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卿及其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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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运用文本细读方法，分析了赵长卿的词作。认为赵长卿词善于以美女喻花。其主导风格萧疏淡远，兼有豪放飘逸、通俗流美之作。语言明丽天然，喜欢将词儿化，善于用语气词、方言等，颇具个性特色。

关键词：平凡朴实；比喻；风格；语言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2731(2011)05－0054－05

赵长卿，名不详，字长卿，赵宋宗室。一生未仕，平生以作词自娱，有《惜香乐府》传世。今存词339首，居宋人存词数量的第五位，且颇有个性特色。然研究赵长卿词的论文，仅有寥寥数篇，与其创作成就极不相称。因此，对他的词作，有认真研究的必要。

一、平凡朴实的一生

赵长卿的一生是朴实而平凡的。他的生平，因资料匮乏，我们知之甚少。至今，我们对他的了解，只能从其词中找到一点儿内证，加以推论。然作为词，毕竟用形象思维；其创作背景又大多不甚了然。词旨本来朦胧，又无史料参证，也不大容易说得清楚，只能作一些比较合理的推测。

记载赵长卿生平最早的人是明代末年的毛晋，他在《惜香乐府跋》中说：“长卿自号仙源居士，盖南宋宗室也。不栖志纷华，独安心风雅；每遇花间莺外，辄觞咏自娱耶。他的话不一定有什么史料根据，很大程度上是读其词得出来的结论。仙源居士或仙源，在词的题序或词中每每出现。如《朝中措》序云：“曾端行，予与之往还。一日作楼于南山，仙源醉赏，酒中作词，书于壁。”此处仙源显然是词人自谓。仙源作为他个人代称，则每每在其词中出现。如“对仙源醉眼”(《水龙吟・江楼席上，歌姬盼盼翠鬟侑酒，酒行，弹琵琶曲，舞梁州，醉语赠之》)“仙源与、奇葩醉倒”(《惜奴娇・赋水仙花》)“应为仙源倾动”(《西江月・夏日有感》)，盖仙源为其晚年隐居之地，故称“仙源居士”，或以“仙源”自称。

“盖南宋宗室也”，也能从其词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其《鹧鸪天・咏荼糜五首》之三云：“寻谱谍，发诗囊，绝胜梅萼嫁冰霜”，即用李贺锦囊典，隐喻自己和李贺一样，是有谱谍可据的宗室，也和李贺嗜诗一样，自己则以词为生命。他在词中曾多次用此典，如“浮蚁瓮，入诗囊”(《鹧鸪天・咏荼糜五首》之五)“从来诗苦人消瘦，乞与幽窗富锦囊”(《鹧鸪天・荼糜》)，他之所以在词中一再用锦囊典，不仅说明自己对词的痴迷不亚于李贺对诗的痴迷，而且自己像李贺一样，也是皇家宗室。然李贺不仅唐史有传，且有著名诗人李商隐写的《李长吉小传》，确知其为郑王后。赵长卿是赵宋宗室的哪一枝?我们就不甚了然了。

赵长卿一生未仕，并不能说他根本就没有功名欲望。他和封建社会的一般知识分子一样，也是想竭力展示自己的襟抱，作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他与朋友交游酬唱中，就不时流露出对功名欲望的强烈。在年轻时，他就颇怀壮志，矢志苦学，希望将来在仕途上扶摇直上。到了中年，科场虽未高发，然对前途仍充满信心。《满庭芳・元日》，对此作了极为充分地表露：爆竹声飞，屠苏香细，华堂歌舞催春。百年消息，经半已凌人。念我功名冷落，又重是、一岁还新。惊心事，安仁华鬓，年少已逡巡。明知生似寄，何须苦苦，役慕蹄轮。最难忘、通经好学沉沦。况是读书万卷，辜负他、此志难中。从今去，灯窗勉进，云路岂无因。

新年伊始，他就擘划着一年奋斗的目标。此词上阕写在节日欢乐的气氛中，词人却因岁月蹉跎，两鬓斑白、功名未遂而感伤。下阕谓人生苦短，何不及时行乐而要苦苦追求功名在仕途奔竞?然因自己通经好学，反倒沉沦而壮志未申，对此实在于心不甘，因而决心要再接再励，深信“灯窗勉进，功名岂无因。”其志弥坚，对前途充满信心。在《醉蓬莱・七月命赋漕试，兰台主人饯于法回寺，侍儿才卿乞词，因此赋之，题于壁》一词中，词人似有成竹在胸，信心十足，折桂似可唾手而得。词人因受命漕试，就心花怒放，情绪高涨。以为这下可以颖脱而出，一鸣惊人。明年殿试，定能夺魁。但从他以后的生涯可以断定，来年的彤庭射策，不仅未能“鳌头独步”，反倒名落孙山，扫兴而归了。也许他当年的漕试不合格，根本就没有参加省试。

