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商行不上市毋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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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市？扩张？做小微？深耕本地？试试互联网金融？……很多看似有选择的没得选择都摆在城商行眼前。

那些年折戟的IPO

当大家都在感叹像南京银行、宁波银行和北京银行那样的上市机遇已经不可复制时，近日，6家城商行纷纷现身证监会，了预披露的招股说明书，有望打破7年来没有城商行成功登陆A股的空白。

那么，这7年中，究竟是什么阻碍了城商行的上市之路？不上市，城商行就没法发展了吗？各路专家和从业者都给出了各自的看法。

好歹总算排上队

《经济》记者查阅中国证监会官网发现，目前全国范围内共有135家城商行。然而继2007年南京银行、宁波银行和北京银行3家城商行登陆A股后，在IPO名单中，始终难觅其他城商行的踪影。

“城商行申请早已经递交很多次，但是这些材料在递交后基本上处于搁置状态，审核流程往往很难被推动。”在采访过程中，多家城商行相关负责人向《经济》记者表示，近几年城商行上市屡次受挫。

“我们从2007年开始就一直在做上市的准备工作，因为一些客观原因，到现在还在做这方面的工作。”杭州银行也在此次预披露的6家城商行中，杭州银行北京分行敖一帆告诉《经济》记者，和大多数城商行一样，杭州银行也经历了漫长的等待过程。

那么这6家能否成功填补7年来的空白呢？

在麦肯锡上海分公司全球董事曲向东看来，目前的这6家城商行从公布的指标上看，都符合上市的条件了。“现在ROE（股东权益收益率）是20%左右，ROA（资产回报率）在1.3%左右，从指标上看都是不错的，而且不良率看着也不高，如果监管部门放开，那我觉得上市没什么问题。”

记者查阅这6家银行的招股说明书发现，本轮上市的城商行、农商行在资产质量方面和已上市的银行大体一致。以上海银行、成都银行、贵阳银行为例，2013年不良贷款率分别为0.82%、0.72%和0.59%。

“不管怎么样，这6家已经算是排上队了。”业内人士刘峰向《经济》记者表示。

监管层顾虑多多

那么监管层的态度如何？中央财经大学中国银行业研究中心主任郭田勇向《经济》记者分析：“银行股已经很多年没有在上交所上市了，此次6家预披露，监管层可能是考虑要让这些城商行上市。”

银监会希望给城商行上市开口子，但证监会始终顾忌颇多。一是市场压力。银行板块的估值已不再红光满面，上市银行整体仍在破净线以下苦苦挣扎，所以要考虑投资者的心理承受能力；二是股权问题比较混乱。“城商行都是从信用社转制而来，时间还比较短，与地方政府联系比较密切，股权肯定是要比大的商业银行复杂。”郭田勇对记者表示，目前6家银行实际控制人或第一大股东均有国资背景。

除此之外，记者在招股说明书发现，城商行自身发展也存在着四大不可小觑的风险，即：贷款客户集中度风险、产能过剩行业贷款风险、保证贷款比例较高以及平台贷风险。

后两者尤为需要重视。由于保证贷款一般无抵押物，一旦保证人的财务状况出现恶化，就可能面临担保贷款无法全部或部分收回的风险。而平台贷风险几乎是每家城商行都面临的问题。“未来一到两年地方政府的还债高峰就来了，不良贷款率就上来了，几乎每一家城商行都会有这个问题。”曲向东分析称。

所以在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副院长赵锡军看来，从既往IPO的情况来看，未来资本市场还是会服务于经济结构调整模式的转变，他向《经济》记者表示，“不会说金融企业一家都不上，但也不会同实体经济一样的比例来上。”

那么，上不了市的城商行怎么办？以往，失去耐性的银行都选择赴港上市。重庆银行、徽商银行和哈尔滨银行便相继登陆港股。

“城商行去港股上市当然更容易，没有一些很复杂的审批程序。”郭田勇说。而在交银国际银行业分析师李珊珊看来，如今港股也很难闯。“现在城商行去香港上市，其实不是门槛，而是估值的问题。因为银行上市按照国家规定不能低于上一个审计期的期末净资产，但是现在在二级市场，银行的估值普遍都是低于净资产的。”她向《经济》记者表示，城商行目前登陆港股的时机并不占优势。

