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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只奶罐 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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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尔弗瑞德・佩金科特如今继承了男爵的爵位和一大笔钱,我想我们再也别想在我们家见到他了。”彼得・佩金科特太太懊悔地对她丈夫道。

“是指望不上了,”他道,“眼看着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我们一再找借口不让他来看我们。我觉得自从他十二岁之后我就再没正眼瞧过他。”

“我们不想跟他接近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彼得太太道,“有那么个臭烘烘的毛病,谁还愿意招惹他呀。”

“那毛病应该还在吧,我想?”她丈夫道,“还是说你以为他在继承财产的当口儿,性格也有所改善?”

“哦,他自然还有那个毛病,”妻子承认道,“不过谁都不会不乐意跟这个家族未来的族长攀攀交情的,但愿只是出于好奇。此外,且抛开犬儒主义那一套,他富了以后人家看待他那个毛病的方式也就不一样了。如果一个人富可敌国,不是一般的有钱,所有对其肮脏动机的怀疑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这事儿也就只成了一种烦人的疾病了。”

在威尔弗瑞德・佩金科特的堂兄――威尔弗瑞德・佩金科特少校死于一次马球事故之后,他突然成了他伯父威尔弗瑞德・佩金科特爵士的继承人。(有一位威尔弗瑞德・佩金科特曾在马尔伯勒打的几次战役中屡立战功,威尔弗瑞德这个名字自此便成了这个家族在命名上的弱点。)这个家族头衔和财产的新继承人是一个年约二十五岁的青年,众多堂兄弟和亲属对他声誉的了解更甚于了解他本人,而且这个声誉相当不光彩。家族里其他无数个威尔弗瑞德主要以其住处或职业相互区分,比如哈伯尔堂恩的威尔弗瑞德、炮长小威尔弗瑞德,可是这位特别的苗裔却拥有一个很不光彩又很贴切的名号:“三只手”威尔弗瑞德。自从他学生时代的后期以来,他就一直受控于一种极为强烈而且顽固的偷窃癖。可他虽不缺乏贪得无厌的偷窃本能,却缺少偷窃的辨别力:只要比餐具橱略小略容易携带并且价值高于九便士的不论什么东西,对他都有一种不可抵御的吸引力,只要再加一条:属他人所有――一切必要条件就全部齐备了。他极少有机会获邀参加某个乡间舞会,但凡有他参与,主人或是家族的某个成员通常并几乎必须要在他告辞的前夜友好地搜查一遍他的行李,看看他有没有“误拿”了人家的财物。搜查的结果通常都会有数量巨大品种繁多的收获。

“这才叫有趣呢,”彼得・佩金科特在谈话过去约半小时后对他妻子道,“我刚收到威尔弗瑞德发来的一份电报,说他正驱车途经此地,颇想登门致意,如果没有不便之处他想停留一晚。签名是‘威尔弗瑞德・佩金科特’。这必是‘三只手’无疑了,别的威尔弗瑞德都没有车。我猜他还会为我们的银婚纪念日送件礼品呢。”

“老天爷!”彼得太太道,突然意识到了严重性,“这个节骨眼上我们家来个有这种毛病的人可不得了。所有那些银制礼品都摆在起居室里,别的还在源源不绝地寄到。我还没弄清楚我们都收到了什么,后面还有什么到来呢。我们不能把它们都锁起来,他肯定想参观一下我们的礼品。”

“我们必须眼尖着点,这就行了。”彼得保证道。

“可这些老练的偷窃癖都聪明得很,”他妻子担心道,“而且要是他怀疑我们在盯着他也够难堪的。”

当晚,那位路过的旅行者受到招待时,“难堪”的确是占据主导的气氛。谈话紧张而又匆忙地从一个客观的话题转到另一个。客人丝毫没有他堂兄嫂指望看到的那种鬼鬼祟祟、自知有罪的神情;他彬彬有礼,很是自信,也许,只有那么一丁点“装腔作势”。相反,他的主人却一直显得心神不宁,也许这才是有意堕落的表现。饭毕来到起居室之后,他们的不安和难堪就愈发明显了。“哦,我们还没让你看看我们的银婚礼品呢,”彼得太太突然道,仿佛一下子想到了个待客的绝妙点子,“都在这儿呢。真是又漂亮又实用的礼物。当然,有些送重了。”

七只奶罐。”彼得道。

“是呀,是有点恼人,”彼得太太接着道,“有七只呢。我们觉得我们下半辈子只能以奶油为生了。当然,有几只可以拿去调换。”

威尔弗瑞德全神贯注于这些礼物,仿佛当它们是古董一样细细鉴别,还特地把其中的几件拿到灯下细检其标志。这时候主人和主妇的焦虑就好比母猫眼看着它新生的猫崽儿被抢去传看。“让我看看,你还给我芥末罐了吗?这才是它的位置。”彼得太太尖声道。

“对不起。我把它放在红酒罐旁边了。”威尔弗瑞德道,他正忙着看另一件礼品。

“哦,还是再让我看看那个糖筛子,”彼得太太道,不安中透出顽强的决断,“我必须在忘记之前记下是谁送的。”

高度警惕之后却并未收获完全的胜利感觉。待他们终于跟客人道了“晚安”之后,彼得太太表示她肯定某样东西已经被他顺手牵羊了。

“看他的态度,我也觉得他确实像是得了好处,”她丈夫确证道,“丢了什么吗?”

