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女人的荒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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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琼和珏在同一所中学任教，两人虽教不同的课程，但关系极密切，是属于恨不得对方就是自己、自己就是对方的那种。

珏30出头了，算是大龄未婚青年。家人、亲戚、朋友、同事介绍过许多男青年给她，其中不乏很优秀的，她就是高不攀、低不就地拖到现在。其实，这些人都是替她瞎着急，她心仪同校教物理的甄。在教学中，两人合作得很愉快，都是一把好手。不知是她暗示得不得法，还是甄十足是个木鱼脑袋，总之，珏多次暗示，甄就是没有反应。无奈之下，珏想出了一个馊主意。就是这个主意最终毁了琼的婚姻，也毁了她自己。

琼是学校里出了名的美女，也是大家公认的才女，虽然早在上大学时就成了丈夫的俘虏，但是时至今日仍不乏追求者。

珏曾仔细观察过甄，发觉高傲、英俊、才华出众的他也曾在背后惊叹琼的美丽与能力。珏又发现，学校的一些未婚女教师，有相当一部分人恋着甄，但这个老夫子居然似金刚身子，一点心动的表示都没有。这个发现也使得珏一直疑惑的心终于释怀了。本来珏还一直怀疑这老夫子已有恋爱对象了呢。于是，在珏的脑海中，产生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按她后来自己说的，是因为认为女人公开主动追求男人，是有失身份的，她是拉不下这个面子才想出来的。

二

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琼一下课就气呼呼地走到校长办公室，拿出了甄的亲笔信，向那位有着一颗老太太心的男校长告起状来。“我儿子都上小学了，他居然跟我开这种玩笑。”校长倒茶，让琼慢慢说。

在信中，甄以一个哲人的智慧开导琼说：“女性在漫长的历史中受压迫，女人自身也是有责任的。那就是你们很少为自己的权利、理想而奋斗。在某种程度上，你们是心甘情愿地依附于男人，所以你们第二性的地位，不能全怪我们男人的压迫。当珏告诉我你暗恋我，但没有勇气当面提起时，我就又一次感到女人的依附性。我喜欢勇敢的女人，喜欢独立的女人。你爱我，我很感激，但我不能接受你这样的爱。虽然我年纪也老大不小了，需要女人的关怀，但我确实不喜欢要男人主动的女人。我们都是成年人，不必玩这种游戏。”校长很诧异，甄在学校的形象是可圈可点的，而且性格有点迂，似乎对女色有种本能的反感，他怎么会写这种信呢?且琼已经结婚，还有了孩子，难道甄不清楚？

甄满头大汗地赶到校长室，看见琼气呼呼地坐着，明白了主任让他马上到这里来的原因。

虽然甄在教学水平上是一流的，但要他讲清楚这件事着实有点为难他，更何况在琼要告他破坏家庭的压力下。

甄一边擦汗，一边哆哆嗦嗦地讲述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原来，珏多次对他讲，琼暗恋你，很喜欢你，你喜欢人家吗?你是男子汉，应该主动一点，如果真的不喜欢琼，也应该对这个事有个交代，约人家出来一次谈谈清楚。孤陋寡闻的甄居然真的不知道琼已结婚生子，为表示自己的清高，写了这封满是哲人语言的信。

接下来，该是珏不自在了。谁也不理解她为何这样做，本来学校要处分她的，老太太式的校长念她是走火入魔，对她网开一面。

珏不知道甄是真的不知琼已是为人妻、为人母了，之所以想出这么个主意，意在要引起甄关注自己。琼已名花有主了，你这样讲是不是想叫我重视你?是不是你自己有点那个意思?这才是珏要的结果。哪知道甄是个真正的木鱼，以至于闹出这么个天大的笑话。

