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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儿子来到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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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一百年前,《新青年》月刊第六卷第六号上刊登了鲁迅的一篇杂文《我们怎样做父亲》。谈到父亲与子女该是什么样的关系,鲁迅说:“所以我现在心以为然的,便只是‘爱’。”“所以觉醒的人,此后应将这天性的爱,更加扩张,更加醇化;用无我的爱,自己牺牲于后起新人。”

无我的爱,牺牲自我,这个标准高不高?好像不高,现在好多家长都认为自己就是这么做的。

果真如此吗?

下面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个男人如何做父亲的。

这个男人叫李力耕,我的大学同学。

于是就有了下面的故事。

“金童玉女”

李力耕身高1米80,肩宽腰窄,一看就是副运动坯子,从小开始锻炼的。他一入学就加入了系和校田径队,短跑、跳高和跳远,在省高校运动会上都是得过名次的。只要李力耕一上场,女生们就会为他吆喝加油,原因无他,是因为这小子长得帅气,皮肤白净不说,高鼻梁、深眼窝,面部轮廓线条分明,是经典的希腊型美男。

金童还得玉女配。苏恬恬是年级里公认的美女,杏眼加瓜子脸,身高1米73,她的苗条还不是柴火棍那种,该鼓的地方鼓得毫不客气。她若是跟李力耕站一起,大家都会认为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当然他俩也没浪费天然资源,新生入学不到半年,就传出他俩好了的消息。有人也是心有不甘,借年级舞会之机跟苏恬恬跳了一曲,最后败下阵来,不得不承认身高确实是个障碍。

大学4年,李力耕和苏恬恬捉对儿出入,生活甜蜜得跟蜜糖似的。临了,老天似乎也是有意成全,毕业分配两人都分回了北京,恋曲继续唱了下去,一直唱到两人成了一家人,唱到他们的儿子康康出生。

那一年的11月13号,是康康满月的日子,暖气还没来,李力耕和苏恬恬给儿子洗了个澡,准备把个干干净净的儿子呈上来,好叫参加满月酒宴的亲朋好友们齐齐地叫声好。

幸福生活似乎才刚刚开始。

小儿肺炎

满月酒喝过没两天,康康病了。

李力耕没太当回事,还在实验室里忙活。正在儿研所带儿子看病的苏恬恬给他打来电话,要他赶紧过去,说康康都烧到了40度。

李力耕吓了一跳,放下手头的活赶到了医院。

大夫确诊说是小儿肺炎。一通输液后,烧退了,病也治愈了。

总算是虚惊一场。

于是生活继续。做父母的忙自己的事业,儿子一天天在长大。2岁时,孩子扶着能站立了;2岁半,会开口叫爸爸妈妈了。这样的成长速度似乎出了问题。一直到4岁了康康还不爱说话。走起路来跌跌撞撞,要拉着大人才不至于摔倒。

肯定是出问题了。

父母带孩子去了医院,诊断结果是疑似脑瘫。

脑瘫?怎么可能呢!

研究生毕业的李力耕心气儿正高,带康康就诊的担子就落到了苏恬恬身上。天坛医院、宣武医院,甚至还跑上海的第一人民医院,四处求医问药;中医,西医,吃药,打针,针灸,理疗,各种方法都尝试过了。

没任何效果。

临阵退缩

四处求医一年多后,苏恬恬疲惫不堪。她对李力耕说,她想去德国留学;这一年多来她自己的事业也荒废了,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李力耕蒙了。

自从康康诊断为脑瘫后,夫妻间争吵不断,大学时就开始的恩爱不见了。但李力耕还没有一点危机意识,直到那一天,苏恬恬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找不着了,说是回娘家了,可娘家人说她们也找不着。

他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那一年,康康6岁了,却刚学会了爬。他是从站直接到扶着走,没有经过爬行这个阶段。正常的孩子都是从自己爬行,到慢慢站立,然后行走的。

康康刚会自己爬行,妈妈却走了,不见了。

一年后,苏恬恬回到北京,跟李力耕办了离婚手续。

李力耕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儿子今后会是什么样,就全看他这个父亲的了。

他于是翻看起之前儿子的所有病历,越看他心里越慌。他从事的是药用植物研究,而康康以前所用的药,毒性很大,对发育成长是不利的。他于是决定另辟他途。

杜曼方法

此时,李力耕父母单位的一个同事给他介绍了杜曼方法。

美国格林・杜曼(GLENN DOMAN)博士于1940年开始对人类潜能的研究,1955年成立人类潜能开发学会。上世纪60年代开始从事早期脑损伤儿童的治疗研究,所发明的DOMAN教学法,早期主要用于脑损伤儿童的治疗,后来发现对健康儿童也有很好的促进效果。Doman在巴西、意大利、法国、西班牙等许多国家都已经开展工作多年。

