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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特别爱狗的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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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西方人以爱狗著称。英国人、法国人、德国人、意大利人、美国人……无一例外。凡出过国的人对此都会有鲜明的感受。不是吗?无论你到加拿大人家里去作客,还是踯躅于巴黎街头无论你白昼行走在巴塞罗那城区,还是夜晚在洛杉矶的别墅区踱步,你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狗:牛头犬、柯利牧羊犬、德国牧羊犬、比格猎犬……在西方世界,你可以看到狗的大全。

在西方民族的眼里,狗是一种威猛、善良、忠诚、懂情义的动物。狗是宠物,是吉星,是伙伴,是朋友,甚至是家庭中不可缺少的一员。在英语里,有许多与狗有关的谚语,例如:a lucky dog(幸运儿),a gay dog(快活的人),an old dog(老家伙),atop dog(胜利者),a dumb dog(沉默寡言的人)a dog's chance(毫无机会)……;Love me,love mydog(爱屋及乌)。Every dog has his day(凡人皆有得意日)。better bethe head of a dogthan the tail of a lion(宁为鸡头,不做凤尾),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记得有一次上课时,我问一个比利时学生:“你家有几口人?”他答:“有五口人。”我接着问:“哪五口人?”他说:“父母、妹妹,还有Tong。”我问:“Tong是谁?”他答:“Tong是我家的一只狗。”我说:“狗怎么能算家庭成员?”他说:“怎么不算?狗也通人性。我们一家人都把它看成是家庭最亲密的伙伴和最可靠的朋友。”这事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不过,当我在罗马尼亚工作、生活了两年多以后,我才了解到罗马尼亚人对狗特别钟爱。许多西方人家里都养有狗,有的家里还不止一只,所以不少城市拥有狗的比率相当高。然而,罗马尼亚首都布加勒斯特市,一方面拥有260万人口,另一方面却拥有40万只狗。我在与一些欧洲人聊到这一点时,他们都不得不表示由衷叹服。当然,40万这个数字包括家狗和野狗――即使如此,这个数字也够吓人的了。罗马尼亚人不仅喜欢家狗,也喜欢野狗,从不伤害它们。这种癖好一代又一代遗传下来,成为一种根深蒂固的民族习性。

罗马尼亚人爱狗,爱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主人每天都要给狗喂牛奶、面包、香肠、牛肉等等。人与狗出则同行、寝则共衾的情况比比皆是――这是他们日常生活的一大主题内容。你不仅可以看到许多人牵着狗在街上走,可以看到狗与人在公园里嬉戏,也可以看到店主人与狗亲昵对话,甚至可以看 5在汽车里兜风。“难道不嫌狗脏么?”有一次我发问。“不,我们每天都要给狗洗澡,还打香皂,用洗发香波呢!”他们自豪地回答。

在布加勒斯特的大白里,原是中国留学生的一个集中居住地;那里高楼林立,交通方便。在大白里的一个街角,有一块大空地,那里生活着一大群野狗。狗的数量是如此之多,以至于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出约数。说来也好笑:即使你大致点清了狗的数目,也仍然会不够准确――因为过不多久又有小狗出世;而且,也可能有的狗“走亲戚”去了。

有一次,正值严冬时分,寒风凛冽,使馆一等秘书驱车带我去看一个墓地。引人注目的是,在墓地安家落户的野狗成群结队,优哉游哉!小狗和狗崽特别多――墓地简直成了狗们休养生息、繁殖后代的天堂!我想,如果这种情形是在中国,那肯定要被视为对先人的大不敬!但罗马尼亚人对此熟视无睹,司空见惯――喜爱狗的天性于此可见一斑。

克卢日是罗马尼亚的历史文化名城。我刚到克卢日的时候,曾亲眼目睹一个在国内不可能看到的场面。那天天寒地冻,街面积雪。一个牵着一头狼犬的中年男子上了电车车厢的后部。这本来是一个违反市规的举动(克卢日市禁止将狗类带上公交车辆)。我留意到牵狗人很注意自己的举止。他让狼犬靠近车厢的内侧并紧紧地贴住自己,尽量不让狗与乘客发生接触。但即使这样,还是不小心蹭脏了一个乘客的裤子。虽然当时我一句罗语也听不懂,但我能够明了那位乘客在小声抱怨,而那位牵狗人则在轻声辩解。没有高嗓门,更没有争吵。过了一会儿,那个乘客嘟哝着悄悄地走向车厢中部;而那只狗也很通人性,仿佛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静静地靠在车厢的侧部,老实极了。这事镌刻在我的脑海里很久。克卢日是一个文明程度很高的城市,那里的人涵养那么好,恐怕与他们爱狗的天性也不无关系吧。

