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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可能一辈子戴着面具做人。所以郑沛芳决定从一开始就不戴面具。活得张扬不难,活得真实却需要耐心和勇气。站在纷纷扰扰的喧嚣中,她选择做一个真实的女人。
“刚刚有人认出你来了……很雀跃地跟我打听是不是郑沛芳在拍摄。”
“是吗?男人还是女人?”
“男的―看上去挺体面,应该是个成功人士。”
眼前这个女人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迟疑,然后从鼻息间发出长长一声叹息,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被男人注意,只是女人天生的本能。如果能被女人注意并喜欢,才是我的成功。”郑沛芳半躺着窝在沙发里,如同一只慵懒而性感的猫,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妩媚沿着扬起的嘴角满溢而出。
在屏幕之外,她话不多,喜欢用文字表达自己。她的腔调轻清柔美,正是这声音,征服过屏幕和观众,又被风口浪尖上的舆论所吞噬。波伏娃曾经说过:“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造就的。”这句话套在郑沛芳身上再适合不过―是生活和事业的变故造就了今天的郑沛芳,对此,她的顿悟是,“命里有时终须有。”
唯一不变的是她高傲的神情―她用一个居高临下的眼神,给了这个充满谎言的世界狠狠一击。
2012年/丽江
郑沛芳订婚了,带着两份皆价值五百万的承诺书。这个价值“千万”的承诺是这样的:“未来如果离婚,两个人将各自拿出五百万,捐给福利机构。”金钱当然不是最终目的,她渴望借由这样“贵重”的承诺,来为自己对婚姻的认真和珍惜留下印记。
她把订婚仪式的地点定在了丽江,一个美丽、自由、充满浪漫邂逅的地方。在这里,郑沛芳却找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每一天,和未婚夫手拉着手,在丽江古城里泡着发呆,晒太阳、聊聊天,成了她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工作反而成了生活中的次要。如今的郑沛芳,没有电视台的合约缠身,所以出行自由,也开始拥有了明星光环之外的日常生活。自己的下一个目的地,也许是未婚夫的生态农场,“看日出日落,享受绿色的生活,跟着他放逐写意。”经历了事业上的大起大落,她对现在的生活非常知足―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接下主持的工作,可以用文字记录自己点点滴滴的生活经历,可以给自己适时放一个悠长假期,还有一个家为自己遮风挡雨。作为一个巨蟹座的女人,郑沛芳从来不掩饰自己对于家庭的渴望。
而成功到底是什么?郑沛芳问自己。外头界定的“成功”,是金钱、权力、事业。“说白了,是虚荣和不满足。”年轻时候的郑沛芳不懂,但现在的郑沛芳,却明白了一个道理,“成功永远在你无法企及的高度。你得不到,就无法快乐。到了现在,我会想,明知道自己得不到,又何必去想?”在郑沛芳的眼里,自己的努力付出到哪一步,成功就能到达哪一步。“既然我的努力都已经全数付出,那就说明我只能成功到这个程度。”
她还是二十年前那个郑沛芳―喜欢一切和Hello Kitty相关的东西,从袜子到家具;喜欢躲在厨房里烹调各种不同的菜色,看客人享受美食的神情;喜欢到陌生的地方旅行,把行李箱里的衣物叠得整整齐齐;喜欢搭地铁,躲在角落里享受不被人发现的窃喜。淡然是她这些年学到的最大的本领。“我相信人生有命数之说―得意有时,失意有时。”
2009年/深圳
这一年,她陷入事业的低潮。汶川地震,郑沛芳不计酬劳,接了不少赈灾义演的工作。直到自己的积蓄越来越少,她才突然发现,到了2009年,她几乎没有收入。这并不是她事业上的第一次低潮。非典时期,所有娱乐活动戛然而止,就像很多电视人一样,郑沛芳也接不到任何工作。
