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婆婆 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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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家不远有个火车站，承担着繁忙的货运和客运。每天有很多人从这里出发前往别处，也有很多人在这里下车返乡，更多的人仅仅经过这里，人来人往非常热闹。久而久之，各种小商贩在站台上叫卖，聚成了小小的集市。水果、零食、各种玩具等都有人卖。我们每天上下学都要经过火车站，经过这个集市。

其中有个老人，只卖凉茶和瓜子，瓜子一角钱一包，凉茶五分钱一杯。和别人不同，一分钱两分钱的瓜子她也卖，消费群自然是我们这些没什么钱的小学生了。后来，大家都叫她车站婆婆，她也乐呵呵地应着。听说，她儿子媳妇都在大城市工作，但她不习惯也舍不得住了几十年的地方，于是一个人在这边卖卖瓜子，聊聊天打发时光。

凉茶不是广式凉茶，是我们当地特产的一种大叶茶，一片叶子可以泡一大壶，清淡甜香，据说大热天过夜不馊，而且特别解渴。车站婆婆将玻璃杯擦得晶莹透亮，一尘不染，倒上茶水后再盖上同样干净的方正玻璃片防灰，整整齐齐地排在桌子上，精细得仿佛里面不是五分钱一杯的茶水而是琼浆玉液似的。瓜子则是炒得香香的葵花籽，也是用废旧的作业本包成菱角形整齐地码在那里，如果不够一毛钱的，便是用小酒杯量一点给你。

火车和过往的小学生都有固定的时间。没生意时，车站婆婆爱跟人拉家常，说她正在上小学的孙女多么聪明乖巧，说她儿媳给她织了件毛衣，说她的瓜子是儿子从远处寄回来的，颗颗饱满，吃起来特别香甜。说得多了，有些人开始不以为然：谁也没见过儿媳织的毛衣，谁也没见过她儿子媳妇露面，不常回家的子孙孝心也不过如此。车站婆婆转而拉住前来买东西的学生说她孙女也这么大了，爱说爱笑，并往往会多给一点，于是大家也乐得听她唠叨。

我是知道车站婆婆小秘密的。车站旁边有个大货场，列车货运在这里卸货，然后转运到各地，中转的过程中难免漏洒。那天放学晚了，经过货场上一片空地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好奇走近了才发现那块空地刚刚运走了葵花籽，地上洒落了不少。那个熟悉的身影是车站婆婆，她用扫帚把混着灰的瓜籽扫在一起，再用密眼的筛子把灰筛掉，光剩下瓜籽倒进随身的袋子里。我叫了声车站婆婆，她似乎有些吃惊，看见是平时买东西的小孩，她呐呐地说，这么好的瓜籽掉在地上浪费可惜了，回去用水洗净晒干炒出来很香。

不过车站婆婆卖的瓜子很干净，里面一丝杂物都没有，让人疑心那晚上的情景不过是幻觉。但是我走过她的小摊前时，她分外热情地招呼我吃瓜子，并抓了大把往我口袋里塞。我反而不好意思地跑开了。后来，又隔了好一阵子，每次见到我总问吃瓜子不，我便又继续在她摊子上买瓜子。她总是会多给一些。

直到小学毕业，车站婆婆都在车站站台那里卖香炒瓜子和凉茶，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和旅人，后来也不知道她的儿子媳妇回来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