当然,毋庸讳言,狗有时也会带来祸患。中国人大都怕狗。在布加勒斯特市的中国商人更是谈狗色变;天黑了不敢出门也大有人在。后来,一件令人遗憾的事到底发生了。北京外国语大学一名男留学生不幸被狗咬伤,前后一共打了13针,其中包括狼犬疫苗和破伤风疫苗等防疫针。他发誓今生今世永不来罗马尼亚,甚至永不再出国,还真有点“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的味道。

我自己也有过一次相当特殊的遭遇。那天是一个冬日,我独自去布加勒斯特的植物园游览。当我信步走到一个小广场上时,三只狗突然同时向我扑来:一只大狼狗从正面向我进攻,一只母狗带着一只小狗从侧面迂回。顿时处于三面夹击之中的我未免有点惊慌失措,只得解下背包抡开抵御。要知道,一个人对付一条狗尚可勉力强支撑,但要同时对付三只狗却决非易事。你别小看那只小狗:如果是单挑,似乎不堪一击:但在两条大狗的配合下它便有恃无恐,不断突前咬你的腿,你还不能不认真对付。如被它咬住不松口,那就完了――一定会被那两只大狗乘机咬得遍体鳞伤。“莫非我今天也要重蹈那个北外留学生的覆辙?”一个不良的预感顿时攫住了我的心。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忽然听到一位妇女大喊:“谁的狗?怎么咬开游人了?”这时,我斜眼瞥见坐在长椅上的一个中年男子收住了狞笑,慢腾腾地站起身来,无关痛痒地轻轻地咕哝了两句什么。他的行为引起了周围群众的强烈不满。在好心人的吆喝下,他不得不悻悻地将那三只狗招回。直到三只狗回头跑向主人,我才长嘘一口气:“好险!”

罗马尼亚很多家都养有狗。我的朋友马略特也养有一只叫作“娄祖”的德国纯种狼犬,雄性,褐黄色,全身没有一根杂毛;虽然它还是一个“孩子”,但已长得非常雄壮,让人望而生畏。我妻儿来罗探亲的时候,马略特曾把他的大狼狗带到我家,后来还专门带到公园,让小家伙好好玩了玩(家里玩不开),还照了不少相。当时马略特指着不远处一只个头并不很大的狗对我说:“那是牛头犬。据说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狗,敢跟熊斗。布拉索夫山区是欧洲棕熊的主要分布区域,谁想进山玩,带德国狼犬也不安全,只有带上牛头犬才可保险。棕熊虽然凶猛,但一般与牛头犬井水不犯河水。”

我临回国前,马略特特地带我去他家尚未竣工的山间别墅玩,马略特的好友米尔恰(也是我的好友)全程陪同。马略特驾车,我坐在他的旁边;米尔恰和娄祖坐在后面。狼犬的头和舌头几乎要挨着我的头和脖子;我屏住气息,强作镇定。马略特看出了我的心事。“它不会咬你的。”他微笑着说:“你看,它也不会咬米尔恰。”“你一点也不怕它吗?”我问米尔恰。“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米尔恰老实答道。马略特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车行途中,马略特腾出一只手来,地摸了摸娄祖的头,那神情仿佛是在抚摩自己的孩子――尽管他当时还没有结婚。娄祖似乎也善解人意,马上伸出舌头舔了舔马略特的手背。那情景,两人真像亲密无间的朋友甚至恋人一样,委实让人羡慕。

马略特家的新居到了。马略特停下车,到镇子南头去接娄祖的母亲艾莲娜――她与娄祖的父亲可可不在一起“同居”。米尔恰和我站在院子大门外等马略特回来。“我们先进去吧”等了一会儿后,我说。米尔恰露出迟疑的神色。“我不敢进,可可不认我,它比娄祖还凶。”望着身边这个身高一米八零以上、还会中国武术的小伙子,我不禁想到:罗马尼亚人一般是不怕狗的,甚至儿童也敢接近狼犬,但连米尔恰都对可可心存畏惧,德国狼犬的威力可想而知了。不难想象,这条狼犬一定是一条难惹的狗!果不其然,当马略特领着我们入内,一条大狗突然向我和米尔恰猛扑过来立即被马略特厉声喝止住了。后来,我们一起上楼去参观马略特一家的新居时,可可不时窜进来凑热闹,把我和米尔恰弄得一阵阵紧张,马略特不得不把它关在一间储藏室里。

吃饭的时候,马略特告诉我们:可可的腿被娄祖咬伤了!原来,它们父子二人见面总有一番打斗。但狗是懂情义的动物,娄祖对父亲总是礼让再三,从不主动出击。但其父嗜斗;娄祖如果被惹急了不得不自卫。可可虽然力大且极其凶悍,毕竟不如年轻气盛的娄祖灵活,故最后的胜利者常常是儿子而不是老子。看着马略特的父母极其仔细地给可可上药并亲切抚摩娄祖、可可和艾莲娜的慈祥神态,我不禁在心中暗自赞叹道:罗马尼亚人爱狗,真是爱到心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