿勒泰”中,人与其他生命平等自然地并列在一起,人与自然和空间和谐相处。《我的阿勒泰》隐含着一种情愫:人性和自然之间可以互惠地生存在一起,她笔下的文字体现了一种对自然以及对自然所赐之物的尊重。

《我的阿勒泰》散发出对逝去的某种生活的回忆,李娟在自序中这样说:“挑选在这里的文字。其内容全都与我在阿勒泰的乡居生活有关。”在阅读中,我们能够感受到一个真实的离我们很近的、弱小但又很顽强的、“寂静、固执的美好”的李娟的成长历程。她唤醒了一部分人——生于斯、长于斯但却不把这里当归属的人的重新回眸和对新疆的再认识。《我家过去的一只猫》写道:“我在新疆出生,大部分时间在新疆长大。我所了解的这片土地,是一片绝大部分才刚刚开始承载人的活动的广袤大地。在这里,泥土还不熟悉粮食,道路还不熟悉脚印,水不熟悉井,火不熟悉煤。在这里,我们报不出上溯三代以上的祖先的名字,比远离故土更加远离我们。哪怕再在这里生活一百年,我仍然不能说自己是新疆人。”作为生长于这片土地的一员,对于新疆,怎样的溢美之辞都不觉得过分,怎样的神往都不足以表述心底的激情,怎样的了解都还只是浮光掠影,怎样的描述都稍嫌此情难表。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宗教,文化,种族,语言,都曾经以我们今天难以想象的方式在这里逗留,生长,激荡,丰富了这里,也丰富了历史。走在新疆的大地上,永远也不会孤单。我们能够深深体会到李娟的感叹:“她曾满携欢乐/向他而来/他也曾徒步千里/前去迎她,但是一百年过去了,他们仍不能相遇/这片大地是多么广阔啊!”(《苹果的第一千零一个故事》)

新疆这片土地如此广阔,新疆在以往的文化历史上曾经东西南北几番交汇几番融合,在文化的历史底色上,来来往往于这片土地上的民族、宗教、商队和战争,将新疆的历史图卷塑造成了立体般的、犹如漆器制作一样的存在,一层覆盖一层,层层积淀,在长期的时光侵蚀剥离之下,多数层面变得光怪陆离,让每一个来这里生活的人都感到自己仅仅是一个过客,难以找到归属。李娟在新疆出生长大,她却无法说新疆是她的故乡,“我想到了故乡。又想起了其实我没有故乡……我们这是闯入了谁的命运?陷入了谁的痛苦……”这是现在生活在新疆的人的一种普遍的痛苦,其他省份的人似乎无法理解,长期的话语表述,总是让新疆与内地的二元对立成为划分边疆与中央、边缘与中心的话语模式,与新疆相连的是少数民族、落后地区、特殊情况等需要注释的词语,在这里生活的汉族人总有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感觉:这不是我的故乡,我的老家在内地。内地真有我们的故乡吗?痛苦源自无从归属。但是,这不妨碍每一个来过的人对广阔新疆的热爱。新疆生态文学自然书写的支撑点就是作家初来乍到时对新特的地理环境的惊奇与喜爱。这种带给作家的心灵激荡从古至今始终没有停息,如八月飞雪不禁让岑参惊叹“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在昂扬向上的盛唐气象中一股到边关建功立业的豪情壮志,化作诗句中诸如天山、楼兰、交河、大漠等意象,千百年来与新疆的地理深深连在了一起,成为描写西域文学精神上的一个支撑点。对新疆自然的书写和生态的关注可以给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树立一个超越身份的愿景:新特的自然与地理在文化上是独一无二的,当下的肇始于世纪之初的西部大开发已经过了十余个年头,在现代化隆隆推进的过程中,我们更需要重新评价新疆生态的文化传统和意义。

