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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梦一样 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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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半个多月的深思熟虑,我决定谋杀王细牛。

在黑夜来临的时候,我像电影里的独行大盗,潜伏在村长家不远处的那片苞谷地里。我晓得,每天吃了晚饭,他都会去村长曹树林家看电视,看这两天正在热播的连续剧《天龙八部》。晚上十一点二十五分,《天龙八部》播完,王细牛就会准时回家了。王细牛这行动规律是我经过几天的侦察得出的,风雨无阻。

果然,当我的手表指向十一点半的时候,我看到了回家的王细牛。虽然夜色朦胧,我在苞谷地里看不清来人的嘴脸,但他走路的动静和哼哼唱唱的声音,表明他的确就是王细牛。因为路径熟悉,所以他和我一样,连手电筒都没有拿。这无疑增加了此次行动的安全系数,并为我此次行动提供了更为有利的条件。

王细牛哼唱的似乎是《天龙八部》的主题曲,但我又不敢确定。因为他不仅哼唱得模模糊糊,也哼唱得走腔走调,给人的感觉是他把原来的歌曲重编重唱,或者说他唱的本来就是男一首歌曲。虽然我对他哼唱的歌曲无法确认,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他唱得实在太难听了,简直就像一头下崽的母牛正在嚎叫,让人不堪入耳。这无疑让我多了一个杀掉他的理由,至少,是加快了我行动的步伐。

当王细牛走到我前面的时候,我出其不意地冲了出来。然后,手里的杀猪刀就以一种强硬的态度抵在他的腰部。王细牛吓了一跳,但他在短暂的惊吓后。以为是有人和他开玩笑。他说,哪个吃饱了没事干啊?

我说,别吵!再吵我捅死你。

王细牛听出我的声音。他说,是你啊曹无果,你干啥?信不信老子揍得你满地找牙?

王细牛长得人高马大,自小就喜欢欺负我。他的话无疑让我火上浇油。我握刀的手又用了一分力,狠狠地说,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干掉!

王细牛用手往腰部一摸,刚好摸到了冰冷而尖锐的刀子,他一下子慌了,说,你想干啥子?

我说。往前走。

我用杀猪刀逼着王细牛由南向北。朝村南那片松树林里走去。在行走的过程中,王细牛又问我,兄弟。你想干啥子?

我说,少嗦,走快点。

他说,如果你想抢钱,那你就找错人了,你晓得,我是个穷光蛋。没钱。

我呸了一声,说,老子不稀罕你那点臭钱。

王细牛说,那我就想不通了,我又没得罪你,我们无怨无仇,你找啥子。

我没理会他。我用刀子重重戳了他一下,我说,闭上你的乌鸦嘴走快点,再不走我就捅死你。

王细牛果然不说话了,他在我刀子的指引下。乖乖地朝村南那片松树林走去。

在路上我一直担心王细牛会喊人救命。村子里人户多,就像羊屎疙瘩似的到处都是,他果真叫喊,村里人十之八九会跑出来。去年秋天,有一个外村人来偷李疙瘩家的牛被李疙瘩发现了。他叫喊几嗓子,没多大工夫,村里^就像雨后春笋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把那偷牛贼揍了个半死,最后送到派出所去了。如果王细牛也在这时候喊上一嗓子,那我的处境将十分危险,但事实证明是我多虑了,王细牛不仅没有叫喊,还十分配合我的行动,我让他走哪他就走哪。

很快,我们就走进了那片松树林。林子里黑漆漆的,啥也看不清楚,也很安静,只有风吹草动声音在黑暗中细微地繁响。

我指着一棵弯曲的大树命令王细牛。我说,抱着它。

王细牛说,我啊?

我说,不是你还是我啊?

王细牛感觉到背后的刀子的锐利,果然很听话地和大树紧紧拥抱在一起。

我站在王细牛的身后用刀子顶了他一下。我说,你胆子不小,敢这样对我。

王细牛说,我没有啊。

我说,,你还想抵赖?

王细牛想了一下,说,是不是因为上次赌钱的时候我打了你一耳光?

那一次,我们在吴三顺家打“金花”。本来打“金花”是每人三张扑克牌。可他偷偷把自己的扑克牌藏了一张,用两张和我赌。最后,他说二四打天下,硬把钱从我的怀里抢了过去。我说他耍赖,他就一巴掌打在我脸上。我的脸啊。足足肿了三天。

王细牛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我心里就有气。我踹了他一脚,恨恨地说,你!

王细牛讨好地说,兄弟,我晓得错了,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了嘛。

听的我气得喘粗气。王细牛说,要不,您就打我一巴掌我们两清了。

我说,呸,你想得美。

王细牛急了,说,那你说咋个办嘛?实在不行您就揍我一顿。

我咬牙切齿地说,老子找你不是为这破事。

王细牛说,那是不是上次在村口我和你开玩笑扒掉你的裤子?

