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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欢 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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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我正和两个老板朋友喝酒喝到下半场。电话那头的声音是我高中的一个女同学华蓝,说两天后有个同学会,在某某度假村。“老同学,大家十多年没聚过了,你一定要来哦。”

两个朋友都听见了。张老板笑嘻嘻地说:“同学会?好啊,同学会,拆散一对是一对!”赵老板比我们年长不少,明显喝高了,拉住老张絮絮叨叨地说:“老子以前还在给人打工的时候就去了一次同学会。这么多年不叫我,那次怎么就记起了?是因为我替公司老总出席了一个重要会议,跟一帮石油、电信的老板坐一起,上了电视,露了回脸……”

我连忙起身走到外面接听电话。这十多年,我和华蓝一直保持着联系。坦白地说,我原来喜欢过她。但那个时候,早恋是严重错误,我们也一直以朋友相处。

我高中时代的记忆并不好。像我这样家世不突出,成绩不突出、性格也不突出的学生注定是沉默的背景。

后来踏上社会,混了好些年才时来运转。现在我开着一个小广告公司,一个月下来纯收入大概在五万到十万之间。不过大概是高中时期压抑太久,我还是不习惯成为焦点。我姨夫(他也是个老板,我开公司他出了不少力)总笑我没个老板样。我先前连车都没有买,被念叨了好久,不久前才置了一辆。本来是想买标志307,便宜,后来在姨夫怂恿下还是选了捷豹XJ6L。

我想了想,决定去这次同学会。我好歹混出个样子了,比上不足比下绝对有余。更重要的,是我想看看毕业后一直没有见过面的华蓝。十多年的岁月,有没有改变当年的清纯女生。

我接完电话回到酒桌上,赵老板还一个劲地嚷嚷:“没意思!没意思啊!”

到了那天,我按约好的去接华蓝。到了她住的小区,我没有把车开进去。因为一些车把车道占了,我对自己的车技实在缺乏信心,怕开进去和别的车擦挂什么的(最怕在狭窄的停车场倒车)。于是我把车停在小区的背街里。

打过电话,华蓝下来了,和她一起的还有三个同学,张纲、李誉娟、王冰。张纲这小子一标准成功人士装扮,去度假村也穿得像随时可以进会议室。他和李誉娟快结婚了,很亲密。王冰结婚了,老公不让去工作。华蓝在一家公司做公关部主任,外表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更有女人味了。

问到我的情况,我只说在广告公司上班。李誉娟追问职位,我随口就说,打杂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当时就冷场了,华蓝淡淡地接了句:“也是不错了。”

张纲过去把车开过来,是辆标志307,他老婆坐了副驾,王冰坐了后座。我正准备请华蓝坐我的车,却看见她头也不回地坐到了王冰的旁边。

这时候张纲发话了:“呦,你看我这车坐不下了。要不麻烦你自己坐车去?”就算是出租车后座也能挤下三人,何况标志307!我没说话,只看着华蓝,她早扭头和王冰聊天去了。

我只能退两步,看着他们离开。回到自己车上,开着车转悠,我气得不想去了。华蓝却打电话问我怎么还不到,我也不想显得自己小气,只好掉头到度假村。在停车场看到张纲的307旁边有空位,我便把车停了过去。

大家已经在餐厅吃饭了,人真是不少,居然还有把孩子带来的。小孩吵闹不停。

华蓝一看见我就招呼我坐到她旁边,大概她考虑我在高中人缘不好,没人招呼我。我看到同一桌的张纲两口子一边私语一边望着我笑。

张纲“关切”地问我:“你坐什么车来的啊?有空调吧?”

我笑着说:“我走路来的,你们久等了,真是对不住。”

张纲又说:“不用对不起,不是华美女叫你,我都差点忘了,你看,菜都吃得差不多了,你要加什么菜?”

我也很客气地说:“谢谢,不用了,我来也不是像你一样只是为了吃饭。”

华蓝不愧是搞公关的,就在这火快要烧起来的时候,来打了圆场。我便不再说话,只看大家聊天。从他们的谈话中,我得知张同学混得风生水起,在一个大的物流公司任职,一年十几万吧。他不忘大家同学一场,挥臂一呼,组织了这次同学会,并且慷慨承诺50%的费用。当时我们一共有25人到场,每人320元的消费,一共是8000元,张承担了4000,余下每个人174元。

大家正在称赞张某人年少有为,顺带称赞未来张太太漂亮不减当年,张纲又冲我大声说:“对了,你还没交钱呢!”于是,我成了大家注目的焦点,那眼神看得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长得像跑堂的了。

这一阵混乱刚过,我们这桌又有人站起来说,我们十几年没见了,不如大家都来说说自己的经历。下面有人说好,有人说无聊。我看了,说好的,都是成功人士模样的;说无聊的,看上去都有些落寞。