二、女性文化的生态叙事

女性与自然的关系是天生的,女性对自然拥有的是理解和尊重,而且,在与自然结合的过程中,女性逐渐领悟了生命的意义。一个对自然亲近的作家往往非常善于从自然中汲取营养,作品中时常渗透出清新质朴的原生态气息。在李娟的文字中,她用自己的亲人——母亲、外婆等女性烘托了一种富有神秘气息的女性文化氛围,这些女性带给阿勒泰的是一种柔性气息,让粗犷的阿勒泰充满了生态田园色彩,建立起一种女性文化。比如,《小鸟牌香烟》写得很是幽默,“我妈仗着自己聪明,在汉语和哈萨克语之间胡乱翻译”。把丝光棉说成塑料,相思鸟说成小鸟,还有诸如金鱼—金子的鱼,孔雀——大尾巴漂亮鸟,等等。李娟的母亲用一种特殊的语言建构了与当地牧民的交流世界,这个世界只有她们才能够掌控,她们“能够干净利落地让人豁然而知”,在其他人看来很复杂深奥的事,在女人的世界里竟然很简单地就解决了。李娟的母亲、外婆都不是新疆人,但是她们在新疆生活了很多年,阿勒泰独特的地理环境对她们的性格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李娟用女性特有的感觉感受阿勒泰的细微之处,在她的文章中最长的一篇文字《木耳》描述了她关于木耳的记忆,也是关于阿勒泰群山静谧的回忆:“在群山背阴面浩浩荡荡的森林里,深暗、阴潮、粘稠。森林深处,凡有生命的东西。都甘心遁身于阴影之中,安静、绝美、寂寞,携着秘密,屏着呼吸……使悬在野葡萄叶尖上的水珠能够静止几天不落”,“还有木耳,木耳一排一排半透明地并立在倒落的朽木上。或单独一朵,微微侧向手指粗细的一束光线投过来的地方。它们是森林里最神秘最敏感的耳朵,它总是会比你先听到什么声音,它总是比你更多地知道些什么”。读着这些文字,我们有身临其境的感觉,要屏着呼吸,去感受天籁之音,这只能在原生态的森林里才可能听到。作为一个女性。李娟记录了自己成长中的每一个细微的悸动。似乎她的成长总能够与森林的最深处的秘密联系在一起。在《我们这里的澡堂》中她记下了澡堂里形形的人,还有她洗澡时的感受,文章最后一段她写道:“去澡堂洗澡,带必备的用品——这是很简单很简单的事情。我却总是做不好。当我侧着身子,又一次绕过水池子走向我经常使用的一个龙头时,便拼命想:这一次忘记了什么呢?这一次又是什么在意识中消失了呢?我还有什么不曾感觉到、不曾触及到的呢?我侧着身子,在拥挤的森林中行进,草丛深厚,灌木浓密,树木参天。我发现一只静静伏在布满翠绿色字母图案的蛛网上的、背部生有红色塑料纽扣般明亮的奇特器官的六脚蜘蛛,我轻轻地扒开枝叶,俯身在那里长久地看着。这时有人从我背后悄悄走开,永远走开,而在此之前,我在这森林里已独自穿行千百年,没有出口,没有遇到任何人。”即使是在澡堂之中,她的心也有一瓣牵挂在森林的角落里,随时随地都可以听到来自森林深处的啄木鸟“笃笃笃”的叩门声音。

