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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章子怡当武打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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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主人公李凤梅,是著名影片《卧虎藏龙》中章子怡、杨紫琼的替身,在很多人眼里,她能给那些大影星做替身,无疑也是“光芒四射”的人物。但是,谁又知道,这辉煌的背后,包含着多少辛酸的泪水,甚至以生命作代价。几经奔波,作者终于在河南某拍摄现场找到了李凤梅。自述的过程中,一幕幕往事在心头浮起,她两眼不时闪烁出晶莹的泪花……

我幸运地成为章子怡的替身

我是河北沧州人,1978年出生。1997年我考取了北京大学体育系,告别武术运动员生涯,等待着成为一名未来的武术教师。

大学二年级,一位男同学告诉我外面有很多剧组招替身,特别看好体院学生,问我去不去。我以往觉得拍戏很神秘,同时想赚点钱减轻家人负担,就答应了他。

体育学校牌子亮,我本人在全国武术大赛又拿过名次,几乎每到一家剧组都被录用。因为要上课,我只能打零工,干一天得到的报酬,一般在150元至200元之间。做替身并不像我开始想得那么容易,拍一场戏需要很多人协作,只要有一个人做得不到位,就得重拍,往往一个镜头要重复很多遍;更重要的,替身在剧组里的地位很低,而且剧组对替身要求很严,一个动作做不好,就要挨骂。我们这些女替身还好点,人家会留点面子,那些男替身几乎每次都要挨骂。我亲眼看见很多男替身被骂得一个泪蛋一个泪蛋往下掉,却不敢说个“不”字,因为人才太多了,随便哪个剧组门前都有一堆替身,你不干人家马上换别人。

可能是同病相怜,在拍摄现场,我特别心疼那些男替身,每当他们受了伤,我都会给他们上药水,说一些安慰话。那些男替身对我们这些女替身也格外照顾,我们做危险的动作,他们尽最大的能力在一边护卫,还常给我们讲授做替身的要领。我深切地体会到,在剧组,我们这些替身是一个家庭里的兄弟姐妹,只有我们的心才是连在一起的。

整个大二期间,我一共做了几十次替身,加在一起赚了几千块钱,但在我内心,时刻都有一种受伤的感觉。

我是瓜子脸、单凤眼,在外形上跟章子怡有点相似,刚入大学时,很多同学拿我开玩笑,叫我章子怡,还有人鼓动我参加电视台举办的“模仿秀”,说准能被选中。1999年下半年,一天,我正在图书馆看书,一位同学告诉我,《卧虎藏龙》剧组来咱们学校给章子怡挑替身演员,你快去看看吧。我想既然人家到了家门口,不妨过去试试。面试设在团委办公室,门了一大堆人,有看热闹的,更多的是来碰运气的。剧组派来了五六个负责人,导演李安也亲自出马,可见这个替身的份量。看见我,负责招生的人眼睛一亮,他们仔细阅读了我的个人资料,还让我表演了个小品。两天后,我得知自己被剧组录用了!

吊“威雅”吃尽了苦头

几天后,我随着剧组来到新疆。剧组一共给章子怡找了两个替身,除我之外,另一个是来自河南的刘洪玲,多年从事这一行,是个老替身了。正式拍摄的前几天,剧组安排我们俩和章子怡天天呆在一起,共同切磋角色。以往在我眼里,明星都是高不可攀的人物,但与章子怡一接触,这种观点改变了。章子怡那时刚刚拍摄完《我的父亲母亲》,状态非常好,对我们俩也像亲姐妹一样,没有一点明星架子。相处没几天,我们三人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除了工作,平时我们也在一块玩。我那时天天温习英语,章子怡也在补英语,我们经常在一块学英语,相互校正发音。

前半个月地上打斗,对我们来说是小菜一碟。紧接着,开始拍摄难度最大的吊“威雅”。吊“威雅”就是穿上一种特制的“威雅衣”,用钢丝绳拖到半空飞来飞去做动作。钢丝不是捆在身上的,而是编织在“威雅衣”里,穿到身上如同五花大绑,特别压抑,第一次穿这种衣裳,我觉得呼吸都停滞了。