一听这话我就忍不住跳了起来。我劈头给他一巴掌。

那一次,村长家娃儿剃长毛酒,我去吃酒。一帮人在火堆边吹牛皮,讲黄笑话。一伙人正说笑着,王细牛忽然指着我的裤裆说你看曹无果家伙硬起来了。他一指,一伙人就全朝我的破裤裆看,看得我脸红脖子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我争辩说没有。他不信。嚷嚷着要我拿出证据来大伙儿看看。要我脱裤子我哪里肯干?结果,他仗着身力比我好。硬是当着众人的面把我按在地上扒掉了裤子。本来我那家伙软得像根面条,可王细牛一拨弄,一下子以一种坚硬的态度挺立起来。我是二十老几岁的大人了,又不是小屁孩儿。哪能当众受这样的羞辱啊?我没脸再呆下去。还没来得及吃饭,就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落荒而逃。

半天没听见我说话。王细牛以为自己是在这件事上得罪了我,于是说,你拿把刀子抵着我就为这事啊?这好办,您也扒掉我裤子得了,实在不行您就多扒几回,只要您放我这一马,您哪天心情好,就哪天来扒我的裤子,我随时奉陪。

我一想起那事。就气得直哆嗦,我一哆嗦,手里的刀子也哆嗦起来了。他惊慌地叫喊,哎呀,无果兄弟。您可得注意您的刀子,要是再抖动,可钻进我肉里去了。

我说。我。

王细牛说,要不,您现在就扒掉我裤子……,

我喝道。你少装蒜,老子也不是为了这事找你。

王细牛又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头绪,他无可奈何地说,我实在想不起啥子地方得罪你嘛?

我说,好好想想。

王细牛说,您就别为难我了,我真想不起来了。

我生气地说,最后问你一次,你说不说?再不说我就一刀捅了你!

王细牛可怜地说。兄弟啊,我想不起来让我说啥子嘛?

我火冒三丈,我说,你这是自找死路!

我一用力,杀猪刀就捅进了王细牛强壮的腰部。我拔出刀子,一股血汁就喷射出来,弄得我全身都是。王细牛回手一摸,摸到一片淋漓鲜血,忽然像挨刀的猪似的叫喊起来。我怕他的叫声把村里人引来,于是,一咬牙,顺手又捅了他几刀。在捅刀子的时候,我还记了数……三刀……四刀……五刀……当我捅到第七刀的时候,王细牛不叫了,他就像一堆烂泥一样瘫痪在树根下。我用脚踢了他一下,他也没动,我忽然想,他一定是死了。我哆嗦着把手伸到他鼻孔下试了试,他果然没了呼吸。在确定他的死亡后,我一下子愣住了,我想杀他,可他真的死了我又觉得无比恐惧。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道,这让我的呼吸有些困难,甚至让我差点喘不过气来。刀尖上,有血珠在坠落,一滴又一滴,我很清楚地听到血珠坠地后崩溅

的声音,就像是一场大雨过后,雨滴从房檐坠到水沟里那么清晰。

原来杀人是这样骇人的事情。我感到恐怖就像一块重逾千斤的巨石从山上滚动,笔直地向我压来,轰轰烈烈,迅速无比。我吓得魂飞魄散,我扔掉手里的刀子,大叫一声,发足狂奔。在奔跑的过程中,我听到身后还发着轰轰烈烈的巨响,似乎真有一块巨石对我穷追不舍。我累得气喘如牛,可是我不敢停下来。我怕自己脚步一松懈,巨石就会向我压来,把我碾成肉泥,我只有没命地奔跑。最后,我跑到河边,河水哗哗地响,波涛汹涌。身上的鲜血浸透我的衣裳让我感到难受和莫名的恐怖,我要把它洗掉,让罪证随着奔腾的河水一起流逝。我于是不管河水有多深有多急,一下子从岸上跃进河流里面。随即,冰冷刺骨头的河水便把我淹没了。我在河水里洗净了衣服,然后爬到岸上。打着冷噤坐在岸边的草地上。微风猎猎,四野静寂,恍然间,我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杀过人。可是,我的刀子明明已经刺进了王细牛的身体。我很清楚。自己已经杀死人了,我只有逃走,不能让人抓我去枪毙。我还不想死,我要逃跑,逃到天涯海角。

我一路奔逃。就在我累得快跑不动的时候,我一下子醒了过来。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大汗淋漓,衣服都湿透了。媳妇正在生火做饭,她一边往火炉子里扔煤块,一边问我,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咋叫喊个不停?

我说,我做噩梦了吗?

