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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梦人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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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梦空间》的结尾,旋转的陀螺牵动了所有观众的心,它将证明主人公是否如愿以偿的回家陪伴一对儿女,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刻影片戛然而止,留下的是如梦一般的困惑和影迷们反复的争论。

但凡拍电影的人,都沉迷于造梦,即便拍的内容属于“写实”,亦免不了有“梦幻”的嫌疑。黑泽明把梦切割成几个片断,纵横历史长河、缅怀文化传统,以影像聆听灵魂之声,伯格曼在《野草莓》中则展示了梦之隐喻的全部精髓:而日本的动画导演大师诸如宫崎骏、今敏则干脆将梦筑成肆意释放想像力的天堂。可见“梦”是映画艺术的血肉所在,是梦境与梦想令光影交错变得有意义可寻。如今,曾精心布置过《记忆迷局》的诺兰又设计了另一个“幻术”,用梦境行骗、探索、疗伤,乃至自我毁灭。倘若你看过他的《致命魔术》,就一定会对其中休・杰克曼演绎的那位野心勃勃的魔术师记忆犹新,他可以一次次舍弃性命,以创造众人眼中的“奇迹”。这次的“奇迹”可谓是机关算尽,奇思妙想之余还处处埋有伏笔,真理的钥匙只掌握在那些头脑敏锐、善于观察的看客手中。这就是《盗梦空间》的诡异之处,它并没有刻意要挑战谁的智力,而是沉溺于剧本创作中叙事技巧的无限可能性,玩转故事,玩转情节,玩转梦境。

一、梦境之于现实

《盗梦空间》自然是由梦开始,告诉你梦境是可以被控制的,那里时而天堂,时而地狱,时而又可闻到人间烟火的芳香,有记忆就会有梦,人之经历与秘密,统统可交由梦境保管。于是总有一些野心家,希望能够架起一座桥梁,侵入他人的梦海,盗取重要信息,甚至试图改造梦境,引导其潜意识,别有用心地给做梦者植入某种观念,影响其思维模式及精神状态。片中便塑造了这样一位“盗梦专家”,柯布组织起自己的盗梦团队,靠扭转他人梦境来达到目的,他的职业既危险又刺激,尽管表现得异常专业,却依旧摆脱不掉悲伤往事的困扰。因此柯布总是眉宇紧锁的模样,他既紧张于现实的压迫,又对操纵虚幻梦境的能力失控而烦恼,他不明白昔日相濡以沫的亡妻缘何会在他“工作”的梦幻里出现,并且不断阻挠他的行动。刹那间,爱人变成了敌人,她机灵狡猾,擅长伪装,还非常心狠手辣,而这些更像是柯布的自虐式忏悔,认为现实中铸下的大错可经由虚幻世界来偿还弥补。由此,柯布将自己推向十字路口,是走向现实还是全身心享受幻觉的麻醉,这是个问题,他一直试图强调自己的“清醒”,能够在虚实之间来去自如,以为手持图腾(陀螺)便万事大吉,知道何时可以睡去,何时又该睁开双眼。

处于边缘状态的柯布无法一面负荷精神压力,一面还要继续工作,在他人的梦境里完成任务,这使得他时常处于濒临崩溃的状态。在训练新的造梦师时,他修饰了自己病态的梦境。使它看起来正常,再邀请成员进入,可惜这防御得了外来者,却抵抗不住内心的死结,尤其过份执着的眷恋,就好比一座记忆之坟,里头装满了幸福的场景,柯布不断提醒自己切勿被梦境欺骗,却还是情不自禁地沦陷了。梦境之于现实就是一个灵魂缩影,它建立在现实信息的基础之上,却都不是真的。柯布跟他的搭档讲过这样的话:“一旦尝过造梦的滋味,现实世界就显得乏味无聊了,入梦会让人上瘾。”当催眠师向我们展示地下室内那些花钱买梦的“瘾君子”时,一定能体会到美梦无非一剂鸦片的道理,而柯布们早已无法自拔,现实的残酷在于它的无可挽回,而梦境的残酷却在于它的虚无空洞,两者均可摧毁你的意志。倘若看过莱昂那多・迪卡普里奥的另一部电影《禁闭岛》,你就会明白这其中的幸与不幸,《岛》中的男主角是典型的精神分裂症患者,他为了缓解自己的痛苦,宁愿选择用另一种人格生活,并且将周围人都塑造成别的身份,片中的妄想与《盗梦空间》里的造梦在本质上是一样的,是既怀念现实又逃避现实的矛盾意识。

