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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三四郎》的三维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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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三四郎》作为夏目漱石的早期代表作,被喻为漱石文学中最出色的青春小说之一。作品不仅平凡易懂,充满趣味性,更是从直观上感触地展开对人生真义、人性秘密的探求。文中的主人公三四郎始终处于一种不安定的苦闷中,有一股潜流在推动着他在三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之间穿梭游走。文章试通过分析作品中的三维世界对三四郎的牵引和影响,以探讨“回归自我”的这一贯穿漱石文学的主题。

[关键词]迷羊;波澜;三个世界

[作者简介]陈慧华,广东商学院外国语学院助教,中山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广东 广州510320

[中图分类号]1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2728(2007)07―0141―03

夏目漱石的《三四郎》自明治四十一年(1908年)九月一日至十二月二十九日在《东京朝日新闻》《大阪朝日新闻》上连载。单行本在次年五月发行。自连载以来以平凡易懂的故事内容吸引了大批读者,成为了最为人们所接受的漱石文学作品之一。极其平凡的主人公命名,任何人都可能遇到的命运,似乎并没有太多太复杂的构思。然而,这恰恰是作者最初要达到的目标。有意识地描写人世间最普通最寻常的人物角色,这才是作者所追求的作品特色。

漱石在《三四郎》的预告文中是这样写的:“从家乡的高中毕业考进东京某大学的三四郎接触到新的空气。于是他接触到同辈、前辈还有年轻的女性,形形各不相同。我只是要把这个人物放在这种空气中。然后让他们自己游,这样他们自己就自然会翻起波澜的。”漱石宣布了他的精神要从道义的束缚解放出来,同时也让小说中的人物从道义中解放出来。然而,小说表面上看似乎是自由随意地流于平凡,但漱石绝不是简单地把这个新型人物放进社会的新空气中任由其游弋,从而自然而然地翻起波浪,而是正好相反,先有波涛,后才有迷羊的。

三四郎所接触的“新空气”来自日俄战争后的经济的急剧发展。三四郎眼中的大都市,“所有的东西似乎都在逐步被破坏。同时,所有的东西似乎又在被重新建设。很大的变动”。这就是旧的关系被破坏、新的关系正在建立的动荡社会。还有小说的开头,男女的争斗、经济景气的变动、物价的上升、海外贸易等等的话题都充塞着三四郎的耳朵。这样的社会现象给人们的生活带来很大的影响。在这种生活的变化当中,知识分子在社会中的地位也逐步产生变化。

以前从家乡考进东京的大学就意味着将来会成为知识分子并且有好的前途。刚刚从家乡的高中毕业的三四郎也同样抱有这样的幻想。他认为自己的将来将会是“进人大学。接触到有名的学者。和有品味的学生交往。在图书馆研究学问。出著作。接受世人的喝彩。妈妈就会很高兴了”,他对于自己将来“拥有光明的前途”很有信心。然而,就在三四郎刚离开家乡还没在东京落脚的时候,他就发现他的这种自信仅仅适用于家乡而已。

首先对三四郎产生冲击的就是火车上遇见的女人。这个女人属于三四郎所未知的阶层。火车上遇见的一位老伯和这个女人同是经历过艰苦岁月的人,他们谈起话来很投契。而从小娇生惯养,毫无社会经验的三四郎与这个女人之间交谈就变得无法成立了。三四郎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但却和火车上同行的女人一起过了一个晚上。分别的时候,这个女人丢下一句“你真是个没胆量的人啊”,这对于三四郎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三四郎重新回忆自己的先前的态度,不得不承认这句话的确是对自己的一种确切的评价。

三四郎受到这个女人的打击后,又从另外一个侧面对他自身有另外一种新的认识,那就是后来他遇见的一个男人对他所说的一番话。这个男人(广田老师)强烈地批判了日俄战争之后的日本.对于视野狭小的三四郎来说他的言论是一个重大的发现。这个男人说:“人的思维比日本要宽广得多啊”,三四郎听后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所掌握的知识是非常狭隘的,原来世上还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

