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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散的G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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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那首《流浪》靠在窗前,娴熟地将小提琴架在脖子上,阳光下琴声悠扬似水。我静静合上眼睛,伴着音乐脑海渐渐浮出你的身影。

可是,没有你轻轻弹起琴键的声音,怎样让这支承载着友谊的曲调完美收尾?

初遇你时,我正提着小提琴急急忙忙到音乐班报告。那个温暖的午后,你正站在音乐班的教室门口,脖子上挂着耳机,阳光洒在你纤长的睫毛上,仿佛因此而变得灿烂发光。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只有你显得格外慵懒,模糊的歌词,轻轻地从你口中溜向天空。

后来知道,你叫然迪。自然的然,启迪的迪。

你与我分在同一个音乐练习室,并且我有幸坐在离你最近的地方。老师介绍说你是以最高的音乐得分考进来的,同学们全都钦佩地看向你,而你却不屑地抿了抿嘴。

你习惯枕在黑亮的钢琴盖上打盹,懒散的样子纯真而美好。你的手指可以在你自由的操控下在八十八个黑白键上翩翩起舞,令人赏心悦目。你看见我在盯着你看,就说,我叫然迪,我们刚认识不久,就为你弹一首《献给爱丽丝》做见面礼吧。说罢便认真地演奏起来,我只有板着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呆立在原地。我想,这应该就是认识了吧。

在相同或不同的时间,你坐在笨拙钢琴上弹你的G大调,我则微闭着眼睛边走边拉我的G小调。常常,你会突然停下对着我说:“嘉寻,你又拉错了一个音!”我不无厌恶地把小提琴从脖子上移开回应道:“你个弹琴的懂什么!”其实,你确实是个很有音乐才华的少年。你会熟弹整整二十一种乐器,我也听过你谱的曲,很美很清淡,没有浮华的修饰却令人难忘。我常开玩笑说:“十年之后我去听你的演奏会哦。”你却谦虚一笑,把眼神投向无际的天空。

你说,我们都是玩音乐的孩子,想不被人遗忘。必须努力地弹奏,不停地弹奏,把整个青春都弹奏出来好让它不因此随着时光而风化。

就这样,在我整个充斥着小提琴声的天空中,多出了钢琴沉稳可靠的协奏。

年末的音乐晚会,我和然迪被分在了同一个节目。老师说,小提琴配上钢琴是皇后与国王呀。是最华丽的搭配。然迪则一边微笑一边挠着脑袋,干净的脸上有好看的酒窝。

由于曲目要原创,因此让我们很头疼。而然迪却拉着我的衣袖说,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儿有最美的灵感。

那天天空盛满大朵大朵的白云,你拉着我到了一座城镇上方的山坡。有灿烂未凋的野花,低头可以望见整个城镇,一切和煦而美好。眼光如同金屑一般落在轻薄的花上,同样也落在少年长长的刘海上。

你坐在石头上,望着远方。

“我一直想旅行到一个地方,有通透明亮的教堂,和谐的音乐。当一位为艺术而流浪的人,以崇高神圣的音乐为信仰生活下去。”

然迪的眼睛重仿佛有着安静的夜晚,让我一直听他谈着梦想,随风直到黄昏。

第二天,我惊奇地在然迪的钢琴架上发现了一张褶皱的纸条,上面简单地写着“去寻找收留我和我音乐的地方”,旁边还放满了一大摞五线谱,纸张似乎带着野花的芳香,我用模糊的眼睛翻开了那支名为《流浪》的提琴钢琴协奏曲。

可是,然迪,你再也不能与我一同演奏它了。

很久之后,偶然与学姐提起他,学姐说然迪一直随着在这里打工的爸爸生活,可那天他的爸爸突然发生意外只能靠轮椅行走,无奈只好回了故乡。学姐末了还叹息着说,多么有才华的男孩。

对于这些,我只能像初次遇见然迪一样呆立在原地。

然迪,你现在是否会抬起头哼哼以往的乐曲,是否会突然想起我呢?

而我,会载着你的梦继续走下去,努力地弹奏,不停地弹奏,用我年轻的生命奏出璀璨的花朵。

我曾执著地认为,然迪,我们是一生的友谊伙伴,然而我却没有真正了解过你的内心。你与我的青春,就像两条开往不同方向的列车,只是在我十五岁之际恰好停在了同一个站,之后便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