张纲是第一个演讲的,说得自己文可安邦,武可定国一样。说完,下面居然还有零星的掌声。然后接着是甲乙丙丁上台表演,有人滔滔不绝,有人“简明扼要”。

我最终没有上台,不是我玩深沉,事实上轮到我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一名。而张大英雄已经再次站起来开始了总结。在华蓝的提醒下,张纲不过对着我大手一挥,继续口若悬河,李誉娟很默契地配上画外音:“陈东嘛,我知道的,他现在是在一个广告公司做保洁工作。”

好啊,直接变清洁工了。华蓝倒说了句:“别人是后续服务。”可惜她的声音太小了。我再次成功分流了大家的视线,连台上说得最简明扼要的那位都挺了挺腰杆。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同学会都是这样,吃饭、K歌,然后就是打牌。

我一个人到露台上吹风。华蓝出来了。

她劝我不要和张斗气,说他现在是春风得意时期,让我心态平和点,不要有嫉妒的心理,更不能仇富。还安慰我说迟早我也会有像他那样的时候。

我啼笑皆非,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和她纠缠,就说到了以前读书的事情。而张同学和另一个人的出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我习惯性地礼节性地笑着向他们两个点了点头。立刻,我发现自己这种做法与无异――他们白了我一眼过后,自顾自走开了,似乎在讨论谁的小舅子的工作。

我与华蓝只好回到屋里,华蓝回到屋里以后疾步离我而去。我心里有点凉。女人可以在私下与任何一个无权无势的男人做朋友,但在公共场合里,她们更多的是希望与这种男人保持一定距离,以免公众把两人划归到同一类型。

大概五分钟之后,我被坐在角落里的两位女同学发现,非要和我打斗地主。可能是怕我嫌玩得太大吧,王冰还关切地问我打五元对我来说会不会太大了。我笑笑说,还可以吧。

放眼看去,大家都斗牌斗得不亦乐乎,而李誉娟似乎是最忙的一个。她游走于各个桌台之间,这里指点一下,那里说两句,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派头,就连躲在角落里的我们也没能幸免。开始她只是在王冰的身后看,在一局牌打完之后,她用很夸张的口气惊呼:“你们居然打五元,好无聊哦。”

我倒没什么,只看见其他两人的脸一下子变得很红。王冰讪讪地说:“我们不会玩,练习一下罢了。”另一个人马上附和。

李誉娟似乎一下子变得很有爱心,在旁边教起王冰怎么玩,却连累别人连输了很多把。王冰也有点烦了,就说:“要不你也来玩两把。”李誉娟听懂了,不过她回答很精彩:“我和老公平时都玩五十元一局的,这个我不太适应。”说完就往人多的那边去了。托她的福,这两位女士没兴趣再玩下去了。

没想到接下来还有烤羊肉的活动。大家不明显地分坐成了两堆人。

数量较少的那堆人团结在张同学身边,谈的是资金、社交、天下大事等高尚话题,而数量多的那群人则在争论晚上的几个牌局。

我埋头苦吃,烤肉味道还不错。度假村的领班却过来了,问我某某车是不是我的,想请我挪一下车位。当我坐进自己那辆捷豹,我又感到了众多目光。是嫉妒还是疑惑?看一眼精英阶层,他们一直谈笑风生,投入得没人回头。

等我再回到烤肉的地方,居然有人起身相迎了。一个女同学似乎紧张兮兮地问我:“那车是不是你的?”我点点头。她又追问:“那怎么说你是干保洁的?”我觉得周围的人都在竖起耳朵听,我说:“这可不是我说的。”她笑了一下:“看不出你还藏得挺深呢。”

我正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有人来解围了。有人来敬酒,同时也有人帮我挡酒:“陈东少喝点,明天还要开车呢。”鬼都知道明天开车和今晚喝酒没啥关联,但是敬酒的人看我不想喝也就嘿嘿一笑不说什么了。

精英们终于发现我们这边气氛变了。张纲摇摇晃晃地过来问我,明天回去要不要他捎带我一程,“看你文文弱弱,别走不回去了。”

马上有人抢着回答:“陈东的车就在那边,人家逗我们玩呢。他可是大广告公司的老板……”托她的福,我那才二十几号人的公司摇身一变成了大公司了。

我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多数人还击少数人的有力武器。我只笑着问了一句:“你的车不是只能坐四个人吗?”张同学勉强地笑了一下,然后目不斜视地眺望远方作沉思状。李誉娟一副面子挂不住的样子,没和她引以为傲的钻石老公再说话。

一直和张纲一处的某同学突然冒了出来,挤到我身边努力和我攀谈,主要是想推荐他小舅子到我公司。又说我不够意思,起哄要我请大家吃饭……

不管怎么说,这热闹到不堪的一天终于结束了。回房间之前,华蓝终于得空问我:“你干嘛要说自己是打杂的!”我笑着说:“我不会设计,也不会文案,不就是个打杂的吗?”她的眼睛里闪过复杂的神情。

关上门,我躺在174元一晚的房间,有种亢奋后的虚脱感,可是睡得并不沉。一张一张不断变换神色的脸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晃过。

这一次,不知会是多少人最后的同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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