潜在的生态意识在《富蕴县的树》一文中变成了现场的直接控诉:“砍树的场面比种树还要壮观”,“我还没怎么看明白,那边伐树的电锯声越来越猖狂。接下来又一阵狂风骤雨似的群呼,那树便浑身颤抖着,慢慢向街道倾斜——是慢慢倒下的!我看得很清楚——这种倒不像是别地什么倒一样,说倒就倒;这种倒,缓慢的极不情愿,像临终者漫长的弥留之际那样迟疑而令人不安……这种倒落,比生长还要艰难,好像空气中有许多东西在对它进行挽留,而它也正在经历重重的障碍才倒向大地,慢得,慢得……慢得令人肝胆俱裂!”生态破坏几乎都是从砍树开始的,一颗几十年才长成的大树在现代工具面前毫无招架之力,“一棵生长了几十年的擎天大树就这样在几分钟之内被瓦解得干干净净”,曾几何时被哈萨克老人自豪地称为“绿绿的富蕴县”在短短的不到一棵树年龄的三分之一的城市改建的时间里,就变得空荡。文字间生态意识的指向是明显的——城市的进程以对生态的剥削为代价,对生态的粗暴掠夺意味着对人们的生存方式的侵略和干预,人的情感与精神都可能受到伤害。李娟作为一个女性看到一棵树的毁灭由此激发起一种潜意识的母爱情怀,树的颤抖就是这种情怀的颤抖,对倒下的挽留就是这种情怀的挽留,但最终还是肝胆俱裂!李娟的生态叙事在不动声色中展现了一幅灾难似的场景:树一排一排地倒下,骷髅架子似的房子全是白色,污水和垃圾在曾经的河道中流淌,绿色的草坪需要用铁栅栏围住供人观赏。在整齐宽阔的马路和没有绿色的城镇上行走,带给人的是一种惋惜之痛。李娟对一个县城的生态的叙述,有陈晓明在《歧途中的选择》所认定的反审美倾向,这种倾向就是与现代精神和现代艺术的审美走向保持着相互呼应的距离,意味着:其一,与公众审美趣味相对抗;其二,它没有给感官性能提供一个愉悦形式;其三,它实际上给审美公众造成一种痛感。对生态灾难的描述,描述得越具体就会越让读者感到不安和痛苦。文学的吊诡之处在于:拥有审美意义的作品往往离现实的社会功用的距离更远,犹如美好的愿景与当下的境况相去甚远一样,文学批评在建构文化价值方面更能够建构的就是“审美之维”。生态批评就是希望通过对文本的关注,在文本之外重建世界的意义,对涉及广泛的自然书写和解读做出研究,为捍卫社会正义和公平而探讨描述自然的文学文本。生态问题是一个有着文化和社会根源的难题,那些借科学之名义去解决这个问题的想法,有可能只是为人类自己的扩张行为提供一件皇帝的外衣而已。

三、自然书写和对大自然的守望

新疆文学的一个显著特征。就是发现和表达自然。丰富的自然景观,奇特多样的人文景观,加上异常厚重的历史沉淀,自然生态与文化生态形成新疆当代多层次、时空立体交织的图景,正如新疆的广阔的地貌一样展现在作家的面前。自然是作家描写新疆的主要题材,新疆的自然从古至今都带给作家们另类的感受和认识。正是因为新疆这种独特而又脆弱的自然生态环境,新疆许多作家在文学作品中都或多或少地表现以自然为中心的生态主题。生态写作对当今社会和人类精神的关注远远超出其它的文学写作,它所折射出的人类意识、地球意识及文化意识体现了文学的终极追求。生态思想的核心是生态系统观、整体观和联系观,生态思想以生态系统的平衡、稳定和整体利益为出发点和终极标准,而不是以人类或任何一个物种、任何一个局部的利益为价值判断的最高标准。李娟对阿勒泰的生活的描述,有人认为是一种对“自然的返魅”的言说,就是“在作品中对自然万物赋予主体性,对任一物种均有敬畏与尊崇之感,以平等的姿态”对话。在李娟笔下,阿勒泰的“生活充满了熟悉与爱意,笔下的一草一木,一条河流,通向家乡的一条道路,河边巨石上的一次午睡,在她笔下都别有一种光彩,使她的散文更似一种悠闲的漫步。在她的文字里世界是安静而纯美的,自然万物带有的情感就像穿透回忆落在身后墙壁上的阳光一样温暖”⑤。事实上,李娟在大多数的散文中,也将自然中的事物人化。赋予其主体性,而在自然主义或生态主义的要义中,众生灵的主体性的张扬也是其立论的出发点,同时也是其旨归。从生态批评的角度阅读,会激励我们去善待环境。