第一次吊“威雅”,我紧张得不行。人一到空中,做什么都不自由,我这时候特别想念大地。刚升空不久,我斗胆往下看了看,十几米下的地面硬绑绑的,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我的心情变得凄凉起来。我想:只要这根钢丝绳断了,我的小命也就完了。这样想着,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涌上心头,我第一次懂得了孤立无助、生不如死。在上“威雅”之前,刘洪玲告诉我,干我们这一行的,到什么时候都不能流泪。我想着刘洪玲的话,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向下面摆了摆手,示意我准备好了。

当时拍的是夜戏,从黄昏升空,我整整在空中折腾了一夜,其间下来休息的时间很短。新疆的秋夜已是十分寒冷,为了保持身子灵巧,替身升空时穿的衣裳很单薄,第二天早上收工,下到地上,我的身子像冰一样凉,摸身上哪儿都不像是自己的,而且高空反应很强烈,我恶心得直想吐。

回到宾馆,我喝了一大碗姜茶,用两条被子把自己盖起来,好半天才觉得身上有了热气。我又困又累,很想大睡一场,但任我闭烂眼睛还是睡不着。我抑制着不让自己流泪,可眼泪自己扑扑搭搭往下掉,止也止不住。中午章子怡和刘洪玲来看我时,我头下的枕巾已经浸湿了一半。

在空地上“吊威雅”还好些,因为拉“威雅”的人可以看着你拉,哪儿不合适了,他们可以停下来,等你调整好再拉;但在房顶上“吊威雅”就没这么好受了。几天后,我第二次吊“威雅”,在房顶上做飞行动作,简直吃尽了苦头。

拍摄晚八点进行。因为要飞得快,他们拉得特别用力,我的身子立刻弹跳起来。但没想到刚窜出几步,我脚下一滑,身子倒到了房顶上。我吓坏了,忙向下面呼叫,要他们停下,但房顶太高,下面的人根本听不到叫声,还是铆足劲往前拉。一瞬间,我的魂魄都要碎了,只好牢牢闭紧双眼,任凭命运裁决。一直被拖到房檐另一面的边缘,我的身子从房顶上滑下来,悬挂在房檐上,下面的人才知道情况不妙,把我松下来。大伙呼啦围上来,问我怎么样了。我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转,他们见我不说话,不敢再问,事实上他们再多说一句话,我就要哭了。我从地上坐起来,一个人跑到无人处自我调整。一个小时后,我重振精神跑回来接着演,几十号人都在等我,我不能因为自己状态不好耽误拍摄进度。

那一夜,我浑身都火辣辣地疼,但我硬撑着演了下去。天亮收工,回到宾馆脱衣一看,那才叫惨,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带伤的。

给杨紫琼做替身险些丧命

《卧虎藏龙》一共有两个女主角,除章子怡外,另一位是杨紫琼。最初,杨紫琼的替身是一位男的,我们来新疆不到三个月,在一场打斗戏中,那名男替身一不小心摔到一块石头上,把膝十字韧带磕断了。杨紫琼在香港靠武戏起家,向来以少用替身著称。在这部片子中,她也是严于律已,能不用替身尽量不用,但换句话说,她用替身的时候动作一般都相当有难度。

像章子怡一样,杨紫琼对我也像小妹妹那样看待,每次上我的戏,她都在一旁盯着。导演怕她累着,劝她回房间休息,她说我的表演好坏,直接影响她塑造的形象,她这是对她自己负责。从这一点上,我很敬佩她,觉得她是一个非常敬业的演员。在生活上,杨紫琼也像章子怡那样关心我,做替身经常受皮外伤,她看见后,总是心疼地问我痛不痛,并亲自给我上药水、包扎。我觉得她是一个可以信赖的大姐姐。

可能身份相同,在剧组里我和刘洪玲的关系始终最铁。我给杨紫琼做替身后,剩下她一个人给章子怡做替身。一天晚上,刘洪玲和一个男替身“吊威雅”,拍的是一场空中对飞打斗戏。由于拉“威雅”的师傅没把握好方向,结果刘洪玲和男替身在空中缠在了一起,同时跌了下来。男替身身子骨硬,没什么大事,刘洪玲是扯着他的钢丝绳滑下来的,四肢像脱了层皮,到处血淋淋的。猛然出现这个变故,全场的人都慌了,我是第一个冲过去的。我把刘洪玲从地上搀起来,她咬紧牙关一言不发,但透过她紧锁的眉头,我知道她内心痛苦极了,但我却找不到安慰她的话。那次受伤,刘洪玲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我就一人干两人的活,替章子怡和杨紫琼两人做替身。

