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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逃亡之中丈量爱情,我的青春写满爱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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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公安局,迎接我的是瓢泼大雨。层层雨帘如同我十年的境遇,擦不去,抹不尽。湿漉漉的心情在旧爱中慢慢回暖……

爱情配角中憧憬,犯下罪行一路逃亡

2001年7月,17岁的我从当地技校毕业。毕业典礼那天,我把载歌载舞的全能表演最后一次留在母校。当晚,姐妹们结对上街把酒言欢。

酒桌上,被同学请来助兴的张勇走进我的视线,出众的身高,优雅的谈吐让我的心莫名跳动。我正要鼓足勇气向他喝酒挑战时,其他姐妹也向他发起攻势。原本姐妹联欢的酒场变成张勇的专场。那晚,张勇喝酒特别多。临走时,我主动请缨送他回家。半路上,张勇却酒意全无,竟向我表达爱意。虽然我感觉喜欢上这个帅气的男孩,但我仍矜持地故意回绝了他。

可谁想到在第三天后,我们竟然在街上再次相遇。在张勇的软磨硬泡下,我们走进茶馆一起“畅谈”人生。没等我发问,张勇首先介绍他从一家国企下岗待业的个人简历。至于对我的关注,张勇表示“蓄谋已久”。张勇的坦诚和幽默让我特别欣赏,甚至觉得他就是自己的终身依靠。在芳香茶水的浸润下,我懵懵懂懂地与张勇建立恋爱关系。

那些天,我着魔似的与张勇纠缠在一起,在他甜言蜜语的攻势中。我献出了自己的第一次。

日子在缠绵中滑过。一天晚上,张勇一反常态,满腹心事地说:“咱们这样无所事事不是办法,总该找事做啊!”张勇的话让我如梦初醒,当即安慰他说:“我学过财会和旅游专业,在咱们县城找事应该没问题。”哪知张勇却摇头说:“那点工资怎么能买房、养家,要干就干大事。”

张勇的话让我摸不着头脑。直到有一天,张勇神神秘秘地说:“国庆长假游客多,我托人把你安排到宾馆做服务赚大钱……”

“要我做什么?”

见我一骨碌冲起来,张勇煞有介事地劝我说:“在宾馆服务只是逢场作戏,挣钱才是硬道理。”

“你要我出卖身体挣钱,你去死吧!”说罢,我气冲冲地摔门而出。

第二天,张勇通过我的同学总算找到了我,一个劲儿劝我回去。可我怎么能答应呢?见我态度强硬,他竟然痛哭流涕地下跪求我:“如果你爱我,就要爱我全部,哪怕你接受不了的事情……”我一把推开张勇,逃出出租屋。

为躲避张勇,我打算回乡下老家。当我打电话向家人告诉我的行程时,电话那端却传来母亲病重急需住院的噩耗。我懵了,为什么连上苍也在这时候逼迫我这个不谙世事的女孩!那晚,我沿着江岸走了好几遍,脸上满是无助的泪水。

当我哭干泪水,心力交瘁的时候,张勇再次找到了我。脑袋一片浆糊的我,竟然答应他的要求,伙同他作案。2001年10月11日晚,我在宾馆与一位从香港来的游客发生性关系后,掏出张勇事先准备好的咖啡因倒在客人茶杯里。客人昏昏欲睡之际,我按照事先策划打电话通知张勇抢走了客人随身携带的1100元现金、32000元港币和一部三星手机。

数着一沓沓钱物,张勇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我的心却在滴血。当晚,我随张勇坐车转船一路逃亡到深州市布吉镇。在这里,张勇在熟人那里兑换了港币,整天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我却在一个不显眼的商场打零工。

正当我天真地憧憬日后的婚事时,张勇却在一个月以后失踪了。我当初以为他被公安机关抓走,后来从他朋友口中得知,张勇是一个有前科的瘾君子,经常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听到这个消息,我脑子里的血液直往上涌,昏倒在租住的地下室里。自己感情被欺骗不说,还犯下抢劫罪行,今后该怎么办啊?

不敢联系家人,不敢公开找工作,也不敢向公安机关坦白,连续一个星期,我有气无力地躺在阴暗潮湿的木板床上,天花板上的霉点如同无数愤怒的眼睛扫射着我……

在惶恐中封闭心门,纠结的爱情纠结的心

孤寂的心在惶恐中煎熬。只要听到街上的警笛声我都下意识地耷拉着脑袋,生怕戴上那副冰凉的手铐。夜梦中时,我更是时常被吓得大汗淋漓。在经营爱情的路上我误入歧途。

身处异乡,混杂在来来往往的打工人群中,我隐瞒着自己的所有信息,花2元钱制作一个假证件后,在一家并不显眼的商场找到工作。

原以为用工作可以排解自己的惶恐,可作案时的画面像附体一样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一次,一位身着警服的中年人到我负责的柜台买衣服,我吓得面如土色,对客人的问价支支吾吾,好在临柜的同事替我圆场才转危为安。从那以后,我努力克制自己,拼命工作以驱散惶恐和悔恨。

