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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暗恋未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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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鲁木齐整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季已经过去,但林小暖却越来越觉得冰凉。有时候她想,是不是不应该那么早早地跟陈家富发生什么,是不是应该矜持些,是不是应该不要那么积极和热情。但是,她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最后的希望

2008年11月的乌鲁木齐,已经冷到零下。林小暖的房租已经拖了一个月,暖气停了,热水停了,荷包里只有一百二十块。她在夜里抱着一床棉被蜷缩得象一只被挑黑线的虾。

失去工作已经两个月,招聘会天天去,不是遇上皮包公司就是遇上先交押金保证金才能上班的工作。她已经被钱折磨得快要失去自尊,决定再找不到一份工作――就去找个酒吧做陪酒女。

好歹,能活下,这比什么都强。

是怀着最后的希望去了这一场招聘会,某个摊位上特别热闹。公司出名,薪金优越。林小暖巴巴地挤在一堆大学生里想拿一张表格填,推来搡去地,她一个踉跄就摔了下去,资料脱手而出,甩了老远,被别人在脚下踩来踩去。

虽然手掌只是蹭破了皮,但林小暖的伤感却象从一个破袋里散落下的东西,哗啦哗啦地。

这时候,陈家富就象个王子一样出现了,他用手指着林小暖说,你,穿蓝色外套的,过来填表。

林小暖抬起头去,看到很多的光,晕成了一个光环,把陈家富映衬得非常伟岸,生动。

那一指,就指给了林小暖一份工作。它不仅仅是一份工作,还及时地挽救了一个清纯女孩差点坠入堕落的深渊。

在她看来,自己一下就成了灰姑娘,而那个奇迹般出现的王子,便是陈家富;而乌鲁木齐的寒冷,也霎时温暖了起来。

司马昭之心

其实陈家富长得并不象王子。一张中年男人的脸,稳重而自律。穿妥帖的阿玛尼西服,黑色的棉袜。

林小暖的工作是市场调研,就是公司产品投放到市场,她每个月都要去零售商那里了解销售情况和市场回馈,然后整理出一份计划书交给上司。

这样的工作常常需要跑市场,公司没有强行规定上班时间和下班时间,但林小暖却是不管早晚都要回公司签到,比谁都积极。

所有人都说她努力,但只有林小暖知道,这背后的玄机。她总是算好了时间和陈家富一并进电梯,眯着眼笑,非常热乎地打招呼,陈部长,早!

她的声音脆脆地,落在电梯里,一屋的人都笑了。他也笑了,回她一声,你早。有时候,他会问,林小暖,工作还适应吧,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

她就象得了令一样,频频地去找他。其实他不过是人事部的部长,和她的工作根本就没有可以交流讨论的可能性,但她却总是拿些鸡零狗碎的问题去“咨询”。

渐渐地熟了起来,她原本是活泼开朗的女孩,没心没肺的模样,也讨得了他的喜欢。

爱情圣斗士

拿了第一个月的工资,林小暖屁颠屁颠跑去乌鲁木齐水磨沟公园的清泉寺,捐香油钱,无比地虔诚。但是,她没有许愿,妈妈以前告诫她,总拿小事去求菩萨,菩萨会烦的,她要把向菩萨求的那个心愿留到最最关键时再用。

阴冷的冬天,林小暖的内心象圣斗士一样充满了勇气。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吧,他的举手投足,都足以让她的皮肤颤栗。林小暖还没有想过会和陈家富怎样。她只是喜欢他,即使他有家,他有家的事实就象他耳垂上有一粒痣一样,没有什么。

有同事开始追求林小暖,年纪差不多大小,但林小暖看他,怎么都觉得稚气。那同事就再也不肯搭理林小暖,再见到,眼睛就斜斜地,象一只白天鹅对待一只癞蛤蟆的态度,林小暖就是那只癞蛤蟆。

她不介意。

那同事开始传林小暖的坏话,说林小暖是跟陈家富发生了才进的公司,还说,陈家富本来就是狼,林小暖也不是好东西。陈家富终是上司,话还是没传到他耳里;但林小暖知道了。

对于一个女孩来说,这是非常严重的,可她更想着陈家富的名声。生气,于是她躲在茶水间,乘同事转身时往他茶杯里吐口水,但刚好被正进来的陈家富撞见了。

她的脸唰一下就红了,她不想让他觉得,她是一个恶毒的女孩,其实,她只是为了他才这么做,哪怕举动天真了些。

早已明了的爱

天开始下雪。林小暖抱着肩站在公司楼下的公交站台前冷得牙齿上上下下咯吱咯吱地打颤时,一辆蓝色小轿车就停在了她的面前,是陈家富。他说,林小暖,需要我送你回家么?

她受宠若惊地拉开车门,坐上去。他车里的暖气很足,她一下就暖和起来,然后解下围巾抱在腿上,心跳象刚跑完一千米样咚咚乱跳。

陈家富说,林小暖,你到公司三个月了,你的工作还不错。我们商量过了,让你转正!