在记者采访中，有城商行表示，即便顺利登陆港股，以后也还是要争取上A股。

“这是因为，A股估值可能比H股估值高一点。尽管现在整个估值处于低点，但现在不上市，过了这个村就不知道那个店在哪儿了。”曲向东说。

上市是把双刃剑

银行就是靠资金为生的。在大大小小的城商行纷纷部署异地扩张之后，银行的资本金紧张程度加剧。

2009年银监会放宽并简化了城商行设立分支机构的门槛，在此之后，城商行开始大举异地扩张，多家城商行资金开始捉襟见肘。据统计，2010年，共62家城商行跨区域设立了103家异地分支行。在出现同质化现象和跨区经营风险问题后，监管层于2011年4月紧急叫停异地扩张。2013年初，银监会对城商行扩张有限放开，所以涌动了新一波补充资本金需求。

上市便是城商行募集资本金最有效的途径。南京银行北京分行行长张进向《经济》记者介绍称，上市确实对城商行的发展起到了一个很好的促进作用。“2006年底，南京银行财务数据资产是500多亿元，上市后到现在七八年的时间，资产已经超过5000亿元。”

尽管能快速融到资金，但上市对城商行来说是一把双刃剑。

其一就是上市后的表现能否吸引投资者。“对于城商行来讲，之后的发展能否吸引投资者呢？如果你的业务跟大银行差不多，能力又没有大银行强，那投资者为什么要选你？”赵锡军说。

其二，上市后财务数据和相关信息要接受更为严格的监督，必须要符合资本市场的要求以及监管的要求。

其三，上市后做得好能并购别人，但做得不好就只能被别人并购。“现在一些上市银行的表现实际不是很好，一般都不会超过1倍的市盈率，也就是说上市不划算。那么上市之后怎么把市盈率提高，是一个巨大挑战，市盈率如果太低，有可能会被竞争对手并购。”曲向东分析称。

“所以我觉得上市是一个资本补充的有效渠道，但不是唯一的渠道，除了节约资本以外，还需要发行债券等多种多样的渠道。”张进说，要仅仅指望着上市，在目前的资本市场环境下并不现实。

增资扩股频“掉粉儿”

并不是有补充资本需求的就一定要上市，城商行也可以增资扩股。但业内人士刘峰向《经济》记者表示，“银行也可以增资扩股，但要求必须是定向增资，而且大家都对银行股不太看好，所以增资扩股相比以前难了很多。”

同时，城商行股权抛售现象频发。广西北部湾银行近5亿法人股、柳州银行近3亿法人股、桂林银行近1亿法人股同时抛出转让的消息一时成为市场关注的焦点。

尽管桂林银行行长于志才稍后进行了澄清，但是在专家看来，城商行出现股权抛售并不奇怪。

这轮城商行股权抛售热潮，起于2012年上半年。由于上市之路遥遥无期，包括南昌银行、烟台银行、温州银行等多家银行出现股权挂牌转让。个别银行股权甚至被折价转让。2013年3月，北京农商行标价最低仅2.8元/股，比该行之前的增发价还低0.2元/股。

对于股权销售频发的原因，郭田勇分析称，导致城商行投资人密集抛盘的原因在于银行业效益增速减慢，并且城商行的持有者很多都是企业和地方政府，随着经济下行，一些股东会出现效益不好缺钱的情况。

“一些地区的部分产业都出现了特别严峻的局面，资金链快断了，所以就会有一些民营企业将通过壳公司进行持有的城商行股权进行变现。”刘峰说。

另外，股东的信心也有所下降。“股东投资很长时间，但一直没上市，拖得时间太久，又不分红，所以觉得不划算，便没了耐心。再加上现在宏观经济不太好，大家更没有信心了，况且即便上市如果估值上不去，股东也赚不了多少钱。”曲向东如是分析。

如此一来，频繁的股权抛售也会降低城商行在投资者心中的信心。“毕竟谁都不愿意要被别人嫌弃的公司的股票。城商行的发展必须要有相应的资本作为支撑，所以城商行只要有上市的空间，绕来绕去肯定还是想上市。”刘峰说。

上下夹击 城商行如何破局

城商行作为中间层，论“基层”比不上村镇银行，论“资源”比不上国有银行，论规模也难以与股份制银行匹敌。那未来城商行的生存空间在哪里？当创新变得同质化，当大家都在讨论数据和互联网，城商行该坚守什么，又该如何破局？

大客户需求很难满足

对于城商行所面临的外部挑战，哈尔滨银行副行长卢卫东表示，普惠金融背景下大银行向中小企业客户下沉、城商行跨区经营限制、大银行在客户和资金方面的储备都会使城商行倍感压力。在他看来，城商行只能通过对本地耕耘增加优势，在当地做得专、精、深。

“城商行跟大型银行一样，也是比较喜欢大中型客户，大家都想从20%的客户手里赚到80%的钱，但大客户的需求是城商行很难满足的。”民生银行发展规划部温彬向《经济》记者表示，利率市场化以后靠利差的模式难以存在，城商行就需要银行根据自身的核心能力重新定位，细分客户有针对性地开发产品。