半年后,一切相安无事。我发挥在技校学习的服务专业特长,不仅服务态度好,营业额也直线上升,深得老板欣赏。一天上午,一对年轻人嬉笑打闹着选购衣服。他们卿卿我我的热恋场景让我不由想起与张勇的偶遇。耻辱、痛恨一股脑儿霎时涌上心头,甚至觉得帅气的男生不靠谱。趁女生试衣之际,我赶紧问她身边的男友做什么工作,是否靠得住,要提防受骗。稚气未消的女生瞪大眼睛注视着我,愣了好久丢下一句“你有病”后,躲瘟疫一般地跑出商店。望着两个年轻的背影,我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一朝被蛇咬,我对婚姻产生了莫名的恐惧。一天临下班时,一名叫刘琛的中年男子径直来到我的柜台前与我搭讪,“我关注你很久了。”对方的开场白让我不由绷紧神经。当他告诉我,被我的貌美和气质吸引后,我才放下心来。下班后,那位男士执意要送我一程。坐在他的豪车上,我像嫌疑犯一样,问一句答一句,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抵达我的住处,他硬要送我进屋,被我一阵呵斥后他才蔫蔫地离开。

回到屋里,我对刚才的偶遇感到后怕,这与张勇的邂逅何其相似。我不能重蹈覆辙,更不能再入狼窝。但转念一想,对付这样的男人要以牙还牙,狠一点,一种报复的心理油然而生。

没几天,刘琛又光顾商场。一阵嬉皮笑脸的问候后,他再次向我表达爱意。我没有马上拒绝,而是一字一顿地对他说:“如果你爱我,就要爱我的工作,你就多买些服装支持我的工作吧。”没想到我套用张勇的一句话竟让他见诸行动,当即刷卡买了近万元的服装,临走时把时尚艳丽的女装甩给我,要我笑纳。那一刻,我没有一丝感动,反倒有一种报复男人的。

从那以后,刘琛每次在晚上下班接我吃夜宵。每次在他不规矩的骚扰中,我始终坚守防线,没有让他越雷池半步。

张勇的不仁不义,刘琛的出手阔绰,像剧情一般在我眼前不停地剪辑、切换。尤其是刘琛的出现既触及到我的痛点,又点燃我的期许。但回想他们的俘虏芳心时教科书一般的甜言蜜语,我感到背后凉气袭来,滋生出“变坏的男人为了钱,有钱的男人会使坏”的想法。想起自己有案在身,不能迷途不返,加害无辜人。经过一阵纠结后,我选择辞职,与刘琛不辞而别。

转战来到惠州。虽有很多老乡,但我不敢联系他们,生怕暴露

身份,锒铛入狱。夜深人静,我躺在吱吱作响的木板床上辗转反侧,年迈的父母、家乡的山水、曾经的同学不停地在眼前晃动,我只有把思念藏在心底,苟且在五湖四海的打工人群中奔忙。凭着在深圳的经验,我较快找到一份销售服装的工作。或是我苗条的身材占了优势,每次新款时装穿在我身上就特别养眼,惹得顾客争相抢购。老板夸我既是销售员又是模特儿,渐渐在商场站稳脚跟。

没过多久,我孑然一身的举动引起单位同事的猜疑。“以你的条件不应该名花无主吧。”面对同事的诧异,我故作清高地说:“不挣个盆满钵满绝不屈嫁任何人!”说完这番话,我自己都觉得好笑,要不是邂逅该死的张勇,我早已置身热恋之中,享受公主般的呵护。

虽然我故作清高,但好事的工友们却多方为我撮合对象。几次不欢而散后,工友阿娇神秘地告诉我:“这个男孩你看不上,你就准备一辈子单身吧!”怀着好奇的心理与一位叫陈磊的男子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七彩的灯光照得我有些头晕目眩,陈磊坐在对面不停喝地咖啡,时不时地瞟着我。咋这么木讷?我正要打开尴尬,陈磊心有灵犀一般地问询我的爱好。在喜欢看电影、上网、健身等诸多选择中,我随便说了一句“看电影”。没想到,陈磊当即打电话让同事订购两张电影票。我怔怔地望着陈磊,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尽管与张勇的见面不同,我仍提防地与陈磊交谈。没有夸夸其谈的吹嘘和炫耀,谈吐间流露出对打工切身的依恋和感悟。原来陈磊也来自西南山区,高中毕业后来东莞打工,从车间工到技术工喜到中层骨干,陈磊用十年时间实现了人生的多个跨越。听着陈磊的讲述,我深深理解打工的艰辛,不住地点头赞许。见我始终未谈及自己的身份和过去,陈磊没有刨根问底,而是挖空心思向我讲述当地的风土人情和打工奇遇。

封闭的情感心门在这一刻打开。与陈磊看电影时,我沉浸在男女主人公欲罢不能的热恋中,感动得热泪盈眶。返回路上,我真想向他倾诉自己的过去,但我马上又止住了,既担心事情败露,又怕飞来的情愫飞走。

