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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相与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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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六次被骤起的高音打断思路后,我愤恨地扯下塞在耳朵里的棉花。好你个白岩,今天不把你那张小白脸揍到爹娘都不认识我就不姓常!

我猛地起身,完全不顾因我的暴力而轰然倒地的凳子,二话不说,杀气腾腾地飞身向楼上冲去。好在白岩小朋友也不是头一天出来混,一听到我雄壮的脚步声,马上就意识到他又犯错误了,甚是善解人意地走到门边,想要赶在我闯进来之前先打开大门以便掌握战斗的主动权。不得不说,他的愿望是美好的,可奈何道行不够,算到我会来却没算准我到底是几分几秒什么时候来,门开得很不是时候,正好赶上我想要踹门而飞起的那一脚。于是乎我们两个人,四只眼,全都眼睁睁地看着我右脚上的拖鞋如脱壳的火箭般英勇无畏地向他撞去,伴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撞击音,白岩浅蓝色的T恤上绽开了一朵美丽的拖鞋印。

静默……

“噗,哈哈哈哈。”我光着一只脚,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笑得甚是畅快。

“笑笑笑,你笑什么笑?”白岩的脸色深了几分,扶在门把上的手似乎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白岩,暂租我家二楼一个房间的高中生一枚。据说是我老妈幼时的一个玩伴的外甥,细论起来我还得规规矩矩地喊他一声表哥。该生乍一看长得不突出,仔细一看还不如乍一看。除了皮肤白点儿外,眉眼平淡得仿佛一杯水就可以冲掉。这让我这个有表哥情节的古装小说控很是失望。

“怎么地,我开心了就随便乐乐,你管得着么?”笑够了,我直起身来,大力地揉了两下肚子,故作严肃地回答。

“我是管不着,可我倒想知道某人大周末的脸不洗,头不梳,趿拉着拖鞋杀上二楼来到底想干吗!”在我家混了这么久,白岩也早就不是什么吃素的,吵架斗嘴口头上的功夫一点儿也不比我差。

“干吗?我还想问你要干吗!”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拔高音量。我很清楚,一个头的身高差距是我在战争中最大的劣势,想要掩盖这一点,只有用嗓门压倒一切。“白岩,你放弃吧。就算你这几天把葫芦丝吹穿了也赢不了的,再说你这天天鬼哭狼嚎的还让不让我活了?”话刚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虽然我说的都是事实,但白岩好歹也是跟我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好同志,我不赌他赢就算了,还这么打击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果不其然,白岩白大少爷这辈子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别人看轻他,之前他死敌激他去参加校内艺术节大赛时是这样,今天我只是随口说说也是这样。只见他火气噌的一下蹿了上来,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把我像抹布一样扔在床边,转身拿起葫芦丝口气狂妄地说道:“好,常夏。今天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天才,什么叫艺术。”

一曲毕,我睁开眼睛,直直地望着满脸期待的白岩,默不作声。说实在的,白岩乐感好这我早在第一次听他唱歌时就知道了,但没想到他被我这么一激,竟然超常发挥,再加上他上小学时本就学过两年的葫芦丝,这样一来,似乎也有了和其他选手一较高下的资本。

见我半天没反应,白岩终于按捺不住了,问我:“怎么样?”我瞪着他,斟酌许久,最后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狗屁。”白岩的脸上登时就换了颜色,连声嚷嚷:“常夏你个音痴,你说的话我不会信的。”

我站起身,径直向门外走去,同时很自然地回嘴:“是啊,明知道我音痴还让我听,你个。”

迈出门一刹那,我突然想到,要不,我明天还是改赌白岩赢吧。

2

我曾坚定不疑地认为,白岩若是能赢得比赛,那就是奇迹。而后这句话被我改成,若是白岩在赢了以后不到我这来显摆,那才是奇迹。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件诡异的事情居然全都发生了。只见白岩小朋友把证书草草地塞到我手中,低垂着脑袋,木偶一样地转身就上了楼。我惊异,这是什么世道啊,居然有人拿了第一还不高兴!出于我那一颗有爱的同情心,好吧,是好奇心,我跟了上去。

“喂喂喂,你没事吧?”

“嗯。”

“心情不好?”

“嗯。”

“能跟我说说不?”

“嗯。”

“喂,多说一个字你能死啊!”

“……嗯。”

我汗颜。

僵持了大约有一分钟,白大木头终于开口了,可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把我吓了一跳,他看着我,幽幽地说,“小夏,我失恋了。”

呃……我这算是揭人伤疤么?