真的?!林小暖开心不已,真不敢相信。

那怎样谢我?陈家富就半开玩笑地说。

我请你吃饭吧!其实林小暖拿不准的,他会不会接受她的邀请,他是公司的管理层,而她只是一个小职员,何况,他们这样单独的吃饭,会不会让他有顾虑?但是陈家富竟同意了,他选了一家很小但干净的烧烤店,吃羊肉串和抓饭。

很廉价的食物,让林小暖有些不好意思。但那一餐,他们却吃得非常快乐。他一直说,你真年轻啊。她就说,你也不老呀。

停车场离烧烤店有点远,林小暖下车的时候又忘记带围巾,刚从温暖的店里出来,风就直直地灌进了脖子里,她缩了缩脖子,就被陈家富看见了。他立马拉开外套,没有犹豫地就把林小暖裹进了怀里。

这样的举动让林小暖恍惚得不知所措。她是喜欢陈家富,但只是小女孩的暗恋,放在心里的想象。她真的没有想过,会和陈家富,发生点什么状况。

但,他是一只嗅觉灵敏的兽,他早知道林小暖的眼神是带着敬畏和爱慕的。

她喜欢他,作为阅人无数的中年男人,他已早早地就明了了。

春天原来比冬天还冷

林小暖毕业才两年,她对成熟睿智并且喜欢的男人,没有半点防御能力。她开始和他约会,满心地欢喜和投入。有时候,他打电话来,她就故意不接。她直直敲开他的办公室,问找她有什么事?

她只是想见他,所以用了这样的伎俩。

陷入爱情里的女孩,从来就是这样不管不顾。巴不得所有人知道她的恋情,知道她很快乐。但陈家富却对她的做法大为光火,他说,他们的见面应该在公司之外,她老去他的办公室,不方便。

林小暖的心,突兀地就受了伤。他待她,收放自如,拿捏得当。

而她,却越来越被动的低到了尘埃里。

乌鲁木齐的春天虽然很迟,到底还是来了。整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季已经过去,但林小暖却越来越觉得冰凉。有时候她想,是不是不应该那么早早地跟陈家富发生什么,是不是应该矜持些,是不是应该不要那么积极和热情。但是,她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他在整个冬天温暖了她,却在春天来临时,抛她在最冷的深渊里。

她越来越爱收拾自己,描很细的眉,用堇色的眼影。某一日,在街上见到熟人,他在那边惊叹,林小暖,你越来越成熟了!

林小暖的心,就遍野哀鸿。爱情,原来这样催人老。

某天夜里,林小暖所住的小区摔死一个人,自杀的。林小暖去围观的时候,正好看见遍地粘稠的脑浆以及鲜红的血,她吓得几乎呕吐。听说,那个自杀的女人是被情人抛弃的二奶。

林小暖的眼泪,湿了一脸。

她给陈家富打电话,可手机关机了。她去查公司的通讯薄,找到他家里的座机号,拨过去,是他的妻,说他在加班,还没回。

杜十娘的悲凉

林小暖打车直接去了公司,快到公司的时候,看见了陈家富的车。她鬼使神差地让司机跟上去,她看见,陈家富的车上坐了一个女孩,她认得,是新招的文员,进公司才一个月。

她看见,那女孩带着一张跟她从前一样受宠若惊又稚气未脱的脸和陈家富进了餐厅。

想必,她也是为了感谢陈家富让她应聘进公司,才请他吃晚餐的吧。

林小暖的心,滴水成冰,她曾经以为他是拯救她的王子,曾经那样虔诚无比地爱他,但是,他却利用她的感激,利用了她的感情,把她推入更深的绝望。

他这样的中年男人,要的,不是她林小暖的暗恋,而是一场艳遇。他对待这些涉世未深的女孩,是二两拨千斤般的自如。

与林小暖来说,爱情的失败并不是致命的,致命的是爱上的那个人并不如你想的那样。她真的懂得,杜十娘为了李甲怒沉百宝箱的悲凉心情了,爱错了人,这才是最惨烈的。

林小暖抬起手来,拼命地擦拭唇上的口红,她蹲下去,胸口疼得直不起腰来。

陈家富到底遭到了报应,他和那个文员在约会的时候,被妻子发现了。打给他妻的那个电话,是林小暖拨的,她虽体会到了杜十娘的悲凉心情,但绝不如她般就此沉入河底;与陈家富的这段情,已让她迅速地成熟或者说就是变老,她不想再让陈家富对那个女孩得手,并且,她看到那个女孩,一如往日自己般稚嫩……

随即林小暖辞职,离开,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她往家里挂了一个电话,她对妈妈说,我想家了。

错缘

喜欢一座城,理由很简单,当初林小暖选择南开毕业去乌鲁木齐,不过是因为有一年去求签,签文说西北方是她的风水宝地,唐僧在西方取得了经文,修得正果,她的西行呢?

原来这一座城,是她的一个错缘。

飞机从乌鲁木齐地窝垒机场起飞的时候,林小暖第一次向菩萨许愿,她的愿望是,能够失去某一段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