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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鲁:乡土之爱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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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飞歌。生命欢舞。乡土之爱永恒

――这是我读完“弄泥的童年风景”系列中的《花一样的村谣》之后,顺手写在一张小纸条的一句话。

“弄泥的童年风景”是一套散发着浓郁的南方水田稻花气息,彰显着客家人乡土文化魅力的儿童小说系列,包括《巴澎的城》、《和风说话的青苔》、《弄泥木瓦》、《花一样的村谣》四册。这些散文化的小说所呈现的乡土风物之美和地域文化气息,让我想到了沈从文和他笔下的湘西乡土,也想到了散文家苇岸所说的“乡村永恒”以及屠格涅夫一再说到过的“只有在乡村中才能写得好”的合理性。

把自己的童年生活,以及自己出生和成长的那个名叫大车的客家小山村,作为这套书真正的“主人公”来描写和讲述,这对于王勇英来说,真是一次了不起的“心灵回归”和“写作回归”。乔治・桑返回自己犁过的田间,站在一株胡桃树下,曾经这样由衷地感叹过:“生为乡下人,还是觉得家乡的泥土最美啊!”我想,王勇英写完这套书之后,没准也曾这样感叹过吧。

且以《花一样的村谣》这一册为例。那些像花一样美丽的村谣,是这个名叫大车的小山村的一代代人的珍宝,是祖先们播撒在这里的智慧之花,是一代代乡亲的心灵原稿。在这里,所有淳朴的乡土风俗,例如嫁娶、婴孩出生和满月、丧葬、坟场、屋居、风水,还有耕种、收获、节气等农事,都可以用村谣的方式表达出来、记录下来。

小说里有一段描写布包老师在田野间且行且听他所毕生热爱的这些村谣的情景:“每当他穿着木屐,行走田野间,看着那些恬静的泥墙瓦屋,那从山里伸出来的小路,那潺潺的流水,那月挂西山、飞鸟隐没于树的风景,那踏着铃声归来的牛群,还有那带着狗儿奔跑的村童,他就好像听到了那一首首动听的村谣,那些村谣在他的心底绽放成花,让他享受到无穷尽的幸福感。”这其实也是王勇英自己的乡土幸福感。小说里处处都在抒写着一种深挚和朴素的乡土之爱。

《花一样的村谣》是一种完全意义上的“乡土文学”和“童年文学”。作品里细节密集,生活气息浓郁而芬芳。青青的山谷,清亮的水田;春阳之下白鹭横飞,星月之夜萤火欢舞。尚未被现代工业蚕食和污染的淳朴的农业生态,散发着艾草、稻花和杨梅花的清香。还有痴心热爱自己乡土的乡村教师、人情怡怡的邻里关系、热闹祥和的小乡村生活,以及正在成长和渴望远游的新一代客家孩子,恣意、快乐而又带点甜美的忧伤的童年生活……这一切都如林中滴水一样纯净和明亮,折射着田野四季的色彩和光芒,洋溢着纯净的大自然的气息。

“秋初,成群大雁从天空飞过,北雁南飞;冬末,成群大雁从天空飞过,南雁北归。不管大雁是南来还是北归,弄泥、沙蛭、天骨、三妞、风尾、亚蛇、阿叨、乳渣、朱天琴这些孩子都很喜欢它们。每当有雁群出现,他们就会欢呼着齐声朝着天喊,好像雁群能带上他们一起远飞,一直飞到远远的不知晓的地方。”

大凡在乡村长大的孩子们,谁不曾有过这样美好的童年记忆呢?小说里也一再写到弄泥、天骨、沙蛭、三妞、阿叨、亚蛇、乳渣(这是一些多么具有乡土气息和客家乡村童趣的名字!),他们带着狗在田野间游荡,把大把大把的童年时光撒播在玩耍的田野上。

“大人们认为,孩子们满山奔跑才有更好的胃口吃下更多米饭,这样才能长得壮实。他们越是玩得野,大人们心里就越欢喜,大人们觉得只有这样,孩子们长大了才会有更大的力气耕田种地,将来粮仓就不会落空。”

这样的童年,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恣意、自由、快乐和健康的童年。就像约翰娜・斯佩丽的小说《小海蒂》里那位住在阿尔卑斯山上的“阿尔穆爷爷”,当山下的牧师劝他把小海蒂送去上学时,他却固执地说:不!我并不打算送她去上学。他朴素的“教育观”是:小海蒂是和山上的小羊、小鸟一起长大的,与它们相伴是一件幸福的事,况且山羊和小鸟是不会教她做坏事儿的。在大车这个地方,大多数家长也是这样的“教育观”。他们宁愿孩子们有更多的时间在田野里奔跑和游荡。只有当暮色降临、星星闪亮、炊烟飘起的时候,他们才会想起呼唤孩子们回家,这时,村里就响起大人们喊孩子回家的声音……这样的童年时光多么让人怀念!

