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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如瓷 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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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宝明有个习惯是每天起床后,必须上卫生间十分钟,之后出来,洗脸、刷牙、吃饭,然后上班,如此反复,已经三年了。

那天陈宝明像以往一样去卫生间,方便完了才发现手纸用完了。

“哎!”他嚷着:“哎,来卷纸,没纸了。”

没有声音,他以为妻子段苏桥没有听到,于是继续嚷:“哎,来卷纸。”

还是没有声音,他的声音大了起来:“哎,聋了呀,干什么呢,来卷纸。”

段苏桥突然站在卫生间门前,对着他说:“一,我不叫哎;二,昨天纸就没了,我让你给我拿你装听不到。所以,你不必在那里蹲着了,两条道路可以选择,一是跑出来自己拿,二是你可以不擦了,随便你选择。”

陈宝明的火突然就上来了,这大早晨的,纯粹是找病!

“你拿不拿啊?!”他的声音猛然高了八度。

“不拿。”段苏桥的声音很平稳:“我有不拿的权力。”

“好!”陈宝明突然把裤子提上,然后说:“我也有休了你的权力。”

段苏桥愣了愣,冷笑一声说:“随便。”转身走了,到门口换上高跟鞋,提着陈宝明给她买的打折的梦特娇的包,扭着腰身出去了。门“哐”地摔上时,段苏桥才发现自己还没有洗脸,而且眼角还有眼屎,她想推楼下小屋的自行车,却不自觉举起手打了车。

站在窗口,陈宝明看到段苏桥真走了,而且早餐也没有买,便嚷着:“有本事别回来了。”

段苏桥果真没有回来,十天了,一直住在娘家。段苏桥的母亲打电话来问:“怎么回事?”陈宝明淡淡地说:“没事,她就是想您了。”

过了不久,正好是元旦,陈宝明在街上看到段苏桥正和女友瑞雪逛街,便叫了她一声,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就转身走了。

陈宝明愣了愣,把烟掐灭,下决心离婚。

离婚,是在一个月之后进行的,段苏桥说:“早知道你是这么个东西,喜新厌旧,早烦了吧?告诉你,离了你,我会活得更好。”

“我也是。”陈宝明晃着腿说。他们在民政局对面的椅子上坐着,离着一米远,盖完章后,他们没有关系了。

其实他们早就感情淡薄,从前热恋时叫对方“甜心”“宝贝”,如今叫“哎”,甚至叫“哎”都嫌烦……凡事都要吵。

办完手续出来,段苏桥接了一个电话,好像来电话的是男的,陈宝明愤怒地说:“别提前给我戴绿帽子,否则离了婚我也饶不了你!”

段苏桥嫣然一笑:“对不起,陈宝明同志,我们已经离婚了,你已经没有权力和我这样说话,拜拜。”

离婚后,陈宝明觉得无限自由起来,感觉时间就像洪水,流得到处都是。

他先约了哥们去喝酒,一次两次还可以,多了,哥们说,老婆总是骂,怕烦,还是回家吃吧。

后来又约了一帮人在家里看足球,折腾多乱也没人絮叨。时间长了,陈宝明居然连自己也烦了,真是乱啊,第二天起来还要自己收拾,人家只管吃喝,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他这才知道,段苏桥是有理由嫌烦的。

更多的时候他非常寂寞,下了班之后,不知往哪里去。回家也是一个人,于是索性在楼下的小店吃,吃来吃去,胃就坏了,常常疼。从前胃一疼段苏桥就会递过药来,现在,找老半天也找不到药;段苏桥总爱煲汤,一煲三个小时,陈宝明嫌费事,总是说她没事找事,现在他怀念那碗汤。

于是他给段苏桥打电话,打过去,人家问:“有事么?我没有多拿你什么东西吧?”陈宝明索性挂掉电话,觉得自己是个没意思的人。

寂寞让他难过,他知道,他必须找一个女人了。

叶倩就是这时出现的。

陈宝明去歌厅k歌,出来时看到一个女孩子弯着腰在吐,他多嘴问了一句:“没事吧?”

女孩抬起头来:“没事,不就是让老板炒了鱿鱼吗?还是活得下去的。”

陈宝明的心当时就软了,因为女孩也有大大的眼睛长长的头发,和当年的段苏桥有几分相似。他把她带回家,给她换上自己的衬衣,然后煮了一锅莲子汤给她喝。第二天早晨醒来时,女孩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看了看她说:“因为喜欢。”

他们很快相恋了,不久,婚姻就提上日程。

叶倩来自江苏的一个小镇,说话软软的,完全和段苏桥不一样,有着江南女人的妩媚。陈宝明拿出所有积蓄为她开了一个时装店,专卖品牌女装。叶倩说:“陈宝明,你对我真好,你这么好,你的前妻怎么舍得离开你呢?”

