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撑起一片天,单亲妈妈培养出一双博士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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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春节前夕，她收到了女儿从国外寄来的一份“特殊”礼物——那是她双手的玻璃钢雕塑，名字就叫“母亲的爱”。女儿在附信中写道：“妈妈，我和哥哥永远都忘不了您这双沧桑、伟大的手。它是仁慈与希望的化身，是天底下最伟大的母爱。它让我们学会了如何面对苦难，自强不息；它让我们懂得珍惜，懂得感恩……”

丈夫辞世，单亲妈妈艰难抚养幼子

1987年一天晚上，吃过了晚饭的王中军将碗一丢，跟妻子高英华说自己要去河里洗个澡，然后就出了门。高英华嘱咐丈夫说，洗完澡早点回来。然而，两个多小时过去了，还不见丈夫的人影。高英华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于是拿着手电筒赶到河边，大声呼喊丈夫的名字，可回答她的只有哗哗的流水声。

“中军，你去了哪儿啊，你丢下我和两个孩子，可怎么办啊？”高英华撕心裂肺的哭声引来围观群众，乡派出所民警也闻讯赶来。高英华断断续续地告诉民警，丈夫的水性很好，平时经常下河游泳、洗澡，从来没出过事。但这次，去了就一直没再回来……

民警们找来了强照明灯和小船，在河道上来回搜寻。然而，后来只找到了王中军留在岸上的衣物和鞋子。据此推断，因为前几天下暴雨，河水猛涨，王中军很可能已经遇难，并被急流冲到下游。

一时间，高英华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丈夫就是自己的天，天突然塌了，留下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一个两岁，一个才3个月大，往后孤儿寡母的日子可怎么过啊？但事实就是事实，不接受又能如何呢？她只得给丈夫立了衣冠冢，并在墓前发誓，再苦再累也要把儿子女儿抚养成人。

很快，一道难题摆在高英华的面前：她和丈夫没有自己的房子，一直借住在自己母亲家。在娘家住久了，弟弟和弟媳很不高兴，常给她脸色看。无奈，她带着孩子回婆家住，又遭到丈夫弟弟和弟媳的强烈反对。更令她痛心的是，公婆居然怪她没看好丈夫，说她生就一副“克夫相”。庆幸的是，母亲坚决与她站在了一起，并帮她照顾孩子。

当时，高英华在商店工作的月工资才100多元，加上每月30元的遗属补助费，养活自己和一双儿女很困难。为增加收入，她利用业余时间帮人洗衣服、洗被子，这样每月可增加五六十元的收入。到了冬天，洗衣业务繁忙，她在屋里呵着一双冻得僵紫的手，拎起厚重的床单，在搓板上使劲搓洗。有时手上的力气不够，她就脱下鞋子，光着脚踩踏……

亲戚们见高英华的日子过得实在苦，都劝她改嫁，可她怕再婚对孩子不利，坚决不同意。她说：“不要以为我一个人养活不了两个孩子，别人两口子能做到的，我自己同样也能做到，而且做得更好！”

苦难面前，靠双手铺平儿女前程

时间是最好的药。转眼到了1990年夏天，孩子们慢慢长大，高英华内心的伤痛也减轻不少。儿子春祥快满6周岁了，此前一直没钱供他上幼儿园，她决定提前送儿子读小学。

高英华找到小学校长。校长看了她带来的户口本，摇着头说：“孩子没到入学年龄，我们不能收。”她含泪请求，最终校长同意收下春祥，但有条件：别的孩子交100元学杂费，春祥得交260元。先试读两个月，如果跟不上，就要推迟一年入学，所交的费用不予退还。

260元钱，这对高英华来说，两个月不吃不喝才能攒够啊！可为了不让儿子输在起跑线上，她还是同意了。春祥入学后，高英华又添了一项重任：辅导儿子学习。她每天晚上都翻开春祥的课本，教他听说读写。小春瑞见哥哥摇头晃脑地读书，也凑过来听。于是，一家三口琅琅的读书声，成了简陋小屋里的一道风景。高英华经常摸着两个孩子的小脑袋，感叹着说：“加油啊，我的宝贝们……”

苦心人，天不负。王春祥在两个月的试读期里，连续两次单元测验考了“双百”，且全年级只有他这么一个，校长高兴地给他办理了正式入学手续。

高英华想让女儿春瑞也提前上学。这次，校长没有提出试读要求，但学杂费还是比适龄入学的孩子多交160元。

两个孩子都上学了，但是他们没有爸爸，没上过幼儿园的事情渐渐在学校传开，班里同学都不和他俩玩耍。有一次，王春祥、王春瑞实在受不了同学们的孤立，把眼睛都哭肿了。高英华问明情况后，将儿子女儿揽入怀中，说：“要让同学们看得起，就得有地方比他们强，比如，次次考试拿第一……”在她的耐心开导下，两个孩子终于笑了。