在东京新认识的人物野野宫和美祢子也是三四郎从未认知的新型人物。这使三四郎变得很混乱,完全不知道应该怎样整理这些形形的人物印象。三四郎不由得自己低诉“真矛盾啊”。“大学的空气和那个女子是矛盾的吗、那色彩和那目光是矛盾的吗、看到那个女子从而想起火车上的那个女人,这是矛盾的吗?自己的未来的两条道路是矛盾的呢?还有对于自己非常熟悉的事物产生恐惧,这也是矛盾吗?这个来自家乡的青年对于这些完全无法分辨。只觉得似乎的确有矛盾。”

在三四郎面前的现实社会就像是在古寺的旁边建一间“涂油漆的西式建筑”一样,感觉很奇怪。一直生长在家乡的狭小世界中的三四郎来到东京才发现现实比自己以前想象的要复杂多样,也发现原来自己真的什么也不懂。三四郎是一只对现实世界充满惊讶和不安的“迷途羔羊”,但另一方面,三四郎来到这个大干世界就如一张白纸,人生从这里开始由他自己来谱写。他不会把自己局限在片面的见解之中,而是希望在这个广阔的世界中寻找改变自己的可能。

处于这样的位置的三四郎所遇到的现实问题并不是自然翻起的“波澜”,应该说是作者漱石为三四郎营造的世界。

三四郎把自己所处的立场归纳为三个世界。第一个世界是远在熊本的家乡。三四郎仅仅在收到母亲的信的时候才得以回归这个世界。作品中不时插入对母亲所在的家乡的描写,与激烈变化的大都市形成对照。对于三四郎来说,家乡是一个老旧的世界,“并不是一切都很平和,而是一切的事物都是那么的慵懒”。在大都市的刺激下身心疲惫的三四郎通过感受母亲信上所传递的爱和朴素的感觉,从而得到心灵的安宁。但是母亲的信中也从光的田地,家与家之间的交往谈到关于结婚事情,反映了家乡的人们也是生活在一些小的利害关系之中。还有一些日常琐事中也谈到了连“以前很正直”的人也会用柴来打老婆等等。从这些信中的片断中可以看出这种家乡人的朴素并没有被美化。

第二个世界,学问的世界中有野野宫和广田老师。他们和那些写著作,出学问成果,受世人尊敬的一般理解的学者完全不一样。无法接触到“现实世界”而感到困惑的三四郎把他们定义为有意识地断绝与“现实世界”的关系,因而显得沉静稳重的人物。

第三个世界是华丽生动的世界。美祢子就是这个世界的代表。她在和服、配饰等方面不惜花费金钱,而且在她的身上荡漾着一种有优雅品味的氛围。用指尖轻轻地展开手帕的手势、在某个角度突然停下作揖的方式等等,美祢子的所有言谈举止都非常细致讲究。三四郎受美祢子的吸引,产生踏人这个世界的欲求。但同时三四郎也感到难以接近,总觉得“能够让自己自由出入的道路被堵塞了”。

三四郎就是在这样的三个世界交织的空气中呼吸着,然而作者漱石用于这三个世界的笔墨并不是平均的,就如中国的水墨画,三四郎在这个大都

市的所见所闻就是山水花鸟诗人仙女,而对于家乡的描写则是穿插在丰富画面之中的留白。在“新的空气”中“游弋”的乡下青年,尽管他同时受到三个世界的牵引,但是围困着他的是“新的空气”,是大都市的种种新印象,因此家乡的世界不被包括在,内。而实际上,三四郎的确受美祢子的吸引是最大的。三个世界中,家乡与大都市无疑是矛盾的,而大都市内的矛盾则来源于美祢子和广田老师。相信漱石所说的“波澜”就是三四郎与美祢子和广田老师之间的矛盾所产生的。

美祢子与广田老师是两个对立面。三四郎受两方的牵引也受这两方的影响。他在这两极之间左右摇摆。这两个相异的“世界”形成一种对立、斗争、互相影响的关系。一方面是福泽谕吉以及明治政府强力推动着的“文明开化”政策,另一方面是直面这种政策,并站在对立一方的以漱石为代表的一群。这两端势力互相对决,擦出的火花正代表着当时的“大都市文化”。这种状态至今仍然存在。如今的东京街头依然是美祢子与广田老师并存的社会。这种无形的斗争仍然在深街巷角、在庞大的地下交通网络的流动中不变地存在着。如今的日本大都市文化仍然处于这种矛盾的状态。