媳妇说,你要没做噩梦,咋像挨刀子的猪一样,叫得难听死了。

我还有些不放心。我说,昨晚我一直睡在床铺上?

媳妇有些奇怪地看着我说。你没睡在床铺上难道还睡在地上啊?

我说,一会儿也没出去?

媳妇疑惑地看着我,伸手摸我的额头。她说。你没发高烧啊,咋说起胡话来了?

我紧追着问,我昨晚究竟出去没有?

听媳妇说没有,我不禁松了一口气。媳妇推了我一下,说,你咋还不起床啊,太阳都照屁股了。

我在床上滚动一下,不耐烦地说,还早嘛。

媳妇一下子叫了起来,她说,还早,你说还早?我都起来大半天了,我起来割了一背猪草,挑了两挑水,还洗了你的一堆脏衣服,你说还早?

我懒洋洋地摸了一支烟点上,没有理她。我在想,在梦里我杀了王细牛,他啥子地方得罪我,我为啥要杀死他呢?我一边抽烟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浓浓的烟雾一会儿就把我的脑袋包围住了。从媳妇的角度看,这个时候我一定就像一具没了脑袋的躯体。一支烟抽完了,我也没想出个结果来,我转念又想,梦里的东西,咋说得清楚呢?这样一想,我心里就畅快了许多。心里一畅快,我就翻身起床了。

媳妇说。今天太阳好,吃了饭我们去青岗岭挖洋芋,村里家家户户都挖完了,就我们的洋芋还没挖。

我想。如果遇到王细牛,我一定要把这个梦告诉他。

青岗岭不是岭,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坡越爬越陡,路越走越窄,走了半天抬头再看,才发现人还在半山腰上,眼前那条小路,俨然一根缠在大山上的绳子。四周除了鸟叫的声音之外,别的啥也听不见。太阳越来越烈,就像是一团团火苗从天空坠落下来。落在那些茅草或大树上面,使草叶树叶都蔫巴了。差不多快燃烧起来了。

我热得快透不过气来了,把背篓一扔,就钻进一株大树的阴影里。我对媳妇说,这鬼天气,热死了,歇会再走。

媳妇说,嫁了你,我真是倒八辈子的霉,又懒又穷……

我不想听媳妇叨唠,于是摸索出一支草海烟抽了起来。就在我吐出一口烟雾的时候,我看到一个人从山上奔跑下来。我说,吴三顺,你跑啥子?

吴三顺张大嘴巴,可除了喘粗气,他啥也没说出来。看来他真的累坏了。当他的嘴合在一起的时候。他说,出大事了。

我说,别急,你慢慢说,出啥子事了?

吴三顺说,你还没听说啊,昨天晚上王细牛被人杀死了。

我吓了一跳,脱口说,咋这么巧……

吴三顺看了我一眼,说,你说啥子?

我心里一沉,忙不迭说,我昨天还看他好好的,昨晚上就让人杀死了。

吴三顺说,就是,听说是死在松树林里。

吴三顺说完就走了。看着他奔跑的身影,我脚一软,一下子瘫痪在了地上。媳妇说,你咋了?

我有气无力地说,我头昏,你先去挖洋芋,我歇会儿就来。

媳妇嚷嚷几句,嘟着嘴走了。

太阳在空中慢慢移动着。没多大工夫就把我乘凉的树荫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躺在火热的地上,我觉得自己快被烤熟了。

这时候。我看到了男一个从山上奔跑下来的身影。他是李疙瘩。李疙瘩一见我就嚷嚷,曹无果,你不去看热闹啊,王细牛昨天晚上被人捅死了。

我抹着汗水说。热死了。我不去。

李疙瘩一边往山下跑,一边说,王细牛死得惨啊,听说被人捅了七刀,七刀啊,啧啧。

我发现自己汗水越淌越多,不一会儿就把衣服浸透了。我四肢软弱,身上的力气不知全溜到哪里去了。

我晓得自己今天干不了活了,于是我就背着背篓往山下走。

走到村口的时候,我看到一胖一瘦的两个猪贩子朝我迎面走来。我之所以说他们是猪贩子,是因为我远远就听到他们在讨论猪价的问题。胖的一个说去年看到猪价高得要命,以为可以赚钱,今年喂了十几头猪。偏偏跌到这个地步。瘦的一个骂骂咧咧地说,说是,今年我可亏惨了。胖的那个又说,听说猪价下跌是因为啥金融风暴。瘦的一个说,金融风暴。

他们离我越来越近。忽然,我觉得不对劲了。猪贩子都又脏又臭,他们咋干干净净的?还有,猪贩子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皮肤黝黑而粗糙,哪像他们这样白净而细嫩?我心里一紧,转身就跑。那两人见我一跑,果然发足便追。在奔跑的过程中,我听到一句让我心惊肉跳的话――站住,我们是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