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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望》 你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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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女性的心灵深处都住着一个刘慧芳,她在少数人的内心时常醒来,在大多数女人那里,她是没有被唤醒的睡美人,一旦被唤醒,正如盲人张开眼睛寻找世界。

温柔的遗失

同学聚会,我惊讶于当年被一条毛毛虫吓得吱畦乱叫去跟老师告状的女生,如今已经出落成一朵铿锵玫瑰。她穿着简洁利索的Giorgio Armani深色职业套装,用充满胜利者的语气讲述自己如何在离婚案中分到一笔不菲的财产,讲完之后,抄起手边的白酒像对付矿泉水一样一饮而尽,席间不忘对牢小圆镜,用Dior的烈焰唇彩在嘴片上拖来拖去,那一丝不苟的劲头就像士兵在擦枪……更令我惊讶的是好多女同学兴致勃勃地向她取经,讨教如何寻找私家侦探,如何汲干老公的财产,如何让自己在离婚案中争取最大的利益……推杯换盏之际,男同学聊起正在热播的电视剧《回家的诱惑》,感叹现在女人不好惹,动辄扮演复仇女神跟你玩命!班长在三杯下肚之后,委屈地说自己压力好大,在外资银行上班的老婆非要逼着他考MBA,捷达根本开不进妻子的社交圈内,最次也得是沃尔沃……做了医生的感叹,现在80%的父母其实更希望自己生的是女孩,生男孩实在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阿根廷作家门诺威奥・普威格曾在他的长篇小说《蜘蛛女之吻》中说:“别一口一个女人,女人怎么了?要是这世界上多些女人,该会少许多战争,暴力,残忍!”这是南美作家笔下的女人。在21世纪的北京,我满眼都是飞快翻动的红嘴唇,她们兴趣盎然地陈述如何获取自己的既得利益,炫耀个人的奋斗史,用过来人的口吻强调做女人要审时度势,趋利避害,就算遇人不淑也不至于覆水难收。她们可能没有读过波伏娃的《第二性》,那是因为她们早已深谙女权主义的实用价值。不同的时代造就不同的女人。如果和她们提起《渴望》里忍辱负重的刘慧芳,如果她们在嘲笑的时候能稍微用手遮挡一下嘴巴,已经算天大的客气。

温柔的找寻

《渴望》诞生于上世纪90年代初,故事开始于一段复杂的恋情,年轻漂亮的女工刘慧芳面对两个追求者迟疑不决。一个是车间副主任宋大成,一个是来厂劳动的大学毕业生王沪生。她渴望爱情,但是,前者有恩于她,后者身处困境需要帮助,这使她左右为难……这部轰动全国“哭倒一代观众”的电视剧,被称为中国电视剧发展历史性转折的里程碑。它的收视率说出来会让人误以为小数点的位置点错了――96.3%――迄今为止这仍然是中国电视剧的最高收视率,就连春晚和《新闻联播》也望尘莫及!彼时有不少男性观众郑重其事地宣布,娶妻当娶刘慧芳。一切皆因刘慧芳给人们的印象太深刻了,以至于她的扮演者凯丽一辈子都无法走出刘慧芳的影子。顺理成章地,《渴望》囊获了当年“飞天”、“金鹰”等几乎所有相关大奖。我不想用“当年娱乐生活比较单一”来解释它万人空巷的追捧热潮,我更愿意相信是刘慧芳的人物魅力感染了全国的观众,成为整整一代人挥之不去的记忆。

让我们还把目光放回《渴望》,那是中国历史上一段极为特殊的,充满戏剧性变化的时期――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中国社会经过混乱、动荡,又由乱而治,道德、人心经受了一场洗礼。在随后拨乱反正、改革开放的岁月里,人们的价值观、人生观又发生了巨大变化,良心再次面临抉择。“欲说当年好困惑,亦真亦幻难取舍。”从大时代里走出,人们对幸福的生活和真挚的爱情有着最为急切的渴望,就像苦太久的人不会害怕糖甜得太厉害。

温柔的式微

如今,一家老小同看一部电视剧的壮观场景早已成为历史,中国发展得太快了,社会的审美价值取向也在变化。我曾经在《中国青年报》上看到一个巨大的标题:《21世纪我们是否还需要“刘慧芳”?》,你看连主流媒体也开始质疑她了,甚至于《渴望》的文学策划王朔都在全盘否定她――“大家喜欢刘慧芳那样的人物,吃多大的苦都得自己扛着,多虚伪的价值观,我不伺候了!”不知什么时候起,刘慧芳变得像早春换季时的笨重皮靴一样,成了人们纷纷摆脱的累赘。

因为我们的时代已经不再推崇忍辱负重的价值观了,女性也能撑起“半边天”了,隐忍的牺牲,哑忍的委屈被当做“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来批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确实是时代的进步,也是女性地位的提高,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们必须客观承认,媒体也在不断聒噪地鼓吹:“女人,你的名字不是弱者!”

