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人合渣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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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土家山寨的民间歌谣中，有这么几句：

辣椒当盐，合渣过年，

一条裤子穿它几十年……

这几句话夸张地描述了土家人在解放前的辛酸生活。其中，“合渣”是土家人的一道家常菜。

合渣的制作比较简单，只在开头“推”的阶段辛苦些，因此土家人称制作合渣为“推合渣”——将黄豆用水泡胀后，在石磨上一转一转地磨成豆浆，再将豆浆兑水放进锅，架火煮开，然后放进切好的菜丝，又煮开，就制成了一锅乳白带绿的合渣。由此可见，“推合渣”比起打豆腐来，要容易得多，难怪土家人又称合渣为“懒豆腐”。

物以稀为贵。在艰苦岁月里，收获的黄豆少，土家人最大的奢望之一即是能在过大年时吃上豆腐。这在今天看来是如此容易实现的小小心愿，在那时却往往不能实现，因为当时土家人的主粮——苞谷、洋芋和麦子都收获不足，黄豆就更有限。因此，土家人只好用简单朴素的合渣过年。

其实，合渣有几大妙处：一、黄豆富含蛋白质，青菜富含维生素，因此合渣的营养价值高；二、合渣的味道特别，清淡，带乳香，百吃不厌；三、土家人的第一大主粮是苞谷，性粗糙，但就着汤汤水水的合渣，口一张，哧溜哧溜，却极易下喉。

在炎夏，喝一碗合渣，既解渴，又消暑；还可将其放置几天，让其变酸——土家人称之为“酸合渣”——一进口，就酸得人的神经痒酥酥的，怪舒服，更解渴，更消暑。寒冬，可在酸合渣中放上辣椒、猪油、盐、大蒜等调料，架在柴火上猛煮，煮到一定程度，就边煮边吃，比之麻辣豆腐、臭豆腐，又是一番风味。

正因为制作合渣很容易，它营养价值高，味道也美，所以勤劳的土家人特别青睐它，他们在农忙间隙“推”一锅合渣，在田里劳作好几个小时后归家，将合渣热一热，就能及时填充饥肠。而一锅合渣，一家人可以对付好几天。

在土家山寨的农村中小学里，寄读生几乎只有一饭一菜可以食用。饭是苞谷饭，菜就是合渣。原因也是合渣营养好、味道好、制作简单，刚好能满足学校这个大家庭的需求。可以说，土家孩子都是喝着合渣长大的。因此，土家儿女既健康又聪明，绝对有合渣一份不可磨灭的功劳。

如今，土家人“推合渣”已不需“推”了，因为农村已有电磨，只需几分钟就能磨同一锅合渣所需的黄豆粉（而石磨却需要一两个钟头）。再说，市场上也有袋装黄豆粉，买回家即能很容易地制成合渣。

而土家山城里的公民大都出身于农村，有些固执地喜爱手推合渣的原始风味。机灵的土家人当即在小山城的菜市场上摆出一台台袖珍石磨，推出一小桶一小桶豆浆，连同一把把小白菜卖给城里的家庭主妇，生意竟然不错；餐馆则用一碗碗合渣成品招徕顾客，酒家甚至用其款待山外来宾，竟然也十分叫座。

如今，土家人早就不用“合渣过年”了。自从农村实行包产到劳联产责任制后，土家山寨内十年有九年粮食丰收，黄豆多起来，栏里的猪羊等牲畜也年年高产，土家人的日子越过越红火，常常能吃上鲜嫩可口的豆腐乃至肉食了。大年三十，就更是不同凡响——在家家户户团圆喜宴的桌面上，除鸡鸭鱼肉等山珍海味外，还有煮、煎、炸、炒的豆腐相辅佐；一家老小，热热闹闹，轰轰烈烈，分享丰收的喜悦，分享团圆的快乐。但是，在桌面外，往往还有一盆合渣；一家人吃足大鱼大肉油豆腐后，喝一碗清淡的合渣，消除胃中的油腻，既爽身又爽心。因此，也可以说，如今土家人仍然在用“合渣过年”。

当然，这个“合渣过年”与当年的“合渣过年”已是相反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