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股“过山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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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上忽下的股价背后是银行资产状况前景的不确定性
十几家上市银行纷纷“漂亮”的上半年业绩预增公告，但增长背后的隐忧也众说纷纭
近日来，银行股的表现颇为诡异。
7月初，以招商银行（上海交易所代码：600036，香港交易所代码：03968，下称招行）为代表的银行股“跌跌不休”，招行甚至创下其2002年A股上市以来的最大日跌幅9.99％。
此后，十几家上市银行纷纷“漂亮”的上半年业绩预增公告，银行股一时又成为领涨板块。
数日后，由于对中央经济分析会后继续实施从紧政策的预期，银行股再度受到重挫，成为大盘的领跌主力。
“H股银行股及近两年上市的A股银行股，其估值已接近其上市以来的底部。”摩根大通亚洲银行及金融服务业证券研究部副总裁陈舜说。
但是，更多的意见是“不确定”。
“也许到今年底的情况还是乐观的――但明年呢，再以后呢？”中国银行（上海交易所代码：601988，香港交易所代码：03988，下称中行）一位高管表示。
来自中国工商银行（上海交易所代码：601398，香港交易所代码：01398）的一位高管则向《财经》记者坦承，“目前经济形势复杂，最近我们一直在长三角、珠三角调研，一时还看不清楚，难以得出什么结论”。
遭遇外患
最新的冲击来自刚刚发生的美国两大房贷巨头房利美（Fannie Mae）、房地美（Freddie Mac）（下称“两房”）的信用危机。根据里昂证券日前的分析，中行可能持有“两房”发行的约200亿美元债券，相当于中国六家最大银行总持有量的三分之二。
在接受《财经》记者专访前数小时，中行首席风险官詹伟坚刚刚参加了中行证券投资管理委员会的一个相关会议。当被问及外界所关心的中行“两房”债券持有量，他表示具体数据需以公告为准。
根据中行2007年报披露，中行已经成立证券投资管理委员会，审议证券投资重大经营决策；完善债券投资减值准备标准，及时、审慎、客观评估债券投资减值情况；根据市场变化，及时调整风险偏好；进一步加强证券投资的风险管理，特别对风险较大的证券投资进行分析和监控。
这与原来投资由单一部门负责的做法大为不同。没有固定平台，缺乏统筹管理和透明度、对估值和流动性问题缺乏动态和专业的评估，这也是目前国有商业银行在证券投资管理上的通病。
据《财经》记者了解，詹伟坚正是中行证券投资管理委员会的主席，委员会成员还包括多个业务部门的代表。
詹伟坚是2007年4月从德意志银行董事总经理的任上，通过全球选聘接任中行首席风险官。他上任不久即面临了次贷危机对中行的冲击。中行在次贷产品上高达近百亿美元的投资，一时遭到业内的关注。在每次公开场合，中行均因此话题成为焦点。
事实上，由于中行国际业务居多的特点，近年来遭受人民币升值、美国次贷危机等考验，如何管理和对冲相关风险，已经成为中行与其他国有商业银行很不同的一个特点，也是对其风险管理的一大挑战。
“投资管理委员会的重要责任之一，就是帮助中行把投资决策过程做得更透明、更专业、更程序化。这本身是控制投资风险的一个方式。”詹伟坚说。
谈及复杂的国际经济形势，“宏观方面，似乎每个月都会有新的坏消息出来。”詹伟坚说。现在最大挑战来自不确定性，目前市场的恶化程度也超出了人们原先的想象。
关于在次贷危机中所受的影响，詹伟坚表示，中行一直对与次贷相关的产品以动态计提拨备，以求覆盖风险，也在寻找合适的机会作一些投资组合上的调整。
“以前的投资比较倚赖于评级，但现在我们已认识到，还要看估值、流动性等诸多因素。我们现在同样十分注重集中性风险的管理。”詹伟坚表示。
“双降”逆转？
在目前的国内宏观形势之下，银行们刚刚通过重组、融资等手段解决掉的不良贷款问题又将卷土重来。
7月15日晚，华能国际电力股份有限公司（香港交易所代码：00902，下称华能国际）、华电国际电力股份有限公司（香港交易所代码：01071，下称华电国际）相继公告称，由于电煤价格大幅上涨等原因，上半年的业绩均将出现亏损。
“华能国际的资产在电力业内最为优良，今年上半年也爆出亏损，这说明整个电力行业已经深陷整体亏损的泥沼。”一位资深电力业分析师对《财经》记者表示。