其时,中国的王力医生正在美国费城的杜曼研究所工作,李力耕父母单位的那个同事正好认识王力,就把王医生以及杜曼方法介绍给了他。很快,王力医生把一套杜曼方法的英文资料寄给了他。他一翻,好像不难,孩子照着做起来应该不太费事。

王力医生把训练注意事项告诉了他,并要他每周一次向她报告训练中的细节,写成文字发传真给她。

那时安传真机是需要特批的。单位领导是李力耕的研究生导师,知道这个情况后,专门给他申请了一台能打国际长途的传真机,安在了他的办公室里。对自己的老师,李力耕至今依然充满感激。

爬着真累

杜曼所设计的视觉卡片,是一种高速阅读的卡片。杜曼卡配合儿童脑部发展进程,刺激脑部神经突触的联系,从而刺激小孩在幼年时期的阅读及理解文字的能力。

李力耕用杜曼卡片来训练康康,倒也不费什么劲,只是来回重复,常人受不了这种单调。很多做父母的会感到厌倦,因为这是无数次的重复。还有,你的态度。杜曼很强调父母的态度:现在你有办法来展示你最深刻的感情了――尊敬。哪个父母能做到这点:尊敬自己的孩子!大多数人对孩子是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

读完卡片,该是练习爬行了。好玩吗?你去爬几个小时试试!爬行还分为“腹爬”和“四肢爬”,这个训练的量非常大,就是手上戴着手套,膝盖上套着护膝,分别以两种姿势爬,每次训练的耗时基本上都长达三到四个小时。之后,还要有别的训练。所以,不是每个家长都能这样耗得起的。

关键还在于,就算李力耕能硬撑着,康康不一定撑得住。经常是爬着爬着,康康不想爬了。孩子一开始不爬,他就陪着孩子爬,还用过小狗,让孩子追着小狗爬;还用过遥控汽车,让孩子跟着小汽车后面爬。康康来了劲头,就兴趣盎然地爬起来了。

想放弃吗

若是这样的练习只持续个一年半载的,大多数人估计都能撑得下来。但跟儿子一起至少要爬6年,这样的人就属于凤毛麟角了。

脑瘫虽然不属于常见病,但在幼儿中此病例也不属于极为罕见的。在带儿子就诊时,能见到一些病友。比较熟悉的有两家,这两家当年的经济条件都比李力耕家好,但几年以后,孩子的情况都不如康康。最后都上的是培智学校,有一个后来移民去了加拿大,另一个已在培智学校毕业。他们坚持训练最多两年,然后放弃了。

放弃分两种,一是干脆放弃抚养;二是没有放弃抚养,但放弃了训练,那两个孩子的家长就没有坚持下来。太难了!

李力耕坚持了下来,但这种坚持非常艰难。

8?9岁还在流口水,差不多天天晚上尿床;14岁之前,康康大便完了还要爸爸给他擦屁股。前后6年里,李力耕几乎就没上班,事业几近荒废。好在所里领导体察他的艰辛,还给他开了个基本工资。跟他同时进所的同事一个个事业上突飞猛进,阖家美满。而自己,投入了所有的精力,还不知道儿子以后会怎么样。心中的这份焦虑,还无法与人叙说。每天晚上10点半,陪儿子练习完哄着睡下了,他换上运动鞋,去爬附近的百望山,到了山顶,他一通大喊,直到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才回去睡觉。

亲朋好友劝他:小李,放弃吧。

他说:放弃给谁?就这样让我儿子自生自灭?

有人出主意:那就给孩子找个保姆吧。

他说:还能有谁比我这个父亲对儿子更仔细的?

母亲心疼儿子:力耕,找个对象,再生一个吧。康康我们就养着,这也不算是放弃。

对母亲的提议,李力耕不是没动过心。 他也曾经想过,后来,实在是因为太累,也没时间去找对象。陪儿子练习,占去了他几乎所有的时间和精力。

我揍你爸

到了入学年龄,儿子说:爸爸,我要上学。

李力耕很高兴:好啊,咱们去上学。

尽管他每天给孩子辅导,一直到进高中前,康康从来没有完成过老师布置的作业。李力耕没过多要求孩子――只要能坐在课堂里听着,那就很好了。儿子9岁的时候,在当时的北京医科大学第六附属医院测的智商只有47。对这个结果,李力耕的意思是,学总比不学强。

但有件事情他却不能不管了。好多次,儿子的作业本被撕碎了,文具也没了,脸上还留有伤痕。李力耕急了,问康康是怎么回事,康康闭口不说。问多了他才来一句:“我也没惹他。”李力耕于是去找班主任,班主任说男孩子打架司空见惯,难管。

“那就我来管!”李力耕逮着一个欺负儿子的男孩儿说:下次再让我逮着,我也不揍你,但我揍你爸!谁叫他管教不严呢!