他们结婚后搬了家,叶倩说家里总有段苏桥的味道,她不喜欢。陈宝明倒有些不舍,搬家时他再次打电话给段苏桥:“段苏桥,我要卖掉这房子了,你想想还有什么东西没拿。”

这个电话,他是背着叶倩打的。

搬家那天段苏桥来了,叶倩恰好不在,段苏桥上了四楼,从防盗门的门缝里抽出一张纸条。

“是什么?”陈宝明过来问。

段苏桥笑了笑:“你没必要知道了,本来想着在这里住一辈子的,等老了念给你听,但现在,没用了。”

那一刻,陈宝明忽然觉得很感慨,眼前的女子,容颜有些憔悴,那憔悴里,有说不出的难过。

陈宝明曾经说过杜拉斯《情人》里的一句话:亲爱的,我会更爱你憔悴的容颜。那时他们还没有结婚,他习惯性地说这些甜言蜜语,而如今憔悴的人就在身边,他却觉得哽咽,什么都说不出。

“找个人,也嫁了吧。”他说:“好好过日子,过去,都是我不对。”

是的,都归罪于他吧,她的不幸,原来还是这样让他心疼。

段苏桥蹲在楼梯上,忽然哭了起来:“是我,是我把自己逼成这样的。其实我根本不想住娘家,我想让你来接我;我在街上遇到你,希望你追过来拉我回家;我不给你拿手纸是因为想和你撒个娇……”她越说,陈宝明的心越疼,可是,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

陈宝明看着阳台外的春天,一片繁花似锦,可是,她和他的春天,已经过去了。

他搓着手,知道叶倩就要回来了,呶呶嘴说:“你看,她就要回来了……”段苏桥猛然抬起头,脸上还有眼泪,这才意识到,这里不是她的家了。她没有告诉过陈宝明,好多次下了班,她都要来这里看一看。三年了,她已经习惯了这里是她的家,她没有想到,分开半年陈宝明就结了婚,本来,她以为她还是有机会的。

下楼的时候段苏桥回过头说了一句:“好好地对待她啊,你知道的,婚姻就是个瓷器,一不小心就摔碎了。”

陈宝明只觉得心里一抽一抽的,他趴在阳台上抽了整整一包烟,他知道,这婚,他离得太仓促,结得也太快了。

三年后,三十岁的陈宝明重新对婚姻失去了激情。

他和叶倩的争吵甚至要多于段苏桥,鸡毛蒜皮也要吵,为谁下楼买早餐,为多放了一点醋,为谁来叠被子……生活是这样让人烦恼。叶倩比段苏桥会算计,在钱上卡得很紧,从前,他和段苏桥总是把钱放在抽屉里,谁花完了谁拿,他拿得多,因为应酬多。

但现在,叶倩把他的钱都收起来,他花多少从她那里拿多少。

陈宝明抗争了几次,觉得没有意义,于是索性自己留个小金库,单位再多发奖金,他一概自己收起来。从前,他是喜欢打电话告诉段苏桥的,这样做,有显摆的意思,但现在,他不屑这样做了。

早晨,他还是习惯起来上卫生间,只不过十分钟变成了十五分钟,他有些便秘,因为叶倩不愿意为他做汤,而他已经惯于喝汤。

如厕结束后他发现,手纸没有了。

“哎,来卷纸。”他下意识地喊着。

没有声音应他,他继续喊,声音更高了:“哎,来卷纸。”

还是没有声音,他这次真的大声了:“叶倩,来卷纸。”

叶倩出现在卫生间门口说:“陈宝明,你用不着这么大声,我不是你的使唤丫头,我也不叫哎,你更不用指名道姓,你不会叫我‘亲爱的’吗?烦了我是不是……”陈宝明觉得脑袋有点大,一切和几年前有什么区别?只不过,门边的人换成了另一个。

这次,他笑了笑,心平气和地说:“亲爱的,请你递给我一卷手纸,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提着裤子自己去取。”

叶倩转身扔了一卷手纸给他。他起来,刷牙洗脸,看着镜子中那张脸,一张三十岁男人的脸,他的手忽然颤抖起来,牙刷在嘴里哆嗦着,白沫子飞着,和眼泪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