然而生活仍在继续。谁能想到,当年在荧幕上火得一塌糊涂的郑沛芳,却因为没有收入,只能躲在家里,哪儿也去不了。朋友们约她逛街,她说自己在香港,忙得抽不出身来。她还曾经一个礼拜不出家门,每天看韩剧,看到无聊时,便自己和自己对话。身在台湾的妈妈打来电话时,郑沛芳挂在嘴边的永远是“我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然后草草收线。“多说一句话都会哭出来。当时,心里就一个念头,想回台湾,想回家。”
从事业的高峰突然坠落,郑沛芳没有怨言。说起那两段最难熬的日子,她更多的是感激:那些苍白的日子被她当成是一场又一场的修行,以至于后来听见人们谈起她曾经的荣耀和失意,她的眼角眉梢,都可以不动一分一寸。在这种无穷尽的等待中,郑沛芳磨掉了自己身上的刺。她不止一次的回忆起那时楼上的邻居。在她最低潮的时候,楼上的邻居正在搞装修,各种噪音每天撞击着郑沛芳的耳朵,从早到晚。慢慢地,郑沛芳学会了把噪音当成催眠曲,随着声音的波长缓缓数数,然后沉沉入睡。听着那尖锐刺耳的声响,郑沛芳突然想通了一个道理:“人不要硬碰硬,硬的东西都容易折断。要有韧性,懂得接受上天给自己的磨练。”
这一年的年底,她的生活又开始步入正轨。人们又开始看见宴会上,郑沛芳坐在角落默不作声的身影。她一手举着香槟,冷眼看着来来往往的各界名流在大厅里碰杯,然后嬉笑。“看多了戴着面具的人,我突然很庆幸自己的真实。过好自己的生活,对自己负责。这就足够了。”
她继续过着习以为常的生活,写专栏,做主持人,在各种场合中观察那些戴着面具的人。只是,她突然觉得,“成功”二字,其实没那么重要。“把自己活好,不要成为别人的负担,已经是最大的成功。”
1999年/香港
这个十年,这也许是郑沛芳事业的最高峰。工作机会如同开了闸的潮水一般漫天涌来,她只能不断地接,不断地工作。她曾经在一次工作中偶遇宫雪花,对方劈头就问:“你到底是认识谁,怎么我打开电视,哪个频道都能看见你?”她的工作特别忙,忙到完全没有时间为自己的成名而虚荣。每一天,郑沛芳的脑子都会自动进入开启状态,为不同的节目搭配不同的话题,从不同的角度对话不同的嘉宾。但她始终不满足。
她总是喜欢挑战自己,从小就喜欢。她最早是做出口成衣设计的,后来当过金融期货主管,还做过电视剧编剧。在香港生活的日子里,她甚至做过数学老师―“那时候的想法很简单。我教的学生成绩优异,比高几级的师兄师姐们都厉害。对我而言,这就是一种成功。”进入媒体圈后,她发了疯似的努力工作,创下一个又一个的收视佳绩,成为了一个优秀的节目主持人。但这依然不够。对成功的渴望几乎吞噬了她的理智。然而这个时候,工作上的不如意让个性倔强的她几度崩溃。
2001年的元旦,她写下遗书,然后喝下大半瓶的白兰地,服下五十颗止痛药,用美工刀划破了自己的手腕,在香港鸭洲海怡半岛的居所自杀。迷糊中,救护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一度以为自己死了,醒来后才发现一切都是幻觉。她爬到马桶边,一遍一遍地呕吐……她默默地对自己说:“既然没有死,那就好好活着。”
1982年/台湾
小时候的郑沛芳,皮肤白,眼睛大,睫毛长。在外人的眼里,她就如同一个温室里的小公主,纯洁而美好。但别人看不到的是,父亲早早离开,母亲用柔弱的肩膀和微薄的收入,扛起了这个并不完整的家。妈妈是个坚忍倔强的人,善良却带有威严。虽然小时候没少挨打,郑沛芳却懂得母亲的苦心。家里虽然穷,但妈妈却很讲究,努力维持着外表看似体面的生活之余,还把郑沛芳调教成了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孩。
看着这个懂事的女孩,外人都以为郑沛芳家里很有钱,殊不知她内里却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妈妈总是叫她“乞丐公主”―即便是乞丐,也要像个公主一样骄傲地生活。活在两面的世界里,郑沛芳一边渴望着关爱和呵护,一边却不低下自己高傲的头。
她渴望爱,更渴望成功,因为成功意味着能给妈妈更好的生活。也是这一年,她牢牢记住了妈妈的话:“要耐得住寂寞,知道怎么和寂寞做朋友。”她一边长大,一边等待。 (拍摄场地|广州美克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