然而,单是这两极并不是完整的大都市文化。在这两个对立面之间必须再加上第三者来调和这两极。统合这激烈对碰的两种势力,并在这个基础上孕育一种必须建立某种新势力的力量。而站在第三者的立场上的,不是别人,正是三四郎。他在两极之间的牵引、影响和动摇之中,被赋予了调和统合两极的任务。漱石把这一关乎日本大都市文化甚至关乎日本命脉的课题交给了以三四郎为代表的新时代青年。三个世界,一个是他的过去,家乡的世界;一个是学问的世界,精神的世界;第三个是灿烂多姿、欢声笑语的以女性为代表的世界。三四郎被这三个世界所吸引,但同时也感到各有美中不足的地方。这三个世界虽然对于三四郎来说有着很大的魅力,但也是对三四郎的一种束缚。他必须向前迈进,必须超越美祢子与广田老师的世界。统一两者,再开拓另一个新的世界。

而另外一方面,实际上美祢子与广田老师自身也努力互相靠近、互相统一的。他们并不喜欢如此的对立,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本身对于自己并不满足。因此他们对于充当“调和者”的三四郎寄予了很大的期望。首先,美祢子不像《虞美人草》里的藤尾那样,她不是一个单纯的诱惑者。与其说她是为了自己而诱惑三四郎,倒不如说她是一个为了“培养”三四郎成长而被刻画的角色。美祢子一直引诱着三四郎,然而正当三四郎即将“沦陷”于这第三个世界之际,美祢子却改变了。以还钱为名与美祢子见面的三四郎向她表白了:“其实,我是为了见你才来的。”三四郎似乎已经跨越了他和美祢子之间不得不跨越的界限。然而,就在这时,美祢子这个诱惑者却停止了引诱,最后她被她的订婚者接走了。美祢子给三四郎留下了深刻的影响,但她却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三四郎。这不是漱石对三四郎的故意捉弄,相信一定是有一股潜流在推动着漱石直观地感触地选择了拒绝“沦陷”。这似乎就是美祢子最终的选择。

其次,还有广田老师,他也不是单纯的学问和精神世界的代表者。广田老师那充满诗情的梦同样证明了这一点。正当与次郎的拥立运动彻底失败之际,广田老师却向三四郎讲述了他的“好梦”。他与二十年前只见过一面的女孩在梦中重逢了。二十年前宪法颁布之日,明治文明开化政策的推动者森有礼被暗杀,广田老师就是在葬礼的队列上遇见“森林的女孩”的。这件事犹如某种暗示般烙印在广田老师的脑海中。表面上似乎忘记了,但却深深地埋在心底,如今又从记忆的谷底重新被唤醒了。她就犹如广田老师失去了的恋人一样,广田老师通过与这位“森林的女孩”之间不可思议的交流,他的内心深处得到了慰籍。

故事就在三四郎的喃喃自语“迷途羔羊,迷途羔羊……”之中结束了,但是三四郎的路仍然要走下去。三四郎、美祢子、广田老师,他们都是带着善意的人,在他们身上找不到任何恶念、嫉妒和自私。但即使是这样,他们对他们自我的更高的期望最终并没有达成。“迷途羔羊”身处的就是“现实”这个“迷宫”。尽管他们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甚至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改变自己的巨大力量,但最终无法互相交换“内心”。三四郎这个“调和者”不仅要调和美祢子和广田老师这两个矛盾,同时也要调和自己。对于三四郎来说,“回归”到那个人缘、血缘、地缘深厚的家乡似乎就能更容易地从“人”的自身出发实现“内心”的交流。那么三四郎要开拓的新世界,新的日本大都市文化,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应该是在他历遍这三个世界后的“回归”,而且最终只能是个体的“回归”――在都市人群中的“孤立”。

“谜”、“迷”、“梦”,《三四郎》这部作品由一个朴素纯情的青年逐步把读者带进了一个迷幻却青涩的世界。然而,梦有醒来时,迷途终知返,在三个世界之中游走踯躅的三四郎在苦闷中“回归”平易朴素,这种个体的孤立正代表夏目漱石早期作品的划时代特征,在这种朴素中所反映的成熟人格中所无法找到的新鲜气息蕴藏了漱石文学的未来之“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