你想逃避现实吗?那就做梦吧。

你爱做梦吗?那就必须先面对现实。

二、死亡之于重生

虚实犹如扭曲的魔镜,你站在它跟前,看到的就不再是自己,《盗梦空间》中的生与死亦有着复杂而深刻的寓意。死亡在现实里就只是死亡,没有还魂抑或显灵一说,一条生命从此堕入历史的尘埃之中,无从寻觅。柯布的妻子由于丈夫无心插柳的顽皮行为而埋下祸根,变得虚实不分,觉得自己一直处于梦境,她抱着“觉醒”的信念拥抱了死神,而死神恰恰喜欢在现实世界寻找猎物,它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份“礼物”。对于非职业造梦人的我们来讲,死亡太恐怖了,但它的背面却是重生,柯布和他的伙伴们便是“视死如归”的人,梦中一死,整个现实世界便醒了过来,这甚至是脱离险境的最好法宝,比用一曲香颂引领他们穿越梦境回到当下还要管用。所以梦中不断有人死去,潜意识中的防御者,盗梦的伙伴,伪装的梦中人,每每他们命悬一线时,死亡就只是掐断梦境的手段,无情且干脆。

然而重生又是柯布潜意识中过不去的坎,他希望妻子能在梦中永远活着,尽管明知这样危险,但心结不解,就永远不能舍弃。所以柯布的梦境是座牢房,记忆一层层建盖在那里,最不堪回首的部份在底层,往上就是遗憾与悔恨,每层中的妻子有一张哀怨的脸孔,隔着铁栏杆向他发怒、或流泪。死者唯独在梦中可得重生,通理论辩证分析可知,在梦中死去当然意味着又回到现实里生活了。但终有些人会迷失于梦境,通过长久的沉睡在梦中老去,变得忧郁而懒惰,飞得太过自由的幻想会消磨人的坚强,佐藤在“第一层”梦境内受伤,又在“第三层”梦境中死去,他被禁锢在混乱边缘,只能等待救援。

可见,“死亡”在《盗梦空间》中戴了三张面具,分别是:死亡、觉醒与迷失,选择哪一种,要看身处何地:而“重生”的面具则是:复活、绝望与永恒,无论哪种境况,都是挑战甚至折磨。唯有梦才能颠倒光明与黑暗的秩序,交出一份荒谬又有据可寻的人生答卷。

三、上帝之于凯撒

上帝归上帝,凯撒归凯撒。

电影里同样需要这样的自我判决,无数观众都纠缠于那个看上去很温暖的结尾,然而不停旋转的陀螺又赋予故事更大的悬念,那只神秘的“图腾”将我们分裂为两派,一派回到现实,另一派则留在了梦中。归上帝的,抱有仁慈之心,认为陀螺终究会停下,最后子女团聚的场景是真实可触摸的:归凯撒的,自然是阴暗但更犀利一些,觉得陀螺既然是由迈克尔・凯恩扮演的教授转动起来的,它便还是虚假的,柯布没有脱离“苦海”,只是经由心理疏导而暂时释怀了。

倘若这只是部关乎“救赎”的哲学电影,那么上帝绝对是张开两手呵护众生的,柯布醒来之后,一切便尘埃落定,抱着美好的信念,他下了飞机,与导师一起回到家中,亲吻两个孩子,无论先前经历几番沧海,憾事多少都有所挽回,千帆过尽,都可以由零开始,梦想亦需重新打造。天堂在不远处伫立,只是这天堂究竟是真砖实瓦筑造,还是一碰便碎的海市蜃楼?真当仁都见仁,智者见智了。

可令人纠心的是,几乎所有细节都证明事实是倒向“凯撒”一边的,从柯布一下飞机开始,那些“防御者”就开始盯上他了。原本只用来提醒自己状态的“图腾”却被他人拿在手中,可见它的触感与份量均是拟出来的,如此一来,真实就变得不着痕迹了,梦境的层次亦被打乱,究竟柯布处于第几层,怕是他自己都不得而知。最恐怖的是每向下挖掘一步,就是又一层深渊,愈是深入,被唤醒的机率就愈小。而之前柯布与爱妻已在梦与现实之间穿梭得太久,注定是沉醉不知归路的下场。真正的迷失空间,每一层都像开始,又像终结状态,但凡被囚禁于此,就不要想脱离。早在电影开头部份,柯布来到教授那里请他推荐一名造梦师,教授便语重心长地劝他醒过来,在救赎无望的境况下,他只得将噩梦改造成美梦,以平抚柯布的伤口。

这结尾只是警醒人们:上帝可以是凯撒,凯撒也可以是上帝。

尾声:或许《盗梦空间》的创意不算新鲜,早在冢本晋也的《恶梦侦探》与今敏的《红辣椒》里就出现过通过入侵他人梦境以获取需要的概念,可诺兰无疑是将这个灵感发挥到了极致,每一缕细节都带有精致的齿轮,环环相扣,令整座“梦工厂”自如运转。每看一遍,都会有新的发现,从中得到新的力量与领悟。关乎《盗梦空间》的开放式结尾令不少有心人苦苦追寻、争论,想从中区分哪个是幻,哪个是实。这种创作理念,倒是与哈内克拍《白丝带》的初衷不谋而合,故事讲到最后就是不透露谜底,但不代表没有谜底,答案其实早在过程里经纬毕现了,这才是“造梦”的艺术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