开始大家还以为康康的爸爸是说着玩儿的。后来,再有人欺负康康,他爸还真挨了康康爸一顿臭揍。

这一来,李力耕当时在农大附小可出名了,校长、老师都对他有意见,让他把孩子转走、退学。

他说:“我在那个时刻表现得简直就是个流氓。”

有人这样劝他:既然孩子在学校受欺负,还不如就放在家里抚养和教育呢。

他说:这可不行,必须让孩子融入社会,如果我死了他怎么办?谁还养他?我必须从小培养他。

当作事业

除了学习,李力耕还培养康康的各种兴趣。

就说游泳吧,正常孩子最多花两个星期,或者再多,一两个月也就学会了。康康学了多久呢?――6年!6年后的一个暑假,李力耕又碰见当年教儿子游泳的那个教练,他对李力耕这么多年来的坚持发表了很长的一段感慨。

李力耕说,在别人那里被当作兴趣的事,在我这里,都必须是当作事业来做才行!还有滑旱冰,年头就更长了。康康从6岁开始学,直到17岁才第一次能独立滑行。这其中没少摔过跤,可康康是个好孩子,摔疼了也不哭,拍拍身上的土接着滑。

所以在脑瘫儿童康复论坛里,看到一些家长泄气了,说想放弃,李力耕就特别心急地劝这些家长:“一定不要放弃!我们家长,只有我们家长,才是孩子真正的希望!”

培养孩子兴趣的同时,李力耕还是坚持儿子的康复训练。比如在操场上的跑、跳训练,单脚跳、双脚的蛙跳、跨步跳、跑台阶等等。同事都说:别一不注意就练出一个世界冠军!李力耕笑着说:说实在的,如果我的孩子是正常的,我这样练,他还真保不准得个名次呢!

上大学了

进了高中,康康能独立完成作业了。

高考前,康康对父亲说:爸,我想上大学。

李力耕拍拍儿子肩膀:行,老爸支持你。

他看得出,高中3年,儿子在暗暗努力,学习上跟同学的距离在渐渐缩小。所以,他对儿子有信心。

从高考那天起,到考完结束的两天内,李力耕陆续收到几百个电话和短信,关心他家康康的考试情况。儿子最后一天走出考场时,李力耕强忍住泪水,当众拥抱了他。李力耕单位的一个同事看到后,跟他开玩笑说:“老李,你现在可以死了。”

李力耕说,他的意思就是,我的生命任务已经完成了。

儿子成了他生命的一个重要部分,而他的这部分、乃至他的整个生命注定是要放出光彩的。这只是刚刚开始。

儿子果然没辜负这份期盼,拿到了入学通知书。

孩子住校,李力耕终于有了自己的时间。他每天还是爬百望山,到了山顶,他不再大喊大叫,人生已经没有遗憾,没有什么可发泄的。他新学了一样乐器,小号。在山顶,他用小号练习贝多芬的《欢乐颂》,他感觉上帝没有放弃他们父子,头顶的阳光洒下一片温暖。

出国留学

康康大学毕业了,获得了当年市教委颁发的北京市优秀高校毕业生的证书。

之后,康康托福考了98分(满分是120分),GMAT考了650,那都是相当高的分数了。康康的目标很明确:去美国留学。

李力耕支持儿子的选择。经济实力不够,他准备卖了房子,支付儿子在国外的开销。他也在加紧做课题,既补上之前落下的学术空缺,也为了能多挣些钱。他没日没夜地拼命干,但他知道再努力也就弄个副教授了,工作量不够,他缺的是时间。

到吃饭时间他得赶回家,给在家复习的儿子、还有卧床多年的父亲做饭。6年前母亲走了,父亲得由他来照看。等照顾一老一小吃喝好,都收拾完毕,他又匆匆赶回实验室。

他不求有多大出息,只求能体面地退休。副教授这个职称,还有退休金,过个一般日子他就很满足了。

前天,李力耕在微信上告诉我:最近他发现了一个新的降糖活性的结构。

我毕业后没从事过一天化学,对他的话不甚明了。

“也就是说,我可以去申请专利,发明一种治疗糖尿病的新药。”他解释说,“我们国家有1.4亿人得糖尿病,这个新药若能投产并临床使用,对病人应该是个福音了。”

我告诉他:你的好运接踵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