有时候即使是黑夜里,孩子们也不愿意回家呢!有月光的晚上,孩子们会带着自己的狗,一起大声地唱着《月亮姑娘》、《月光光》、《萤火虫》等等村谣,在田埂上追赶着大群大群的、在夜色里划着美丽的金线和银线的漫天飞舞的萤火虫。“弄泥他们一边哼着歌儿追着萤火虫渐行渐远,一不小心就跑进山窝最深处。在那里他们惊讶地发现了成千上万的萤火虫。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围绕在弄泥他们身边飞来飞去,让他们感觉好像置身在奇幻的梦境,要多美就有多美。”

再来看布包老师给孩子们扎纸鸢准备骨架而动手“破竹”的一段描写:“竹子斩回来了,布包老师把它放到河水中泡三天,捞起来凉两天,晒一天,随后才开始破竹。……他先用锄头挖一个斜口土坑,在坑里放一块生铁,再把竹头顶在铁块上,然后用破竹刀把竹尾破开个口,再把一根短木棍夹进去。这样,就可以用竹刀敲击棍子两边,竹子受力就一点点裂开。”

当纸鸢扎好、升起的时候,“‘哇――’所有孩子发出惊叫声。纸鸢在一片惊叫声中渐渐飘远,最后消失在远处……那飞去的不仅仅是纸鸢,还有布包老师的梦想……”如果没有真切的乡村童年生活感受和记忆,哪里会有如此鲜活、准确和美丽的细节描写。

这部小说的文学之美,正是来自作家对童年乡村生活的真实、准确和生动的细节的发掘与重现。读着这本小说,我想到了作家都德说过的他对自己童年的感受:“小时候的我,简直是一架灵敏的感觉机器……就像我身上到处开着洞,以利于外面的东西可以进去。”这种灵敏和鲜活,同样也发生在王勇英的身上。

在清新、优美的文学性之外,这部作品里还融合了丰富和准确的有关方志、民俗、气象、农艺、物候、动植物等等方面的知识性与趣味性。这里面有臭草花、三月波花、稔花、暴牙朗花、扫把花、杨梅花、李花、秸子花等等花卉;有三月泡、酸藤果、暴牙朗、地稔、稔果、火纸炭、桑葚、板栗等等野果。至于那些像花朵一样的村谣,更是俯拾即是,如同天籁,充满童趣和想象。

例如这首《月亮姑娘》:“月亮姑娘月亮凉,请你下来照屋场。照得屋场风水好,年年爬起割大禾。”多么质朴和单纯。还有这首《菱角子》:“菱角子,角弯弯,大姊嫁在菱角山。老弟骑牛等大姊,大姊割禾做社无得闲。放撇禾镰拜两拜,目汁两行流落田。”美在有意无意之间。

正是这些美丽的村谣,成了一代代客家孩子童年时代最早所接触的“纯诗”和最美的“乡土教材”。小说里的乡村教师布包,把这些像花一样美丽的村谣,像播撒幸福的种子一样播撒在每一个孩子的心田里。小说的主人公之一、乡村少女弄泥,正是在布包老师的影响和引导下,渐渐地认识和理解了自己的乡土的美丽、艰辛与哀愁,认识到了自己家乡的文化的宝贵和美好。春天的田野上的那种湿润的水汽,让她感到了自然的生命的涌动,感觉自己也像那埋在湿润的泥土下的一粒顽强的种子,只等春风吹来的时候,就会从泥土下冒出来。渐渐地,她也像布包老师一样,开始用爱与知的目光,来打量自己山村的一切了。真挚的乡土之爱得到了美丽的承续。

善良的守山人、忠诚的白头英、热爱家乡的布包老师……他们的生命最终都归入了这片土地。“……住着住着,他恍惚之中感觉自己就是这山中的一棵松、一株草、一朵花、一粒沙、一滴水、一尾鱼、一只鸟,甚至是山中的一缕风。”这写的是那个守山人的感受,其实也是写的弄泥――不,是王勇英自己的感受。

布包老师去世之后,弄泥终于明白了,布包老师,还有其四老师、光方老师,都是那么殷切地期待着她早早长大,长大后能成为一名作家,这样就可以把布包老师毕生所热爱的那些像花一样美丽的村谣都写进书中去。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当作家的梦就如一粒神奇的种子,悄悄地种在了少女弄泥的心中,只待来日慢慢地发芽生长……

小说写到这里,我们也终于明白了,弄泥的童年,就是作者王勇英的童年,弄泥所有的故事,也就是王勇英童年的故事。弄泥长大后,终于成为了一名作家。那些像花一样美丽的村谣,还有她的小学老师们,还有天骨、沙蛭、三妞、阿叨、亚蛇、乳渣……这些童年伙伴,也都写进了她的书中。

我们应该感谢养育了少女弄泥的那片淳朴的乡土。她的家乡博白和大车也应该庆幸,少女弄泥终于成为了作家,让这片乡土的美丽、艰辛与哀愁得到了文学上的呈现:家乡童年时代的一草一木、一牲一畜和雨丝风片,竟然都在她的记忆里保存得清清楚楚、鲜活如初。我们的儿童文学界也应该庆幸,我们从那片偏僻的客家人的乡土上,收获到了这么生动、美丽的儿童文学。

大地飞歌。生命欢舞。乡土之爱永恒!(徐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