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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物 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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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送秋生当兵的那天是个雪天,鹅毛般大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飞舞着,留在山道上的脚印不到一袋烟的工夫便被覆没了。

大姐和秋生是青梅竹马,但由于两人性格内向,羞涩于未来蒙在头顶上的红盖头,一路上,俩人踏着积雪,一前一后地走着,一句话也没说,临分手时,大姐抬起头,凝视着身穿军装后越发显得英俊的未婚夫,深情地说:“到部队多写信联系哦。”大姐的声音虽低,但语气柔情似水,宛若一股温暖的春风掠过秋生的心头,秋生的内心激动极了,脸涨得通红,他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一个劲地点头应诺。

送走了秋生,大姐的心也飞到了部队,两人鸿雁传书,联系不断。大姐在小镇上开有一个美容厅,忙碌一天,夜深人静后,大姐坐在桌前,拧亮台灯。一遍又一遍地重温着秋生的信,秋生写给大姐的信一般都不长,有三两页,内容也是干巴巴的,但通过字里行间,大姐仿佛看到秋生写信时的窘迫状,仿佛看到秋生忙中偷闲写信的匆忙状。大姐翻来覆去读过几遍后,便给秋生回信,大姐写给秋生的信一般都很长,有五页六页,有时甚至十页八页,大姐羞于口头表达,但全部感情都通过书信流泻出来语气娓娓动听,感情细腻丰富。秋生每每读到大姐的信。都沉在一种我轻轻对你说的氛围中。书信像链条一样将两人的感情紧紧地联结在一起,这种生活方式自秋生当兵后,一直持续了两年。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小镇上的个体老板六生撞入大姐的生活,打破了大姐的内心的宁静,引起了大姐的感情波澜,使大姐和秋生的感情的链条出现了裂痕。六生是在一次生意场上狠狠赚了一笔后,信步走进大姐这个很不起眼的美容厅,六生一进门,首先被大姐的容貌惊呆了,六生点名要大姐为他美容。美容结束后。六生慷慨地拿出一叠钱,说:“一生能遇到如此的美人为我美容,值!”说着将钱甩在大姐面前的桌子上。六生是那种少年得志的人,狂傲得很,六生用过钱后,巴望着大姐受宠若惊,眼里闪烁着金子般的光芒,感激地对他笑着说下次再来之类的话。但是六生想错了,只见大姐仅从中取出一张钞票,又找出一些零头,连同多余的那叠全部退给了六生,六生惊愕了,他没料到大姐是如此的纯洁,六生发誓要把大姐追求到手,并作为人生的伴侣。于是六生一改往日歌飞燕舞的生活作风,严肃认真地追求大姐。起先是经常带上生意场上的朋友来找大姐美容,后来发现大姐对他不冷不淡,于是便不再为姐拉生意,改成每天为大姐送一束鲜花。发现大姐还是不为之动情,绞尽脑汁,改为一有空闲就来到美容厅帮忙,或帮大姐烧水,或帮大姐拖地,大姐终于架不住六生不断改变方式的持久战,开门见山和六生谈论自己的婚姻。大姐说:“我已定了婚。”六生说:“定婚和结婚是两回事。”大姐说:“我和秋生的感情很深。”六生说:“我感到我是你今生生活中最合适的人选。”

在六生的坚韧不拔的追求下,大姐的心乱了,渐渐地大姐给秋生写信的次数少了,内容短了,这个时候,大姐多么希望秋生能有一次探亲假啊。大姐在信中向秋生提出探亲假的事,但是秋生在回信中说,部队正准备参加抗洪抢险,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实在没有理由在这个关键时刻打探亲假报告。

大姐不知自己是在什么样的心情下,向秋生写了退婚信,信发出后,大姐非常后悔,后悔不该如此的草率就这么和秋生退了婚。退婚信发出后。大姐在忐忑不安地等待秋生的回信,秋生回信的内容她已猜测了无数遍,是一顿痛斥,是一种用轻蔑的态度同意断交,还是一张不值得留言的空白。大姐在痛苦的煎熬中等待了一天又一天,始终不见秋生的回信。这个时候,大姐幻想断交信在寄的过程中丢失了,就在大姐为这个幻想庆幸的时候,终于有了回信。不是秋生的回信,而是部队抗洪抢险牺牲通知立功的喜报。

大姐听到这个噩耗,感到眼前一团漆黑,一下子晕倒在地,大姐醒来后,带着赎罪的心理,不顾一切人的劝阻,以未婚妻的身份,随着秋生的家人一同上了部队,为秋生整理遗物。秋生的遗物很简单,最显眼的是那叠厚厚的家信。大姐盯着书信,心如油熬,更知道秋生看过她的断交信后,牺牲前的心情是何等的愤懑。部队首长双手捧着那叠厚厚的书信,交给大姐动情地说:“姑娘,谢谢你,谢谢你给我们战士的爱和情。”听着部队首长感激的话语,大姐的心碎了。大姐不知自己是如何接过那叠书信,蓦然间大姐发现,最上面的那封信――那封断交信尚未拆封,大姐狂想,许是秋生牺牲前未接到信或没来得及读它,部队便开拔了。大姐心里暗暗庆幸,但愿如此啊!想到这里,大姐再次泪如泉涌。

大姐思索片刻,然后将那封断交信交给了部队首长,部队首长阅后。满目吃惊,他闭目沉思,良久,他劝大姐收回这封信,大姐语气坚定地摇摇头,说:“不,如果不拆开这封信,或许我的形象是高大的,但是,不向世人公布这个真实的情节,秋生已故灵魂是不会饶恕我的,人世间的所有的人是不会饶恕我的,我自己的良心也不会饶恕我的。我一个负心的人,一个有过失的人,难道为了自己的名声,为了自己的形象,置良知于不顾。来掩盖自己昔日的品行?有过失的人啊,应该胸怀坦荡,鼓起勇气,正确地面对现实,正确地面对自己的过失!”

大姐的话语低沉缓慢,但是却重重落在每个人的心头。

摘自新疆人民出版社《精美散文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