此后，兄妹俩刻苦读书，成绩分别稳居全年级第一，双双被选为班里的学习委员，而同学们跟他们的关系也一天天好起来。

随着洗衣机在当地的逐渐普及，高英华的洗衣业务渐渐萎缩，一个星期也揽不到几件活，她感到经济上又有些捉襟见肘。穷则思变，得知手工编织毛衣能挣钱，她便找来图样和旧毛线，学打毛衣。练习了无数次，她终于熟练地掌握了起针、收针和花样织法。

高英华穿上自己织的第一件毛衣，开始挨家挨户地揽生意。有了活计后，她每天晚上都边打毛衣边陪伴儿女，有时还辅导一下孩子的功课。到了深夜11点，两个孩子都睡下了，她还在继续织毛衣。有时实在撑不住了，就用凉水洗洗脸，经常织到次日凌晨两三点钟才休息。

高英华每周都要织出一件毛衣，收取5至10元不等的工钱。顾客拿到她送来的毛衣，都不相信是她用手织出来的。她淡然地解释道：“老天爷是公平的，它没让我念过更多的书，却给了我一双灵巧的手。”

如此昼夜辛劳，高英华仍没有多余的钱给孩子买辅导书。她要么找一些旧的辅导书，要么让儿子向同学借，自己织好毛衣后，连夜抄下来，供两个孩子学习用。很多时候，一夜抄下来，她右手的五根指头都伸不直了……

在含辛茹苦抚养儿女的同时，高英华不忘教给他们做人的道理。一次，春祥与邻居家的男孩发生了争执，春瑞站出来为哥哥说话，结果被邻居指责为“兄妹俩合伙欺负我一个”，并当着高英华的面说：“吃萝卜长大的孩子，还欺负到吃鱼肉长大的孩子头上来了？”

高英华强忍着泪水，将惹事的春祥拉回屋里痛打了一顿。春瑞很不服气，说哥哥没做错，是对方先欺负人，自己看不过去才帮哥哥的。高英华说：“孩子呀，咱们穷，可志不短，不能让邻居挑咱们的理……”这件事情以后，春祥总是遇事先想好了再说话。

1993年，连续好几个晚上，高英华都发现儿子春祥的裤子口袋鼓囊囊的，就把他叫到跟前，伸手一摸，搜出一只黑板擦。没等春祥解释，她抬手就给了孩子一巴掌：“春祥，你怎么这么不争气？连班里的公物也拿！”

春祥哭着解释说，班主任让他负责管理班里公物，每天放学后，他怕黑板擦被调皮的同学损坏，就将它带回家保管，第二天上学再带到学校去。高英华得知自己错怪了孩子，心疼地抱住春祥，说：“对不起，孩子！妈妈之所以对你们要求这么严格，就是为了让你们做一个品行端正的好人呀……”

王春祥以优异成绩升入新民一中。高英华心疼两个正长身体的孩子，每天早晨买一根油条，两个孩子一人一半。兄妹俩高兴地说：“喝了好多年稀饭，现在终于吃上油条了！”听了这话，她只得背过身去抹眼泪。

遇到期中、期末考试，高英华都要买上二斤鸡蛋，让孩子们顿顿吃蛋炒饭。王春祥、王春瑞兄妹俩也很争气，每次考试成绩都是年级第一。

当地的很多学生家长慕名向高英华讨教育儿经验。每次送走这些家长，春祥、春瑞都笑着说：“妈，你看，咱们家都穷‘红’了。看来，穷也并不是一件多可怕的事啊！”

知恩图报，儿子送给妈妈“特殊”礼物

1999年初，王春祥读初三，王春瑞与哥哥同校，读初一。这一年，高英华遭遇了接二连三的打击：先是年逾七旬的老母亲去世，接着她借住的老房子面临拆迁。无奈，高英华在一个大杂院里租了间不到20平方米的房子，每月租金100元。屋里没有厨房，每次做饭，都得把煤气罐挪到门口，然后把灶具拿到屋外。遇到风大的时候，她就用身体挡住灶头，确保火焰正常。屋里也没有卫生间，一家三口要解决“问题”得去外面的公共厕所。

9月，商店因持续亏损停业，高英华面临下岗。这时，她有两个选择：一、4000元一次性买断工龄；二、向民政部门申请重新安置就业。她想了想，选择了后者。

屋漏偏逢连阴雨。这年年底，高英华外出揽活，窃贼将她放在枕头底下的400多元积蓄偷走了。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全家人只能顿顿吃腌菜，吃上青菜烩豆腐就是改善生活了。可就是青菜豆腐她也舍不得吃，全夹到孩子们的碗里。