对大自然的守望是李娟作品所寄托的意义。对于阿勒泰的爱,不仅仅表现为她对环境的贴近,更是她的生活意义和理想的寄托。我们听听她对滴水泉的描述。滴水泉在牧民中间“寂静而神秘地流传着一种说法——在戈壁滩最最干渴的腹心地带,在那里的某个角落,深深地掩藏着一眼奇迹般的泉水”,“滴水泉如同这片大地上的神明,它的水,一滴一滴从无比高远之处落下,一滴一滴敲打着存在于这里的一切生命痕迹的脉搏,一滴一滴无边无际地渗入苦寂的现实生活与美好纯真的传说”。这样的传说中的泉水,在现代交通的建成中被抛弃了,李娟用充满感情的文字述说着:“那些所有的,沿着山缘,沿着戈壁滩起伏不定的地势,沿着春夏寒暑,沿着古老的激情,沿着古老的悲伤,沿着漫漫时光,沿着深沉的畏惧与威严……而崎岖蜿蜒至此的道路都被抛弃了。它们空荡荡地敞在荒野之中,饥渴不已。久远年代的车辙印如梦一般遗留在上面,它们比从不曾有人经过的大地还要荒凉。”滴水泉就是一个生活的梦想,从古至今,这是茫茫戈壁滩中需要生存的人们的一个精神寄托,小小的绿洲。一滴一滴的泉水,也承载着一代一代年轻人对爱情的憧憬,滴水泉成为情人们的世外桃源,当无处可去无可容身之时。他们会毅然决然地选择去滴水泉,“面对世界的重心沿着无可名状也无可厚非的轴心平滑微妙地转移到了另一面的深渊”的时候,我们还能选择什么?我们面对自然的博大馈赠,我们的索取永无止境,早就忘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难道当我们有一天看到的最后一滴水就是我们的眼泪时——才能明白?现代化的建设如同锋利的刀,所过之处所向披靡。李娟的行文间虽然充满惋惜,但更多流露出无奈,她的追问直指每一个人的心灵深处,但有谁能够回应这样的诘问:“滴水泉的故事结束了吗?滴水泉那些一滴一滴仍在远方静静滴落的水珠,还有意义可被赋予吗?再也不需要有那么一条路通向它了吗?再也不需要艰难的跋涉和挣扎的生活来换取它的一点点滋润了吗?我们如今所能得到的一切,全都已经成为理所当然的了吗?”早在国家实施西部大开发的时候,各方已经开始关注新疆的生态问题。“在国家九五科技攻关中,新疆进行了有史以来第一次生态环境评价,共设立了21个评价指标,用了2400多组数据,评价结果表明,新疆目前总体生态环境尚属良好……但是,新疆生态环境问题有累加性和滞后性的特点,新疆大规模的开发活动仅有约100年的历史,部分地区的生态问题已经相当严重”。地球生态危机四伏,新疆的生态环境(冰川、湿地、绿洲、湖泊、河流,以及濒危的动植物)更加脆弱。部分的人群先一步进入现代化,作为整体性的人类出现了巨大的落差,而生态的破坏带来的后果却需要全人类共同面对和承担。在现代化的进程中,人们在物质层面得到的享乐让精神的失落显得更加寂寥。李娟在《木耳》一文中简单而深刻地表达了对没有失去精神信仰的生活的怀念——“那么我们过去又是怎么生活的呢?在那些没有木耳的日子里,没有希望胜似有无穷希望的日子里,那些过于简单的,那些不必执著的,那些平和喜悦的,那些出于一种类似于侥幸心理而获得深深地满足的……还有森林山野的美好的强烈之处!永远强烈于我们个人情感的强烈,我们曾在其中感激过、信任过的呀……几乎都要忘了!森林里除了木耳之外的那些更多广阔的……”但是,简单已经被打破,一场关于木耳的疯狂行为如同瘟疫一样让平静的阿勒泰狂躁。简单的生活在欲望的冲击下如一叶扁舟进大海,面对的全是惊涛骇浪。“随着木耳到来的事物,在你终于感觉到它到来时,它已经强大了,已经不可回避了”。

四、余论:“目送一只啄木鸟”