在浙商银行行长助理兼北京分行行长冯剑松看来，城商行要保证银行的公信力，要把储蓄转化为贷款，要提高效率。“要有做小的心态，不能急功近利，求大求快求多。而且要用一个专门的方法做专门的生产线，再加上本地化的人。”冯剑松如是建议。

此外，温彬认为，城商行的股权也要实现多元化，因为现在都是国有控股。

但这一点在曲向东看来，难以推进。“现在是这样，你让他多元化也没有用，因为他没有动力，银行一旦竞争不下去了，才会把股权分散卖掉，但就算是小银行，一年再怎么也七八个亿的利润呢，大点的20个亿，这在区域内算高的了，有几个企业1年能赚20个亿呢？”他说，小银行现在收益很高就是因为当地的财政存款，如果利率市场化放开以后，没有这些存款，那小银行的日子就不好受了。

据此，曲向东认为，面对上下夹击，城商行要把客户体验做好，向基层渗透，同时把产品做起来，“城商行能做的就是零售、小微和财务管理”。

小微业务“盲人摸象”

“城商行就是要定位小微，定位社区调整经营理念、改善金融服务、提高服务质量才是根本。”郭田勇说。

但小微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现在看国内的城商行，他们靠公司业务和资金业务创造了60%-70%的收益。”曲向东透露称，真正靠小微的城商行没有几个赚钱的。

都声称要“向小微转型”的城商行，目前在小微业务方面仍处于“盲人摸象”阶段。赵锡军认为，尽管相比去年已经很有进步，但是在经济增速的换挡期，城商行还不能适应宏观经济环境所带来的变化。

“除了城商行的问题，中小企业这个特殊的群体本身也存在融资难度。有些企业的治理架构和管理很不规范，甚至没有完整的财务报表，这很难符合银行贷款的要求。银行毕竟是一个盈利性的机构，且从存款人的角度来讲，并不希望银行去做冒风险的事情。”与此同时，赵锡军认为银行不能因为存在风险而止步不前，而是需要有效地控制风险和化解风险。

对于如何控制小微业务的风险，温彬向记者说，可以通过限额的方式来进行控制。“针对经济周期变化带来的系统性风险，应该采取行业限额的策略，对产能过剩行业设置一个行业限额；针对单个企业经营不善引发的个案风险，可以对单个企业设置企业限额，避免使它过度负债。”

“不能抱着投机的想法去做小微企业，否则早晚是要翻船的。”冯剑松说，一个银行如果像疯子一样什么都干，就不能做好小微企业。

5种模式对号入座

很多银行都说转型创新，但是同质化趋势也比较大。对此，曲向东向记者介绍了5种城商行发展可以参考的模式。

“哪一种模式都有可能成功，关键看自己适用哪个。”曲向东说。

第一种模式就是精品银行。“专门在一个区域里面做精，到目前我们还没有看到国内哪家银行能真正把一个地区做得非常深。”曲向东说，假如一家城商行的存款和贷款市场份额以及客户满意度，都能达到当地的第一，其实是很厉害的。

第二个模式就是超级区域性银行。“这些银行专做几个省的业务，比如北京银行、上海银行、江苏银行都已经是超级区域性银行，预计未来在中国市场，在城商行梯队里面有可能还会有一些超级区域性银行，例如哈尔滨银行。”

三是类似富国银行一样的全国性银行。“现在北京银行正在向这个路径上走，几乎覆盖到全国范围。”曲向东说，像其他银行虽然异地扩张受限制，但可以通过并购来进行。

同时曲向东表示，现在并不是并购的好时机。“现在ROE（净资产收益率）是20%，很多银行也不会卖给你，但是如果利率市场化放开，息差缩掉一半，它的ROE马上就会到10%，那时候股东就会不愿意投了。”

四是跨区银行。“这种模式跟超级区域性银行的区别在于，它在一个地区很强，可以什么都做，但是到了区域外就只把一个核心业务拓展到全国去做。”曲向东介绍道。

五是类似于ING（荷兰国际集团）的模式。“大银行下面有一个单独的子银行，它在当地什么都做，跨区的时候由于没有那么多网点，就通过网上直销渠道，它全部都是一个单独的公司来运作，包括它的网点都是体验式网点，这是直销银行。”曲向东说直销银行牌照，中国银监会现在还没有批，但这是一个趋势。

对于大家都在尝试的互联网金融，曲向东表示，银行就是银行，很难做电商，而且这个投入是巨大的。“至少3年-4年内肯定赚不了钱，需要不断投入，100多家城商行中，可能就3家到5家能成功，而且假如就定位于精品银行，就没必要做这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