赵长卿虽然曾在科举道路上为之努力奔竞，但终究未能颖脱而出，走上仕途。最后终于心灰意懒，转向隐居的道路。《青玉案・残春》，抒写了他由追求仕进到走向隐退的心路历程：梅黄又见纤纤雨，客里情怀两眉聚。何处烟村啼杜宇。劝人归去，早思家转，听得声声苦。利名萦绊何时住。恼乱愁肠成万缕。满眼兴亡知几许?不如寻个，老松石畔，作个紫门户。

在宋代优待文官、优待知识分子的大环境下，赵长卿并非是从幼年起就一直淡泊名利的。他曾经希望科场得志，取得功名富贵。为此他也曾“三更灯火五更鸡”的苦读。这首词可以看作是他由追求功名仕进到走向隐退生活的过渡。此词上阕写景，借以抒情。他在江南又适逢黄梅雨，心中非常苦恼。杜宇的叫声，更引起了他的思家之念。下阕写他看破了红尘：“利名萦绊何时住?”名缰利锁给他带来了无限的烦恼。以国家大局来看：“满眼兴亡知几许?”金国的南侵与朝廷的软弱，都使国家的前途不容乐观。国事家事充满了愁肠。然而功名未遂，未能进入仕途，为兴邦治国略展宏猷，遂产生了退隐之念：“不如寻个，老松石畔，作个紫门户。”此时他大概已经年过不惑，不久就隐居仙源，作起居士来了。因此，他每每写到隐居情怀。《水龙吟・自遣》《水调歌头・遣怀》《谒金门》“春睡足”《蓦山溪・遣怀》《如梦令》“居士年来懒散”等，都是写隐居情怀的。请看他的《水龙吟・自遣》：通过对韩信、石崇一生遭遇的叙述与反思，悟透了世人普遍看好自己也曾为之努力奔竞的功名富贵：这“尤物虚名”，“于身何补，一齐休问”。应当及时行乐，“遇当歌临酒，舒眉展眼，且随缘分”，过一番悠闲潇洒的生活。他看破了红尘，终于从尘网中挣扎出来了。《水调歌头-遣怀》谓：人生在世，争名争利。孰知“名未能安稳，身己致倾危”，因此，“我已从头识破，赢得当歌临酒，欢笑且随宜。”这真是醒世之言，是对追求名利者的无情棒喝。正因为他已从尘梦中惊醒，以后他大概就随缘自适，不问荣辱与是非了。直如词中所言：“较甚荣和辱，争甚是和非”，从此就糊里糊涂，懵懵懂懂的混日子。这样的表态，在其词中是屡见不鲜的：

草木自敷荣，似人生，功名富贵。我咱谙分。随有亦随元，不妒富，不憎贫，歌酒闲游戏。《蓦山溪・早春》

诗酒度流年，熟谙得、无争三昧。风波歧路，成败霎时间。你富贵，你荣华，我自关门睡。《蓦山溪・遣怀》

堪笑多愁早老，管他闲是闲非。对花着酒两忘机，唱个哩誊哆哩。《西江月・雪花见红梅对酒》

“反笑功名能几许?槐宫非浪语。”(《谒金门・一雨扫烦暑，自漉玉友，醉余因次韵》)这是他的悟道之言。赵长卿盖自中年科场失利后，他幡然醒悟，不再为荣华富贵奔走钻营。而能安贫乐道，随缘自适，自由自在的生活着。“闲中无宠辱，醉里是

生涯”(《临江仙》“天外浓云云外雨”)、“仙源正闲散，伴我老高唐”(《临江仙・赏兴》)，潇洒闲淡，诗酒生涯，无拘无束，很舒适地度过了晚年。其实，他并未完全忘怀世事，而是不时关心着国家。“六代旧江山，满眼兴亡，一洗黄花酒”(《醉花阴・建康重九》)“追盛事，忆乌衣，王家巷陌日沉西。兴亡无限惊心语，说向时人总不知。”(《鹧鸪天・咏燕》)。这都表明，他对国事的无限关注。他的适闲与安贫乐道之言，只是对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无奈有意识的释放罢了。