彼得太太匆忙数了一遍排列的礼物。

“只有三十四件,我觉得应该是三十五件的,”她宣称,“我不记得三十五件里有没有包括副主教那个还没送到的调味品架子。”

“我们怎么知道?”彼得道,“那头吝啬的猪连一件礼物都没送,他要是再顺手牵走一样,他可真是不得好死了。”

“明天他洗澡的时候,”彼得太太兴奋地道,“肯定会把钥匙留在外头,我们就可以搜搜他的皮箱了。只能这么办了。”

翌日,半掩的房门外一直有人警觉地观察着,一等威尔弗瑞德披着件华丽的浴袍进入浴室,两个兴奋的人影就鬼鬼祟祟地迅速朝主客房奔去。彼得太太把门,她丈夫先是匆忙地找到了钥匙,然后就带着刁钻尽责的海关官员的神气一头扎进了皮箱。这次搜查马上就见了分晓:一只银制的奶罐就裹在几件薄纱绸衬衫里头。

“这狡猾的畜生,”彼得太太道,“他偷奶罐是因为有很多只,他以为丢了一只也不会有人注意。快,快拿着把它放回原处。”

威尔弗瑞德很迟才下来用早餐,他的态度明显说明已经出了什么问题。

“有件事很难启齿可又不得不说,”结果他脱口而出,“恐怕贵府的佣人里头有贼。我的皮箱里少了件东西,那原是家母和在下为二位的银婚备的一点薄礼。昨晚饭后我就该呈上的,可碰巧那也是个奶罐,而你们像是正为那么多奶罐犯愁呢,所以我觉得要是再奉上一只就太尴尬了。我原想拿去换件别的礼物,可眼下它竟然丢了。”

“你是说那是令慈跟你本人备的礼物?”彼得先生和太太几乎异口同声地问。“三只手”可是做了多年的孤儿了。

“是的,家母目前刚到开罗,她在德雷斯顿时写信给我要我为二位选购一件精巧漂亮的旧银器,我就选中了那只奶罐。”

佩金科特夫妇的脸色已经变得死青。提到德雷斯顿他们才恍然大悟。眼前的这位原来是大使馆随员威尔弗瑞德,一位非常出众的青年,平时很少出入他们的社交圈子,而他们竟然拿他

当“三只手”威尔弗瑞德来招待。他母亲欧内斯汀・佩金科特夫人进入的圈子对他们而言绝对只有高山仰止的份儿,眼前的这位公子没准哪天就能成为大使。而他们竟然搜查抢劫了他的皮箱!夫妻俩茫然、绝望地面面相觑。毕竟还是彼得太太脑子转得快。

“想到宅子里竟然有贼真是太可怕了!我们晚上都把起居室的门上锁的,当然,我们用早餐的时候已经丢了什么也未可知。”

她起身匆忙出去,仿佛是去确认一下起居室里的银器未被一扫而光,过了一会儿双手捧着一只奶罐回来了。

“现在有八只奶罐,而不是七只了!”她叫道,“这一只原不在那儿的。记忆这个东西有时会跟我们提迷藏呢,威尔弗瑞德先生!您肯定是昨晚偷偷溜下楼来,在我们锁门之前将它摆在那儿的,第二天一早又给忘了个干净。”

“人的记忆的确经常会跟我们捉迷藏,”彼得先生以无限的热心保证道,“就在前几天我进城去付一个账单,结果第二天又去了一趟,已经完全忘了――”

“这肯定是我买给二位的罐子,”威尔弗瑞德仔细查看后道,“今儿早上我沐浴前从皮箱里拿浴袍时它还在,可等我出来打开皮箱时它就不见了。我离开的那一会儿有人把它拿走了。”

彼得夫妇俩的脸色变得更加死青了。彼得太太心一横,决定孤注一掷。

“亲爱的,去把我的嗅盐拿来,”她对丈夫道,“我想它们搁在化妆间里。”

彼得如释重负般冲了出去,刚才那短短的几分钟几乎长得没有尽头,再这么下去他们的金婚大喜也将指日可待了。

彼得太太满面羞惭,满怀信任地转向她的客人。

“您这样的职业外交官应该知道如何装作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这是彼得的一个小毛病,也不知是怎么犯的。”

“老天!你是说他有偷窃癖,就像那位‘三只手’的堂兄?”

“哦,也不尽然,”彼得太太撇清道,急于给她丈夫再涂抹点白粉,不让他显得跟她刚才画得那么黑,“他从来不碰摆在外头的东西,可是却无法自控地想搜索锁起来的东西。医生对此有个特别名号的。他肯定是趁您沐浴的光景突袭了皮箱,拿走了最先看到的东西。自然,他根本就没有偷这么个奶罐的动机,您也知道,我们已经有七只了――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珍视您及令慈的礼物――嘘,彼得回来了。”

彼得太太就这么戛然而止,奔出去迎她的丈夫了。

“没事了,”她对他耳语道,“我已经解释清楚了。这件事不要再提一个字了。”

“勇敢的小女人,”彼得道,他长出了一口气,“我是无论如何应付不了的。”

外交上的守口如瓶似乎不必推演至家庭事务。彼得・佩金科特怎么都想不明白,春上到他们家小住的康斯薇洛・范・贝尔雍太太为什么去浴室的时候总带着两个珠宝匣,还对每个在走廊碰到的人解释说那只是她修指甲和面部按摩的工具。

小贴士

萨基是英国小说家赫克托・休・芒罗的笔名,此名取自11世纪波斯诗人欧玛尔・海亚姆所著诗集《鲁拜集》。他于1870年2月18日出生于缅甸。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萨基入伍参战,阵亡于索姆河战役。他的短篇小说多以20世纪初英国上层社会和中产阶级穷极无聊的生活为题材,讽刺他们的浅薄、庸俗、势利和装腔作势。这群人中大多数游手好闲,用宴乐、清谈、吹牛、争风吃醋、无事生非来填补生活的空虚。小说在形式上是传统的,但结构严密,笔调辛辣,多警策之言,故事的结局往往令人发噱或出人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