我当然不是在逆杵时代,反对进步,尤其是在当下――整个社会不断地暗示我们适者生存,不断怂恿我们追求成功。竞争如此残酷,别人的生很可能就意味着自己的亡。于是在我们的身边,充满了各种强悍的女性,她们绝不吃亏,绝不让步,绝不牺牲自己;她们目光明敏,心思活络如珠算,当然她们也会结交“刘慧芳”式的女人,那是因为――她们可以把吃不下的亏省给她吃。看着她吃亏,她们还满心嫌恶和鄙视。

温柔的变节

一些女性学者曾经这样说过,“《渴望》的故事给了我们一个模式化的隐忍型的女性角色,满足二元对立中人们的欣赏观念,更多的是以男性视角看待女性的受难故事”。如果事实果真如此,又为何解释万人空巷的观众中,有一半都是女性?

最具有摧毁性的评价来自于朱大可,“《渴望》最初的创作动机是进行道德反讽,逆来顺受的刘慧芳原本是个被暗讽的自虐者,而在观众的解读下却被转换成一曲迷人的人性赞歌。这是中国现代史上最严重的一次集体文化误读”。

感性的观众这样说,“面对这个结论,很难让人鼓起勇气去纠正这个错误。或许,我们根本不愿意承认这是个错误”。而我恰恰认为,这种错误正是时代落后的一个明证,女性地位的提升正是以消灭这种错误为标记,但是,对于这个错误我们是不是有些矫枉过正了?

好莱坞改编安徒生的《海的女儿》,电影中那个温柔、善良、自我牺牲的小人鱼被塑造成一个霹雳娇娃一样身手敏捷的女战士。在电影里,识时务为俊杰的小人鱼不再是那个擅长吃“哑巴亏”的傻女,她更不会笨到让别的女人来窃取她的劳动果实。这种改编当然还是为了迎合时代的价值观。于是,安徒生笔下的那套“自我牺牲”被审时度势之后,撤换为社会主流的“成功学”与“务实主义”,这种观念十分适合本质上就十分奉行实用精神的中国人。正是这种务实主义和实用精神使得中国人特别缺乏想象力和创造力,短视并且盲目;与此同时,中国人的吸收力和模仿力又被不断地放大――最为直接的后果就是:凡是这个时代所推崇和流行的东西,小到一件名牌包包,大到一种行为作风,都会在国内看到最强烈的响应。女人更是如此,她们对时尚尤为敏感,不管是一件包包,还是一种行为作风。她们雷厉风行,随时准备着和男性“一决雌雄”,绝不能便宜这个世界。如果她们偶尔流露出刘慧芳式的古典温柔――不要急着庆幸,因为这种短时间的温柔只不过是她为了胜利而使用的伎俩。

玫瑰还是那朵玫瑰,只是以前的玫瑰懂得温柔绽放,令人心动的是浓郁如丝缎的花瓣偶尔滚落一颗沉甸甸的莹润的露水;现在的玫瑰,貌似铿锵,其实只是花瓣里的水分被冻结了,虽然也会在风中摇摆,但却只会直上直下地摇摆,点了穴道般的僵挺,花瓣也不再是羽毛般的轻颤与翕动。

温柔的回归

有一首歌打动过许多铿锵玫瑰,歌名很讽刺,叫《可不可以不勇敢》。

“你用浓浓的鼻音说一点也没事……几年贴心的日子/换分手两个字/你却严格只准自己哭一下子/我们可不可以不勇敢/当伤太重心太酸无力承担/就算现在女人很流行释然/好像什么困境都知道该怎么办”。

这首歌应该融化了很多冻得结棍的铿锵玫瑰吧?是时候该卸下所谓的坚强了,当你看倦了《金枝欲孽》式的宫廷斗争,又不屑于《回家的诱惑》式的拙劣报复,不妨重温一遍《渴望》――并非暗示你应该对这个世界缴械投降,只是在温柔地提示你,“与魔鬼搏斗者要小心自己在搏斗中也变成魔鬼。当你往深渊里看时,深渊也在注视着阁下”。尼采的话,为我们作了最好的注解。女人的温柔其实是对男人们在争夺中毁坏的世界的一种弥补。我深信,每个女性的心灵深处都住着一个刘慧芳,她在少数人的内心常常醒来,而在大多数女人那儿,她是没有被唤醒的睡美人,一旦被唤醒,正如盲人张开眼睛寻找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