二、以人喻花的咏物词

赵长卿写了许多咏物词，其中的咏花词很有特色。他的咏花词，除了用描写、铺叙手法摹状花之形态外，或以花拟人，或以美人喻花，或人与花之感情双向交流，将花写得生动活泼，极有生气，彰显着艺术创新的特色。

第一，赵长卿的咏花词善于用拟人手法。修辞学上的拟人手法，是以物拟人，从而使无生命的物，具有了人的某些特点。因此生动形象，栩栩如生。赵长卿的咏花词，是特别喜欢用拟人手法的。譬如《念奴娇》：

暗里芳心，出群标致，经岁成疏隔。如今风韵，何人依旧冰雪。

词人咏梅，然他不像是描写植物，而写成了活生生的人，梅花简直就是天仙般的美女。他用了形容女人的词汇“芳心”“标致”“风韵”状其梅之风貌，将无知的梅花，写成了妙龄女郎，情韵悠然，生动逼真，引发着读者的联想与想象，增强了艺术魅力。这种拟人手法，在其咏物词中，随处可见。

娉婷枝上带春光。风流别有千般韵，割舍昏沉入醉乡。《鹧鸪天・荼蘼》

依槛轻盈，万娇千媚，故整霞裙，笑花寂寞。《醉蓬莱・赏郡圃芍药》

婀娜枝头才见、细腰肢。玉容消得仙源惜。《虞美人・清婉亭赏酴醵》

雨汜红装娇娜娜。脉脉含情，欲向风前破。《蝶恋花・和任路分荷花》

词人笔下的荼蘼、芍药、荷花，都有着美人的资质与态势，给人以丰富的美的联想。

还有一些词，整首都是拟人的：譬如《鹧鸪天・咏荼蘼五首》之四，词人通过拟人、比喻等修辞手法，将荼蘼写得神采奕奕，生动逼真。

第二，赵长卿的咏花词善于以美人喻花。以花喻人，这是古代诗词中常见的比喻，甚至用俗了，用滥了，因此不免有点熟套可厌；而以人喻花，这在诗词中还是比较罕见的，是富于创新意味的，因此给人以新鲜感和奇异感。唐代苦吟诗人孟郊的《看花五首》，不仅以人喻花，而且写了人与花之间感情弥笃的恋爱，开创了古典诗歌以人喻花的先例。赵长卿词中喜欢以人喻花，将花写得妖娆多姿，风流多情，活泼可爱，并给花赋予了人格的内涵，开创了词中以人喻花的范例。譬如：“二乔姊妹新妆了，照水盈盈笑。多情相约五湖游，似向群花丛里、骋风流。”(《虞美人・双莲》)词人写双莲，用历史上著名的姊妹花二乔作比，巧妙而生动，使之神态毕现。二乔是三国时江东非常著名的美人。后嫁孙策和周瑜。《三国志》卷五四《吴书・周瑜传》：“时桥公两女，皆国色也。策自纳大桥，瑜纳小桥。”桥，一作乔。用具有倾城倾国的美女二乔的新妆打扮，比喻双莲，何等恰切，何等生动，不禁令人生无穷遐想。类似的例子甚多，不胜枚举。

柳莺啼晓梦初惊。香雾入帘清。胭脂淡注宫妆雅，似文君、犹带春醒。芳心婉娩、媚容绰约，桃李总消声。《一丛花・杏花》

这哪里是写杏花，简直是以生华的笔姿形容卓文君之美。你看，早晨柳枝上黄莺的叫声，惊醒了美人的晨梦。屋子里香烟缭绕，似层薄薄的轻纱。这位美人轻轻敷了点儿胭脂、宫粉，脸庞红中带白，是那么嫩丽，原来她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卓文君。她在浓郁的春色中，两眼惺忪，似还沉醉未醒。词人善于比喻，也善于描写，将杏花之美，写得淋漓尽致，美不胜收。