高英华进了市民政局招待所，负责接待宾客、收款、开发票，每月还要洗10多床被褥。因工作出色，她第一个月就拿到350元工资。经济上有了改善，她将家里15瓦的灯泡换成了60瓦的，还隔三差五地给儿子女儿各煎一只荷包蛋。令她感动的是，两个孩子经常趁她不注意，夹下半只荷包蛋，飞快地埋在她的碗底。她发现后怪罪孩子们，孩子们总是说：“妈，我们从小就理解你的难处，是你让我们懂得了感恩和回报。”

高英华租住的大杂院里陆续搬来十几户人家，他们大多是一些搬运工、废品收购人员，每天晚上都聚在一起喝酒、打麻将，嘈杂的声音严重影响了孩子们的学习。高英华让春祥、春瑞上半夜睡觉，下半夜外面没有吆喝声了再起来看书。但很快她发现这个办法不行，孩子早晨上学的时候没有一点精神。于是，她去医院要些棉球，吃过晚饭后，就让两个孩子用棉球将耳朵塞住，然后该学习学习，该写作业写作业。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2002年高考，王春祥考入了南开大学。考上大学是好事。但数千元的学杂费去哪儿找呢？这时，新民一中的师生们主动伸出援手，为王春祥捐款3000余元。

王春祥要去天津读大学了。临行前，高英华对他说：“儿呀，你飞得越高越好，妈每时每刻都在心里牵挂着你……”春祥紧紧拉住母亲枯瘦的手，动情地说：“妈，放心吧，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在大学里，王春祥拿到了全额奖学金。他努力学习之余，还勤工俭学，不仅解决了自己的学杂费和生活费，每个月还寄给妈妈200元的“多余钱”。

两年后，王春瑞被东北大学自动控制专业录取。她的学杂费是哥哥王春祥帮助解决的。在沈阳读大学期间，她和哥哥一样，拿到了全额奖学金，并通过勤工俭学解决了学费和生活费。

2006年，王春祥拿到了南开大学环境科学专业硕士录取通知书。为此，他特地回了一趟老家，送给母亲一份特殊的礼物：一瓶护手霜和一副胶皮手套。临回学校前，他紧紧握住妈妈的手，说：“妈妈，是您的一双手托起了我和妹妹的今天。从现在起，您必须对自己的手好些，再好些！”

2009年，王春祥硕士毕业了。同年夏天，他考取了美国加利福尼亚理工学院环境科学专业的博士生。可路费及第一年的学费至少需要6万元人民币，对于这个贫寒的家庭来说，这不啻于天文数字。后来，当他了解到香港科技大学给优秀博士生提供奖学金时，就将相关申请材料寄了过去。很快，他收到香港科技大学的博士录取通知书。在香港科技大学里，王春祥拿到每月1.4万港元的奖学金，每月交学费3500港元、饭费4000港元、住宿费2500港元，还略有结余。这些结余他都留着，准备将来给妈妈作养老金。

儿子去香港读博士后，高英华所在的民政局招待所撤销，她再次下岗了。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当得知沈阳张士开发区的一家金属加工厂招收勤杂工时，就去报了名。但老板认为她年龄偏大，家离工厂又远，拒绝录用。她恳求老板留用她一段时间，甚至不给工资也可以。3个月后，老板被她的勤奋、认真折服，聘用了她，月工资700余元。

王春瑞以哥哥为榜样，大学毕业后考取了北京理工大学自动控制专业的硕士研究生。三年硕士课程，她只用两年就学完了。2010年9月，经导师的介绍与推荐，她考取了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自动化控制专业的博士生，学费、住宿费和生活费由校方全额提供。

一位单亲妈妈，居然靠着自己的双手，培养出了两位博士！这一消息传开后，大家无不敬佩，而王春祥、王春瑞兄妹俩心中更是有一杆秤。

2011年暑假期间，兄妹俩放假回家，春瑞跟哥哥春祥商量后，用数码相机给妈妈的双手拍了个特写。回学校后，春瑞联系艺术系的同学，以照片为依据，用玻璃钢给妈妈的双手塑了一尊雕像，命名为“母亲的爱”。寓意是坚强母亲用自己灵巧的双手，为他们兄妹俩托出了一片天。而他们，要传承母亲的这种精神，更要把母亲那双灵巧而勤劳的双手，当作自己前进道路上的永恒路标！

原载：《现代家庭》201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