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米花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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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响了啊……”“嘭!”

随着一声不是十分清楚的提示语和一声透彻天际的声响，我知道，爆米花又熟了，氤氲的浓炯中，弥漫着一股甜蜜的味道。升腾，旋转；旋转，升腾，把我裹在里面，向上升腾，高得像是要触着天空，又猛地摔下来。烟雾继续上升，飘到天上，天空中便多了几块爆米花似的云。

小时候的爆米花和现在的爆米花大相径庭。小时候的爆米花酷似云朵，微黄，上面缀着点点像雀斑似的棕色小点，像塑料泡沫一般的手感，味道很醇厚，有米香，有时还会有一个硬芯，毫无防备会把牙硌得生疼。现在的爆米花更精致美观了，更白更小巧，蘸糖多的一面放在阳光下能微微泛银光，放在嘴里立即就化了，还有多种口味。可怎么吃都觉得不及从前……

那是很久以前，爷爷还在的时候，我最爱爆米花。很多时候不吃晚饭就去买爆米花吃，为此挨了奶奶不少的骂。

又一次，我央求爷爷了，爷爷身上没有零钱，就拿出一张50元的“大票”。小时的我不懂“钱”为何意，就一蹦一跳地去买爆米花。那个黑黑的大伯笑了，露出一排大白牙：“小朋友，你这票太大了，我可找不开。”“那就都给你好了。”黑大伯有点诧异于我的“慷慨”，手忙脚乱地找了我一大把钱，又给了我那么多的爆米花，我满载而归。

奶奶喜欢溜达，有时能南北徒步跨越大半个长春市，我们都引以为荣，爷爷还给奶奶取了个绰号叫“长春通”，而爷爷自己却不怎么认路。一天，爷爷带我去一个离家不远的市场买菜，这一走就是小半天。可把家里的奶奶和爸爸急坏了，他们找了好久，就差报警了，就在一家人急得焦头烂额时，我和爷爷却从远处优哉游哉地走了过来。后来奶奶说：“当时啊，都把我急坏了，你说这一老一小一走就是一小夫，饿哪哪没有，这把我气得，这时候，你们俩像没事人似的回来了，都气死我了。”

不用说，奶奶又开始数落爷爷了，我就在一旁嚼着爆米花，看着两位老人十分孩子气地拌嘴。

爷爷行动较迟缓，身体又不很好，所以就总是躺在床上睡觉，奶奶就在一旁织织缝缝。这时的我百无聊赖，就会悄悄地潜伏着溜到爷爷的床下，悄悄地从爷爷床下摸出各式各样的小玩意。爷爷从来不生我的气。有时候爷爷会打呼噜，像小火车的声音。奶奶听不惯，就会坐在爷爷对面的一张床上，拿起一根长长的竿来捅爷爷，爷爷便立即停止打呼噜，翻个身继续睡觉。这时的我和奶奶仿佛胜利的士兵般笑逐颜开。

八月的夏，宁静而安详，那“嘭”的一声却一直不失时机地配合着流水一般的天空。爆米花般的云被汹涌的流水冲破了，流到人间……

夏天，我常坐在窗台上，看着一滴滴的雨落在地面，汇聚成了一条河。一滴、两滴，三滴……落在小河里，滴成一个泡，然后就消失了。儿时想象力丰富，每每看到那个情景，就会想到许多飞碟停在水面上。雨越下越大，一呼吸就会吸进一丝雨，奶奶每每这时就会说起她小时候看见过两次“龙吸水”，就是下雨天，整个天空如墨般黑，然后有一条金色的大尾巴在天上搅，据说那是龙的尾巴，后面便是大雨。儿时的我天真烂漫，对“龙吸水”充满了好奇与期待，可一直到今天，我也没看见过一次。

雨停风止天晴。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又都出来了，我也想出去玩又不敢出去，只是因为夏天的树上有很多毛虫，一拱一拱地在地上爬着，老人们说这种毛虫要是爬到了人的身上会留下疤。好动的我一直走路都低着头，便更能看见一个个灰色的黑色的毛虫尸体，浓密的毛下面沾着绿色的浆，令人作呕。

于是，夏天的我只能坐在家里，一边嚼着爆米花，一边和爷爷背古诗或是听奶奶讲述她儿时的故事。每每读到“天阶夜色凉如水”和“轻罗小扇扑流萤”时，我也能找到类似的意境。

仲夏的夜，像一卷摊开的绸，滑滑的，凉凉的，上面镶着颗颗闪光的小白石(那时的我还不知钻石为何物)，确实有“天阶夜色凉如水”的意蕴了。通常这时，我会拿起奶奶的大蒲扇，上下挥舞着来打蚊子。和蚊子玩得不亦乐乎，也颇似“轻罗小扇扑流萤”了。玩累了，撒娇似的钻进奶奶的怀里，伴着她的故事和嗡嗡的蚊子声，进入梦乡……

第二天，阳光把我拽醒，便又开始了一天的吃爆米花、背唐诗、和泥巴、折纸飞机的快乐生活了。

然而一切都终止在那个三月，那个原应美丽却永远痛苦的三月，爷爷走了，带走了我一切的一切，还带走了天边爆米花似的云彩。

童年结束了。

“天上的云彩像什么?”

“像爆米花!”

“那隔呢?”

“是爆米花微笑时的泪水。”

真中的梦，梦中的真……

(指导教师车菲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