类似的例子很多，描写上各显特色。

碧桃销恨犹堪爱。妃子今何在。《虞美人・深春》

翠蔓扶疏隐映，似碧纱笼罩，越溪游女。《水龙吟・酴醵》

苇绡开得仙花，就中最有佳人似。《水龙吟・李词》

绰约藕花初过雨，出浴杨妃无语。《清平乐・忠孝堂雨过，荷花烂然，晚晴可人，因呈李宣山同舍》

词人用了妃子、佳人、游女、杨贵妃等，来比喻花之美丽。在比喻方式上，有明喻、隐喻、借喻，尽管比喻方式不同，但都能作到生动、恰切，各尽其妙。

第三，有写人与花之感情互动交流者。如《菩萨蛮・梅》：

人怜花淡薄，花恨人牢落。不似那回时，醺醺醉玉肌

又《菩萨蛮》“春山已蹙眉峰绿”：

对花深有意。且向花前醉。花作有情香。与人相久长。

这类例证不多，也不十分精彩，但毕竟是词的艺术创新上的一种尝试。这种尝试对词的艺术表现方式的开拓，是值得我们重视的。

三、潇洒淡远的词风

赵长卿在词的创作上，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其词的主导风格，可以用萧疏淡远、清雅通俗八个字来概括。永珞云：“长卿恬于进取，觞咏自适，随意成文，亦颇有淡远萧疏之致。”永说他的为人：“恬于进取，觞咏自适”，因此词的风格才“颇有淡远萧疏之致。”这与法国布封的“风格即人”之著名论断不谋而合。冯煦则谓“坦庵介庵惜香皆宋氏宗室，所作并亦清雅可诵。”他之所谓清雅，是就词品而言的。赵长卿词虽然在语言上极力追求自然通俗，几乎所有的词，都是用通俗的书面语言写成的，然他却能作到俗不伤雅，他的词不仅没有沾染丝毫的俗气，而且还能做到清通雅洁，词品颇高。雅是就其词的内容而言的，所以虽然外在的语言表现是很通俗的，但其立意与情致却是隽秀雅洁的。他的词绝大部分是风花雪月的咏物与思亲念远的抒写。他人品高尚，襟怀宽广。在科场失利后，他把功名看得开，把利禄看得淡，把世情参得透。不再奔竞钻营，而能恬然自适。其词则情思淡远，颇有潇洒之致。譬如《如梦令》：

居士年来懒散。凡事只从宽简。身外更无求，只要夏凉冬暖。关满，美满，得过何须积攒。

这是他为人处世的极坦率的自白。不汲汲名利，故不必奔走交游以打通人事关系，达到出仕的目的。他自奉简约，更没有什么奢望，只要有起码的生活保障，就心满意足了。因此。他的词集中，有许多风格萧疏淡远而又雅致的词。譬如《菩萨蛮・霜天旅思》：

霜风飒飒溪水碧。寒波一望伤行色。落日淡荒村。人家半掩门。孤舟移野渡。古木栖鸦聚。著雨晓风酸，貂裘不奈寒。

时令已是深秋了，野外一片萧疏。又是傍晚来临了，孤零零的一叶小舟移到了渡口。古老的树有许多乌鸦栖居。下了一阵雨，晚风吹得令人骨头发酸。虽然穿着貂裘，仍然觉得很冷。风景萧疏，行人念远，自有孤寂之感。

又如《菩萨蛮・初冬》写夕阳西下而乡关极远，加上这初冬异常衰飒的风光，怎能不使人心情不快?然诗人并没有显出特别的忧愁与焦虑。由此可见，他有着颇为宽广的气度与胸怀。余如《霜天晓角・和梅》《点绛唇・月夜》《菩萨蛮・初冬旅思》等，词风都是萧疏淡远的。总之，这些词的内容境界是萧疏的，情调是淡远的，语言是通俗的，感情是淳真的。

这是赵长卿词的主导风格。

一个大词人，除了主导风格之外，往往还有其他风格，赵长卿也不例外。如《水调歌头・赏月》，就写得豪放飘逸，颇类东坡的某些豪放词：

把酒相劳苦，月色耀天章。冰轮碾破寒碧，飞入酒樽凉。击节词人妙句，吸此清辉万丈，肺腑亦生光。揽袂欲仙举，逸兴共天长。日边客，幕中俊，坐间狂。浩歌清啸，浩然云海渺茫茫。唤醒谪仙苏二，何事常愁客少，更恐被云妨。月与人常好，广大醉为乡。

此词想象丰富奇特，语言流丽俊美，情调豪放飘逸，直可与坡仙词媲美。余如《水龙吟》“危楼横枕清江上”《水调歌头・元日客宁都》《水龙吟》“酒潮匀颊双眸淄”，也都颇有豪放飘逸之致。其中《水调歌头》“危楼横枕清江上”，词人逸兴遄飞，笔下景色如画，词情流宕隽美，令人赞叹不置。