我与陈磊的恋情在商场传开。看着姐妹们羡慕的眼神,我显得十分低调,甚至向陈磊提出只允许小范围知晓的要求。陈磊不理解,我便编造出以前的男友也在惠州,怕他报复。陈磊深信不疑,每次和我约会像做地下工作一样,简约又保密。

越是这样越让我感到不安。在一次次考验中,我深知陈磊的真诚。一天晚上在街上散步,他指着一处新开的楼盘说:“这里房价不高,按我的收入明年开盘时就可以按揭这里的房子。”那一刻,我感动得不知说啥好,把他的手攥得紧紧的,然后毫不犹豫地送给他一个深情的热吻。

一天晚上,陈磊拿着图纸对我说:“你看,我准备在这里购置我们的新房……”我没有表露出欣喜,反而劝说他先攒钱再买房,不着急考虑婚事。陈磊满腹疑虑地望着我,喃喃自语地说:“你太理解人了,房款不需要你操心,我能筹到。”

想起自己的前科,想到身边的最爱,我纠结得肝肠寸断。如果向陈磊敞开心扉,这段沁人心脾的爱情行将结束;如果隐瞒下去,既对陈磊造成伤害,也让自己不安。艰难的抉择像大山压得我寝食难安。

放弃也是爱。在一次次内心挣扎后,我决定再当逃兵,放弃这段恋情。我与陈磊恋爱一年多时间质,向他发出最后一条短信:“我们相处179天的时间里,我感受到你的真爱。但我们还是有很多距离,不合适走在一起。就让我们做要好的朋友吧,一起珍藏这段友情……”随后,陈磊疯了似地打电话,发短信,我始终没有接听,最后干脆换掉手机,转战东莞。

在亲情召唤中自首,真爱在考验中弥漫芳香

老实说,我对陈磊既歉疚又依恋。但我没有资格和理由享用这份大礼。

不能相爱但心灵相通。我效仿陈磊在东莞开服装店自主创业,也算是对他的敬重和补偿。没有开业庆典、没有朋友捧场,投资四万余元的小店铺悄然开业。

进货、促销、管理,我一个人从一而终,累并寂寞。想起技校时受追捧、出校门被教唆犯罪、打工担惊受怕的反差场景,我欲哭无泪,用精疲力竭的忙碌消散心中积虑。

店铺周围是打工人员集聚地。我敏锐地觉察其中的商机,选购中低档服装对打工人群薄利多销。没想到这个普通的促销手段为我带来无限商机,不到半年就盈利6万多元。

挣得越多越觉得心里不踏实。一天下午,我下意识地向惠州的朋友打听陈磊的近况。“你真狠心啊!”在朋友的述说中得知陈磊至今仍念念不忘对我的深情,多次流露出“非我不娶”的忠贞…还能说什么?!真想打电话向他诉说难言之隐,但我最终放弃了,将这份有缘无分的爱情珍藏在心底。

侥幸逃亡是我心中最大的心结。为减轻自己的心理负担,我把大部分钱投入公益和慈善。闻听政府组织捐款,我动辄几千上万捐助,即使遇上街头乞讨人员我也毫不吝啬地投钱捐物。一次听电视上播放当地医院血库存血量骤减的新闻后,我立即关掉店门赶到献血点献血……

2011年11月2日,我在报纸上看到公安部敦促在逃人员自首的告示。没几天,在县城做生意的姐姐通过各种途径找到我的行踪。“妹妹,快回来自首吧,司法机关会宽大处理……”姐姐嘶哑的声音让我既担心又犹豫。一周后,见我没动静,父母又打来电话催促我自首。十年逃亡,家里发生太多变故,母亲身体每况愈下,年过六旬的父亲仍在外地打工。“只要你走出这一步,你还是我们的乖乖女!”电话那端父母揪心的苦求让我泪如雨下。是啊,十年逃亡只会在罪责中越走越远,也该给自己一个交待,让挂在心上十年的石头落地……

11月15日,我贱卖了自己库存的服装,忐忑地走进公安局。对照过去案发时的卷宗和我的陈述,办案人员认为我案发时不到18岁,又有自首情节,按照相关法律规定,我被取保候审。

走出公安局,一场秋雨不期而至。我伫立雨中,任由如注的秋雨吹打,刮骨疗伤。第三天,在姐姐家闲聊时突然接到一个熟悉的电话。“亲,你在哪里,找的我好苦啊!”听着陈磊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我无以面对,久久无语。“我从你的朋友口中得知你的情况。”陈磊急切地说,“让我们的爱延续吧,让你参谋的那套新房我已装修,只等女主人进驻……”婆娑的泪水无声地流淌,我一个劲儿地点头说“好”。

12月6日,我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两年,缓刑三年。接到判决书,我第一时间向陈磊打电话。“这下好了,石头落地了,我马上赶过来,共同经营我们地老天荒的日子……”

站在三十而立的门槛上,我走过爱的歧途,更在逃亡中找到自己的真爱。不可思议的错爱,刻骨铭心的暖爱,拉长了我人生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