刘洪玲受伤的第二天,我越想心里越难过,晚上上戏时就有点心不在蔫。当时拍的是一场房上打斗戏,按照剧情,打着打着,我要从这间房顶跳到另一间房顶上,两个房顶之间有一米多的距离。对我来说,这点距离本是轻轻一跃就可过去的,但那天我的情绪简直坏透了,在往另一个房顶上跳的那一刻,我脑海里闪现出刘洪玲受伤的情形,整个身子一木,脚步没拉开,“哧溜”一声,我整个人从房顶跌了下来。因为拍的是夜戏,两个房屋间的乱石堆也没清理,现场的人同时“啊”了一声,心想我这回不死也得重残。该当我的命大,这两栋房子的山壁有两个相对的窗棂,摄影师为了挂照明灯,在两个窗棂之间连接了两根铁条。我的身子正好跌到了那两根铁丝上,弹了起来。趁这个机会,我两手一把抓住其中一根铁丝,下身随即撞到一侧的墙壁上,接着,铁条一端脱离窗棂,我扯着铁条连滑带摔跌到地上。我的脚和屁股磕在了石头上,我咬紧牙想站起来,站到一半,疼得扑通又坐到了地上。大伙围过来,把我扶起,让我试着走了几步,没有什么大碍,都说万幸万幸,白捡了条命。李安导演拉着我的手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和刘洪玲是我见过的最好样的女替身!”这么多人为我虚惊,我感到很不好意思,忙红着脸到一边调整状态去了。那是我做替身以来经历的最严重的一次危险,不知为什么,整个过程我一点都不害怕,好像从空中摔下的是别人,而不是我。

此后我又经历了一些危险,但随着阅历的加深,那些似乎都算不了什么。五个月后,《卧虎藏龙》剧组离开新疆,回到北京又拍了两个多月,直到整部戏彻底完成,我才回校接着上学。

做替身是权益之计

《卧虎藏龙》给我带来了很多收益,除了积累丰富的替身经验外,我还获得了一些知名度。此后,不少剧组来找我做替身。《卧虎藏龙》拍完一年多了,我和章子怡、杨紫琼至今保持着很好的关系,我们经常通话,每次章子怡到北京拍广告,都会提前通知我,和我见面。而后来替身的那些明星,和我仅仅是合作关系,没有任何私交,上我的戏时,她们也不像章子怡、杨紫琼那样敬业,在现场盯戏,她们认为我演得好坏是导演的事,与他们无关。有时导演让我们在一块磨合形象,商量角色,她们说话的态度和看我的眼神,都明显地高高在上;戏拍完,我们各奔东西,好像彼此从来没见过面。有一次,我刚给一位女明星做过替身一个月,我们在另一家剧组碰了面,出于礼貌,我跟她打了个招呼,但她竟然摆出一副从来没见过我的表情,一句话没回就过去了。那件事给我的触动很大,也对我的自尊造成了极大的伤害,我想以后除非对方主动跟我交往,无论给多大的明星做替身,我都会跟她们保持距离。

2000年6月,大学毕业后,我不想做武术教师,于是把档案挂靠到一个单位头上,全心全意做起了替身。我之所以选择做替身,主要还是因为它的收入比做其他事要高得多。但是,我对做替身始终耿耿于怀,除了人格上的伤害,还因为没有生命保障。

不久前就发生了一场惨剧,当时国内一家剧组在黄河岸边拍“过江龙”――即十几个人并排在空中飞行,结果在空中飞着飞着,钢丝突然断裂,十几名替身全都从空中摔了下来,没有一个不受伤的,我的一位朋友摔得最重,双腿瘫痪,从此再也不能走路了。每次做替身,剧组都给我们买保险,《卧虎藏龙》剧组给我买的是二十万元的保险。那个剧组给我那位朋友买的是五万元保险,受伤后,剧组也赔了五万元,但这些钱加在一起,也仅够支付医药费,将来他依靠什么生存?

那位朋友出事前,正巧《卧虎藏龙》的副导演在河南执导一部新片,杨紫琼担任主演,我在片中给杨紫琼做替身,等我听到这件事,事情已经过去一个多月,我立刻请假赶回北京看望他。原本一个活蹦乱跳的小伙子,坐在轮椅上一团死气,看见我就哭诉,劝我不要做替身,说他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干这个。我知道他是一番好意,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但我目前还不能半途而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