《御街行・夜雨》《一剪梅・梅词》《有有令・岁残》等，则写得通俗流畅，可歌可唱，颇像俗曲。譬如《一剪梅・梅词》：

树头红叶飞都尽，景物凄凉。秀出群芳。又见江梅浅淡妆。也，真个是、可人香。兰魂蕙魄应羞死，独占风光。梦断高堂。月送疏枝过女墙。也哆，真个是、可人香。

此词调子轻松活泼，颇有俗曲的韵味。

赵长卿词从主导风格的确立到风格的多样化，说明他创作的成熟，并取得了较高的艺术成就。

四、富有个性特色的文学语言

词作为文学品类之一，属于语言艺术。对语言的精心选择与运用，最能体现出作者的匠心与技巧。赵长卿词的语言，大都是用了明白晓畅、清雅可诵的书面语，显出自然、隽秀、流畅的特色，几乎全是白描，极少修饰和用典。譬如：

乱叠青钱荷叶小。浓绿阴阴，学语雏莺巧。小树飞花芳径草。堆红衬碧于中好。梅子弄黄枝上早。春已归时，戏蝶游蜂少。细把新词才和了。鸡声已唤窗纱晓。《蝶恋花・初夏》

他的词学习并继承了秦观、李清照、朱敦儒等人的传统，语言通俗、隽美、雅致，或者径用了白描笔法，语言自然俊秀，明丽天然。这类词是他的主调，占其全部词作的百分之八十以上。除此而外，在他的少数词作中，熟练地使用口头语、儿化的词语并夹杂了一些方言土语，更接近民间语言的原生态，更富有地域情趣。

1，词语的儿化：赵长卿词中儿字运用之多，在宋人词集中还是少见的。它使词的语言表达更通俗更口语化，也更接近语言的原生态，软柔、软绵，读起来富于亲切感。譬如：

①风儿住后云来去，装撰些儿雨。《御街行・夜雨》

②阁儿幽静处，围炉面小窗。好是斗头儿坐，梅烟炷，返魂香。 《霜天晓角・霜夜小酌》

③手儿但把心儿托。《满江红》“懊恼平生”

④马儿行过坡儿下。《花心动・客中见梅寄暖香书院》

以上四个例句，都是连用了儿字，自然、轻巧、本色，使语句软化和轻柔化，彰显着词作为女性文学的语言特色。至于他词中单用一个儿字的句子就很多了。如“茅店儿前”(《柳梢青・过何郎石见小梅》)、“新样冠儿直”(《念奴娇・席上即事》)、“依旧窗儿下”(《御街行・柯山故人别后改图，因作此》)、“绣草冠儿小”(《夜行船・咏美人》)、“美底腔儿”(《眼儿媚・东院适人乞词，醉中书于裙带三首》之二)、“一寸心儿”(《贺新郎》)“负你千行泪”、“上得船儿来了”(《雨中花慢》“巾巴子分香”)、“天色儿、苦恁凄惶”(《似娘儿・残秋》)、“天色儿、惭冷落”(《思越人・秋日感怀》)，如此等等，简直不胜枚举。儿字运用之醇熟，已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2，巧妙地运用语气词，使词生动鲜活，更加口语化和世俗化，极易为民众所接受。

①也哆，真个是，可人香。《一剪梅・咏梅》

②似恁愁烦那里洎。《贺新郎》“负你千行泪”

③今宵拼着醉眠呵!《踏莎行・夜凉》

④上了灯儿，知是睡哩坐哩。《品令》“黄昏时候”

也、似恁、呵、哩等语气词的运用，使词的句子成为原汁原味的口头话、家常语。袁枚谓“家常语入诗最妙”“口头话说得出，便是天籁。”这些天籁式的词句，自然为读者喜爱和乐意接受。

3，词中用了较多的方言土语。譬如仡戏、拈弄、积攒、倡愀、参揣、遮莫、打叠、日煞曾、消得、鳖气、忒煞、似恁、就、著、胡巴、嚎懑、漫惹、俺咱、装撰、担带、干忙。这些方言词汇的运用，使词的语言更接近原生态，不仅自然贴切，真实生动，更富于表现力。对方言区的人，更有感染力。而且词汇已为广大读者逐渐熟悉，如拈弄、积攒、遮莫、消得、鳖气、担带、干忙等，从而丰富了祖国的语言宝库。当然，这些词语大部分并不通行。因此，对非方言区的人，读起来就难免生涩，隔膜，增加了理解的难度。就词人主观意图说，自然想让词更通俗更口语化，更接近语言的原生态，强化词的亲和力。这种生涩、隔膜，是在破旧创新中出现的缺点，似可原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