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日记建构生命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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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心理辅导；日记治疗；情绪；自我监督

一、相关理论

把日记作为心理治疗或心理辅导的方法可称为“日记治疗”。日记治疗是叙事治疗中写作治疗的重要形式之一。20世纪80年代叙事革命的兴起，推出了叙事心理学。叙事心理学认为人生是建构和叙说故事的过程。故事就是过往之事，包括所闻所见所经历之事，这些构成了人们成长的生活环境或语境，是影响人心理行为的社会文化因素。人们在故事中生活，生活又产生着新的故事，新故事是以往故事的继续，同时又继续塑造着生活和人的心理世界。

叙事辅导（narrative counseling）的基本原理是解构消极的强势故事，发现、扶持和增强体现健康发展方向的弱势故事，从而建构新的故事和生活。叙事的主要方式有：故事的叙述――重新编排和诠释故事；问题外化（problems externalization）――将人和问题分开；形成积极有力的自我观念。叙事辅导最基本的操作是叙事表达，包括动作表达和文字表达。近年来受到越来越多关注的写作治疗便是其中的一种重要方式。日记作为治疗性写作的类型之一，记录着当天发生的事情、重要的想法、内心的对话以及个体对事件的直接反思。日记是自己与自己的交谈，它让人在没有外在压力的情境下尽情地、清晰地表达自己，宣泄内心情感和审察自己，它见证了个体心理成长的过程。

在心理咨询中运用日记写作的方式，可以让来访者在自我对话中对已发生的事件进行整合和重构，获得关于事件的新版本，建构另一种生活故事，实现认知的调节。

二、日记的作用

中学生步入青春期后，开始喜欢收藏心事，喜欢写日记，写下属于自己的隐私。一直以来写作也被认为是有益于身心健康的事情。日记记录着人们每天所经历的事情和所感所得，具有极强的保密性和驯服性，在心理治疗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美国心理学家詹姆斯博士13年来一直致力于研究写日记对人的心理治疗效果。他说:“写日记可以把危险的压力发泄掉，进而增强人体免疫，改善健康。”詹姆斯博士曾叫一组人连续写日记一周，记录情绪感受。结果这些人在写日记之后的两个月内，看心理医生的次数减少了一半。他认为，当人把烦恼写进日记之后，就像是把烦恼卸下留在日记中了，于是身心得到了放松。写日记的过程就是帮助我们了解与分析自己的烦恼的过程。

由于日记不是写给别人看的，人们可以踏实地写出自己的心事，无需隐瞒，既可写出正面的东西，也可写出负面的感受。将书写作为一种情感宣泄方式，最早起源于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英国诗人葛里波顿也曾建议用写日记来治疗消沉和焦虑的病人。在日记中记录自己的情绪感受或把烦恼写进日记，相当于找到了一个合理又合法的情绪宣泄途径。日记在这里起到了情绪疏导的作用。

来访者可在咨询师的指导下，有目的地书写日记。咨询师可通过提出一系列问题，让来访者在日记中进行自我反省，重新认识自我，进行自我重塑，最终实现治疗效果。日记治疗的运用使来访者在意识领域中，对与其症状及障碍有关的事件、观点获得了一种不同于以往的认识与理解，并由此带来思想与观念上质的飞跃。书写治疗日记，实质上是一个认知改变的过程。

下面笔者以一个咨询个案为例来阐述日记在心理治疗中的应用，了解日记是如何帮助来访者解构原有的不合理信念，建立新的思维方式，从而达到治疗目的。

三、日记在心理治疗中的应用

小梅是一名高二在校女生，性格内向，不擅表达，在咨询时表现得很紧张，情绪低落，并表现出对身边人的不信任，在班里也没有什么朋友。她在咨询过程中对心理咨询师很难产生信任，不太愿意表达。为此，笔者决定以日记的形式来辅导小梅。