电力行业是多家主要银行的信贷投放重点对象。“电力企业一些即将到期的贷款肯定无法按时偿还。”一位国有商业银行高管分析称，“但这主要是政策性造成的亏损，国家有可能允许银行对其进行展期或贷款重组。2000年左右电力行业也曾出现过短暂的困难，银行就曾获准调整其贷款期限。因为从长远看，这些企业肯定死不了。”
“今年前五个月，除煤炭业利润同比增长，非金融行业都呈下降趋势，有的甚至全行业亏损。一些人担心经济出现问题，并非没道理。”上述银行高管称，行业盈利状况和现金流的变化对银行资产质量的影响值得关注。除电力行业，化纤、石化等行业因成本上升，利润与去年相比将会出现很大变化，势必会给银行带来压力。
房地产行业亦是处于草木皆兵之时。由于房地产开发贷款和个人住房按揭贷款一直为各银行的兵家必争之地，在各家银行的贷款结构中往往占有较高的比例。
“当前许多房地产商都面临空前的压力，融资难，销售难，就如两柄利剑高悬，而后者对其资金链的影响更甚。”一位国有商业银行公司负责人表示，此前房贷增长确实有过快过猛之势，“零首付”等操作亦引发短期违约，一些银行的相关不良贷款总额和不良贷款率可能出现“双升”的局面，至少不良贷款额有较大的反弹压力。
中国建设银行（上海交易所代码：601939，香港交易所代码：01939）研究部总经理郭世坤直言，从不良率开始下降之初，其反弹压力始终都是存在的。究其原因，他认为，压力主要来自两个方面。
一是产业结构的调整。在产业更替过程中，政策性因素的影响不可小觑。就国家而言，政策随时都可以调整。但银行的信贷资金投放一旦产生规模，调整和退出往往需要一个过程，“政策调整总是比银行产业和信贷资源的配置来得灵活，对银行资产质量的控制是种压力。”
二是银行的信贷投放往往与整个经济周期同步。经济紧缩或下滑时，信贷需求就会减弱，同时对企业经营也会有压力，继而影响到银行信贷资产的正常的收回和转化。
当然，反弹压力还会来自市场风险与操作上的风险，还有非预期的，如不可抗力自然灾害的影响，如今年的冰冻灾害、地震灾害等。
《财经》记者综合对多位业内权威人士的采访发现，尽管短期内银行不良贷款仍可控，但反弹压力不小。反弹时间和力度，不同的银行情况各有不同。前述国有商业银行的高管则对《财经》记者表示，“当前银行不良贷款反弹压力的确很大，但二三季度不会大幅反弹，反弹可能主要体现在四季度或明年上半年。”
目前，13家全国性股份制商业银行的不良率总体仍低于国有控股商业银行，今年一季度13家银行平均不良率为1.38％，国有控股商业银行的不良率则超过2％。
相形之下，一些城商行和农商行则面临更大的压力。一家农村商业银行三农授信风险管理部负责人坦承，涉农贷款风险大，不良率高，“现在大部分农村商业银行都改做城市业务了”。他介绍，该行50％以上的不良贷款都是涉农贷款，涉农贷款比一般贷款的不良率高5个百分点。
临界点
虽然不良贷款的压力加大，但十几家上市银行本月陆续的预增公告却相当漂亮。这些增幅从50％到150％不等的预增，还是主要得益于利差收入和新税制。
但增长背后的隐忧也众说纷纭。
“目前贷款利息依然是中国银行业的主要收入来源”，惠誉评级高级董事、专注于中国银行业评级的朱夏莲表示，多数贷款的定价保持或低于基准利率，如果把收益率更低的贴现业务增长计算在内，总体贷款定价实际处于下降水平。
“即使在利润显著提升的2007年，大多数中资银行的利润增长，总体上仍落后于支持其快速增长的资产规模所需的水平。”朱夏莲说。
申银万国银行业分析师姚晨曦对《财经》记者表示，近年来的所得税下调因素对银行业盈利的平均贡献约为15％；如果再剔除基数的影响，今年上半年银行业整体盈利水平的增长实际上已经在放缓。
市场更为关注上市银行下半年盈利增长的潜力与压力。瑞士信贷董事、大中华区金融分析师林淑娥在接受《财经》记者采访时表示，与去年下半年已经很高的净息差相比，今年净息差继续扩大的空间较小。如果国内资本市场向下修正，银行净息差还会有下行的可能，如此，将可能导致今年下半年银行业绩增长较上半年明显下降。
目前从紧的货币政策，对银行亦是一个考验。“18％的存款准备金率将是银行业的临界点，如果超过18％，将对银行的业绩产生实质性影响。”据国海证券分析师冯伟介绍，他们从工行、民生等处了解到，一旦存款准备金率超过20％，可能就需要调整贷款，从而上缴准备金。
冯伟表示，目前17.5％的存款准备金率尚有一定上调空间。她预计未来会至少上调至18％以上，也不排除上调至20％的可能性。■
本刊记者李其谚对此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