之后的整整一个小时,我都在同白岩玩着“你来比划我来猜”的游戏,说白了就是我努力从他那逻辑严重颠倒的描述里想象事情发展的经过。说起来这也是个挺俗的故事,大概内容也就是白大色狼对邻班的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垂涎已久,但一直念在两人的面子上不好开口。今天的艺术节上白岩一战成名,自觉底气足了,头脑一热竟在会后拦住美人去路,洋洋洒洒地来了通儿千字告白。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善感男碰上冷面女,襄王有梦做那绕树藤,神女无心语似铁。但见美人微微一笑,脱口就是一句“我不喜欢吹葫芦丝的男生。”尚不等白岩反应过来,又扔下一个重磅炸弹,“会吹葫芦丝的男生都太娘。”

这句话真的太伤人了,白某人顶着标准的鸡窝头,目光炯炯地盯着我:“常夏,你说,我娘么?”

呃,你不娘,你不娘,全国第二好儿郎。可这不都是废话么?在我的理解里,白岩一直等于白颜,你都敢叫小白脸了,你还问我你娘不娘?

我长叹一声,同志式地拍了拍白岩的肩膀:“你别听她瞎扯,你要是娘的话这世界都没几个正常人了。”

一听这话,白小同学立刻容光焕发,转身翻到自己的床上去,心满意足地打起小盹来。我大惊,合着这厮根本没伤情,就是一口气不顺,等着我给他解闷呐。那边床上的大少爷全然不知要大难临头,还有一句没一句地嘟囔着:“小夏呀,出门时记得把门给我关上啊。”

“遵命,少爷。”我声音软软地应着,捏紧拳头,对着他那张小白脸挥了上去。

3

若说美人的话对白岩一点儿影响都没有,是打死我我都不会信的。这不,自那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白岩吹一吹他那破葫芦丝,反倒在一周后看见他扛了个木制吉他进了门。我惶恐,这孩子转型转得也太快了吧,刚放弃了一样乐器,转眼就来另一样,这要是还在家里练,我的耳朵就不用要了。老天见怜,校乐队缺人,不知道是谁把白岩这不成形傻娃子也拉去凑数,总算还了我一片宁静。

可自古好事不成双,我这头刚偷得几日闲情安心进行我伟大的文学创作,那边白岩又像哈巴狗一样挠开了我的门。乐队刚刚谱了一只新曲子,急需有人来填词。白岩白大汉奸卖妹求荣,也没跟我通好气就先斩后奏,当场为我揽下了这桩破生意。

我气结,问:“你是么,明知道我最讨厌矫情的东西还让我填什么破歌词,毁了我一世英名你负责啊?”

白岩自知理亏,陪着笑脸点头哈腰,“怎么会,咱家常夏大作家绝对是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新时代女生,随随便便说句话都能成流传千古的醒世恒言。填个词什么的,也就几分钟的事儿。”

我没再反驳,好听的话谁都乐意接着。可谁知我这一失足成千古恨,看着好像不是什么大事,事实上却是任我抓耳挠腮,草稿扔了一纸篓却还是憋不出一句像样的话。翌日,我把样稿交给白岩时内心无比忐忑,好像他再多磨蹭一秒钟我都会忍不住跳起来掐死他一样。

一分钟过去了,我揪着裙子,头低得让人看不见眼睛。

两分钟过去了,我手心里浸出了汗,湿腻腻的。

三分钟过去了,我算是理解当初白岩等我评价时的感受了,房间里寂静得简直有点儿吓人。

五分钟过去了,我终于按捺不住了,开口问:“怎么样啊?”

白岩的嘴角似乎抽了一下,随之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狂喜。只见他一把握住我的手,身体抖得像是秋天里的落叶。“小夏,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只有你才最能表达我们的心情。”

我喜上眉梢,下巴一扬,“那是自然。”随即按照惯例,飞起一脚,“合格不早说,非让我等那么久,吓死我了。”

白岩嘿嘿一笑,迅速地向后退去,同时抓门来挡,“小小的报复一下嘛,常大作家紧张的样子可不是天天能看到的。”

咣的一声,我踹到了门把手上,脚有多疼先不说,光是那摇摇欲坠的把手就让我惨白了一张脸。

“怎么办?”我艰难地开口。

“我会向你妈负荆请罪的。”白岩认命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