读李娟的散文,无法不让人想到生态主义的先驱梭罗。梭罗在瓦尔登湖畔孤身一人,那里无人居住,他自己砍树,在湖畔建造了一个小木屋,在小木屋住了两年零两个月又两天的时间。在瓦尔登湖畔,他认为找到了一种理想的生活模式。梭罗短暂的一生试图鼓励人们要简化生活,将时间腾出来深入生命,品味人生。他通过自己的生活实验,告诉世人不要被纷纭复杂的生活所迷惑。从而失去了生活的方向和意义。李娟的创作始终在写阿勒泰的生活,这就是她的世界本身,如今她还生活在阿勒泰的山区里,本身就是一种姿态,生活在现场,她的存在不仅仅是在文字中,还在生活体验之中。她笔下的居住者都是当地人,他们的生活充满着艰辛和不断地意想不到的苦难以及入不敷出的拮据,这种生活甚至包括李娟自己,她多次提到赊账、欠钱的故事,这就是生活的一部分。虽然简单,但我们丝毫看不出空虚和仓促,在李娟看来,阿勒泰依然是一个大多数人都过着一种相对自由和基本自给自足的生活的地方,一个生活的社区——一家毡房、一两个蒙古包,都是开放的,来来往往转场的牧民以及与人一起相依为命的牛、马、狗、骆驼等非人类都毫无芥蒂地进进出出于相同的草场和森林,到同一条河里喝水和洗澡,每天她记录的点滴琐事都是实实在在的,简单的生活,简单的生活欲望,充实而惬意的日子,“在库委,我每天都会花大把大把的时间用来睡觉——不睡觉的话还能干什么呢?躺在干爽的草地上,老睁着眼睛盯着上面蓝天的话,久了会很炫目很疲惫的。而世界永远不变”。不独李娟自己,还有阿勒泰的人们,他们都过着平静简单的生活,并不乏快乐。

我们忽视了对荒漠生态系统的保护,不合理、不科学地利用自然资源的经济活动,使新疆生态环境恶化,长期以来流域规划落后,随意截流引水造成下游水环境状况发生变化,导致绿洲萎缩、湖泊消失;过度砍伐造成山区天然林资源锐减,对平原荒漠林的破坏也十分严重;人口增长,绿洲扩大,改变着新疆水资源的空间分布,造成下游绿洲区域和局部的生态环境恶化。如果我们不能将我们只有一个新疆的观念上升到我们只有一个地球的认识层面上。并达成共识,就会陷入各种利益纷争的漩涡,新疆地大物博、资源丰富就会成为各个利益阶层掠食者觊觎的对象。看看木耳带给阿勒泰的一些诱惑和破坏:“第三年,第三年木耳的世界疯了!第三年伴随着木耳的狂躁,爆发了牲畜的大规模瘟疫。”破坏之后,留给阿勒泰的是一些废墟、垃圾和无法恢复的宁静。更糟糕的是,这种野蛮的破坏,打破了这里的原住民哈萨克族的生存法则。哈萨克牧民世世代代在山里生活,从来不人为地伤害牧草,严格遵循野生动物繁殖规律进行狩猎,敬畏自然万物,遵循古训——不食用野生动物和鸟禽,与周围环境和平相处,这种平平安安的生活,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进山的人“挖党参,挖虫草,挖石榴石——只要是能卖到钱的东西都不顾一切地掠夺”。李娟的谴责直白而急切,虽然与她惯常的文风不相协调,从散文的写作角度上讲,可能大声疾呼有简单直露的弊端,但是,如果从生态的紧迫性来看,确实需要振聋发聩的呐喊才能引起注意。

“我们在森林里目送一只啄木鸟远去。”这是《我的阿勒泰》中最后一篇散文《森林》的最后一句话,人的脚步已经让阿勒泰这片沉寂很久的土地震惊起来,森林在新疆相较沙漠和戈壁来讲。显得边缘而稀少,有啄木鸟的森林才会有生命有希望,让我们的视线从书本上抬起,去看看我们周围的环境吧,关注绿色寻找诗意的栖息之地。目送归鸿,手挥五弦,生活的浪漫与情趣不应只在遥远的历史背影中让人艳羡,目送一只啄木鸟的远去,但愿这不是最后一只。

作者简介:郑亮,男,1971年生,安徽阜南人,文学博士,石河子大学文学艺术学院副教授,新疆石河子,832003;王聪聪,女,1988年生,湖北襄阳人,石河子大学师范学院,新疆石河子,83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