1. 准备阶段

记录事件的发生、个体的情绪体验和行为表现。在准备阶段，咨询师通过以下几个问题来规定日记的方向：

（1）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困扰？

（2）使你产生心理困扰的事情是什么？

（3）产生心理困扰时自己的行为、情绪表现和内心想法是什么？

（4）通过咨询希望自己有什么样的改变与成长？

一般心理咨询通过问话和倾听技巧引导来访者认识自己的问题，而日记治疗通过日记让来访者进行自由回忆，在回忆过程中记录自己内心的感受，让来访者更好地觉察自己的行为与情绪。心理分析疗法认为来访者只要明了自己内心困扰的原因和发展过程，症状便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自然就消失了。写日记可以让来访者在宣泄情绪的同时，为自己的内心困扰找到一个合理解释。咨询师把解决问题的主动权交还给来访者，让其反思并设定咨询的目标。

小梅的日记：

自从上了高二，来到新的班级，我觉得很多事情发生了改变。我想把学习搞好，将来上一所好大学，但是又很容易受周围同学的影响。因为我很少说话，我总觉得他们可能会议论我，他们一定不喜欢我。班主任找过我谈话，说我成绩不错，她对我有信心，但是我觉得她只是在鼓励我，我已经很难跟上进度了。

上自习时，只要有同学说话我就不能集中精神，很想听听他们是不是在议论我。下课看见同学围在一起说话我也很担心。班主任最近也不找我谈话了，我想她也讨厌我了。

我想通过心理咨询改善自己的人际关系，与他人更好地相处，更专心地学习。

2. 治疗阶段

在治疗阶段，咨询师对来访者书写的日记进行分析，与来访者共同探讨日记中提出的问题，使问题外化，并找出不合理思维，实现认知调节，形成积极有力的自我观念，根据来访者的情况制订新的日记写作方向。咨询师可以设置以下的问题，引导来访者在日记中自我发现，并通过问题了解来访者的基本情况：

首先，分析上一阶段的日记，找出造成来访者心理困扰的真正原因和面对压力事件时的不合理思维，有针对性地进行探讨和解决，以实现认知调节。此处对日记的分析与探讨，相当于咨询中的理解、界定和探索问题。

小梅的问题主要是自我价值不足。她存在的不合理思维是：别人一定不喜欢她，总是在议论她；班主任对她的表现很失望，所以班主任也一定不喜欢她。

此时，日记写作的方向由上一阶段的自我发现和情绪疏导，变为自我重塑。由咨询师提出问题，来访者根据问题书写日记，进行自我反思，以实现自我监督、自我控制等自预的作用。

根据对小梅日记的分析，制订如下的日记书写方向，以打破小梅存在的不合理思维并建构新的合理思维和信念，发现自己的优点。

（1）什么可以证明这件事情如我所想的一样？

这里日记的书写可以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打破自己“身份”的局限性；另一方面，可以在找寻压力事件证据的过程中，重新认识事件的发生及影响，形成合理的思维和观念。这时日记的书写可以使来访者辩证地看待已发生的事情，清晰地看到引起情绪问题的并不是事件本身，而是自己的信念，以形成坚强、有力、合理的信念――达到“三赢”，培养“我好，你好，世界好”的积极信念。

（2）我现在发现我原来是这样的……

通过对这个问题的思考和书写可以使来访者更进一步认识自己。这里的日记书写是在自我发现的基础上，对自我的反省――重新总结自己的行为表现，进行自我重塑，建构新的关于自我的故事，实现认知调节。

（3）我的优点是什么，我如何发挥它们？

通过发现自己的优点，实现自我接纳。对于有强烈自我否定倾向的来访者，可以以此问题作引导，在日记里强化自我接受，增强自信心，避免自我指责。来访者在日记中反省，在发现自己的优点的同时进行自我监督和控制。如，咨询师可以引导来访者思考如何发挥自己的优势，并在日记中写下以后每天做一件可以发挥优势的事情，避免消极观念的闯入。

（4）我发现他们（包括所有与来访者有关系的人）其实……

当小梅总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以自己的人生态度及价值观念去看待同学、舍友的行为时，就觉得别人可能对自己有看法，因而容易在人际交往中自我封闭，并对他人和自己产生否定的想法。咨询师可以要求她通过观察，在日记中辩证地记录下对别人的看法，学会换位思考。这可以起到认知调节和自我控制的作用，并且可以促使来访者更理智和辩证地看待引起心理困扰的人或事。

3. 结束阶段

在这一阶段，可与来访者共同探讨其在前段时间的成长以及可以提升的地方，并引导其思考如何应对以后可能遇到的问题，为自己将来的生活作准备，进一步提升来访者的自我效能感。鼓励来访者在咨询结束后继续以日记的方式进一步自我觉察、调节与控制。

经过几次日记分析与咨询，小梅的日记越写越简单，通过对事件的简单描述，很自然地对自己的不合理思维进行分析。日记不但帮助小梅重塑了自我，学会更客观地看待他人，而且还成了她调节情绪的好帮手。

最后一次交日记，她对自己的情况作了如下总结：

虽然我还是偶尔会在上课的时候分神，但已经能很好地提醒自己，要客观地看待他人的讨论。前段时间我鼓起勇气，下课的时候加入到同学们的讨论中去，虽然没有说什么话，但是大家并没有排斥我，还主动和我说话。原来事情并不如我所猜测的那样。我太在乎他人的看法，总以为别人不喜欢我，这些想法使得我不敢与同学交流，上课也不能集中精神。后来我才知道很多事情并非我想象的那样。我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谢谢老师，我会继续记录自己的情绪和想法，不断调整自己。

至此，小梅的咨询暂告一段落。

日记在咨询的过程中真正做到了把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主动权交还给来访者本人。来访者在咨询师的指导下，通过书写日记解构自己原有的不合理思维，建构新的合理信念，走出情绪的漩涡，建构生命的方向。

4. 咨询关系结束后

咨询关系结束后，没有咨询师的引导和协助，来访者也可以继续书写日记，实现自我管理。可以让来访者更明确地看到解决问题的主体是自己。来访者通过日记进行自我管理可以起到以下作用：第一，提高来访者自主改变行为的动机水平；第二，在生活的自然情景中直接改变行为，日记可以起到时刻提醒的作用；第三，对一些在治疗室里不易观察和处理的行为，来访者可以在咨询结束后自行监督并进行矫正，尤其是一些在生活中多次出现的行为，如贪吃零食、乱扔东西等不良习惯，通过日记进行自我管理最为有效。

需要注意的是，在日记治疗过程中咨询者要引导来访者：第一，考虑行为是什么和怎么样，而不要考虑为什么会发生，避免负疚感和悔恨感；第二，要认真考虑如何解决，主动设计和安排有利于自己行为的环境，增强自己的主动性和责任感；第三，尽量往好处想，多看自己的长处、进步及美好的未来，增强信心；第四，采取小步子策略，把行为的总目标分为渐进的、能加以控制和实现的子目标，增加自己的胜任感；第五，要求自己灵活应对具体的问题和情境，感受支配者的主体地位；第六，乐于考虑未来，鼓励自己思考如何应对将来可能遇到的问题，为未来生活作准备。

四、结语

Karasu认为情绪体验与行为调节是影响心理治疗疗效的共同因素。情绪体验亦有帮助来访者改变的作用。书写治疗日记，可使来访者在宣泄不满情绪的同时，重新诠释已发生的压力事件，建构新的自我，这实际上是一个认知改变的过程，是治疗的关键一步，主要由来访者本人独立完成。但改变如果仅仅停留在认知的层次上，不付诸行动，亦不可能产生持久稳定的疗效。日记的书写则可以在行为的改变上起到自我监督和自我控制的作用，使人时刻审视自己的行为及改变，看到自己的成长，在日记中获取继续前进的力量。

作为一种新兴的心理治疗辅助技术，日记治疗的理论与实施在一定程度上还缺乏充分的发展与验证，需要广大心理咨询工作者在实践中不断总结与摸索。总之，在目前心理咨询过程中综合运用各种技术的大趋势下，将日记疗法整合于多种治疗方式中加以适当使用，会给心理咨询工作带来良好的辅助作用。

（作者单位：广东省中山市桂山中学，中山，528463）

编辑 / 何 妍 杨 怡 终校 / 黄才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