本来，珏这个祸可以闯得小一点的，如果甄稍微聪明一点的话。那天，琼看到甄的信后，先是一惊，继而愤怒，再是鄙视，但终究琼是个聪明的女子，冷静下来一想，感到可能什么环节出现了误会，使甄稀里糊涂地跌了进去。约他出来，大家当面谈一谈，会清楚的。

琼对这次谈话所抱的宗旨是：尽可能地消除对方的心理障碍。为营造宽松的气氛，她拣了个露天酒吧等着甄。

很准时，甄来了。虽然很艰难，但琼还是先开了口。可谈到这个问题，偏偏甄相信珏所说的是真的。“假使你真的有了孩子了，那是你在欺骗我。”这下引得琼愤怒地到校长那里告了状。

受了委屈的甄，还傻乎乎地等着珏来赔礼。左等右等不见动静，终于有一天，甄实在忍不住了，冲着珏说：“你伤害了我，怎么一句赔罪的话都没有?”哪知这一责备的话不打紧，却引发了珏的冲天大怒。珏对着甄，涨红了脸，狠狠地叫道：“我恨死你了，你这个撒旦，你这个木鱼，你这个伪君子，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我被你害惨了！”一下子嚷得甄傻掉了，轻轻地嘀咕道：“怎么骂起我来了?明明是你不对么。”

三

如果说，珏仅做了这件事，那么这个故事可以就此结束了。她接下来做的这件事却使学校不能不处分她，也使这个故事有了一个不美的结局。

本来亲如姐妹的两个人反目了。珏很内疚，多次向琼表示道歉，希望与琼和好如初。但琼一颗受伤的心不能很快地复原，因此，尽管有人劝琼原谅珏，琼还是不能做到看见珏就微笑。

珏不想放弃努力，一直在寻思着找个适当的时机与琼认真地谈一谈。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珏遇见了琼的丈夫。

可以这么说，琼的丈夫是属于那种长得难看的男人，但就是这么颗丑陋的头颅内却蕴藏着极其丰富的智慧，上大学时，不但以出众的才华赢得了琼的芳心，而且大学一毕业即被公派去美国留学。硕士、博士一路拿下来，且还不忘报效祖国，回到了培养他的母校。

珏是在教学培训班上看见琼的丈夫的，一看见那张熟悉的、丑陋的脸时，眼睛一跳，内心直骂自己该死。“怎么没想到请琼的丈夫从中周旋呢?”事情的发展又像前一次一样出了轨。

琼的丈夫静静听完珏歉疚的述说，被珏的真诚所打动，决定答应帮这个忙，去做琼的工作。

哪知一讲，琼反而警觉起来，怀疑珏与自己的丈夫有了什么猫腻，因此更加不想原谅珏，也坚持反对丈夫替珏做说客。丈夫说了几次，不见效，琼倒与丈夫闹了起来。丈夫认为琼变得有点不可理喻，心智也有些疲惫了，那么就不当说客也罢。但琼还是不放心，要丈夫作出保证。

丈夫是作出了保证，并在以后的日子里，对琼更加关怀，更加抚爱。然而，这关怀，这抚爱，渐渐地有了虚伪。

被丈夫的爱怜复苏得差不多的琼，到西部教育扶贫去了。因为一个临时任务，组织上派琼回上海一次。

当她风风火火、满心欢喜地打开自家的大门，踏进由她与丈夫营造的这温馨小屋时，一个令她五雷轰顶的景象出现在她的面前：丈夫正与珏躺在床上。她眼前一黑，差点摔倒。

一封丈夫的忏悔信，也没能拯救这死寂的家庭。丈夫在信中说：“我确实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但还是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我不想为自己辩解，只想讲一讲我的防线没守住的原因。从美国回来后，我发觉，你变了，心胸没以前宽广了，也没以前大度了。多了风风火火，少了女人的温柔妩媚。而此时珏闯了进来，她的真诚、她的傻冒、她的韧劲打动了我，我精神的篱笆倒塌了。”对着信，琼喃喃自语：“他背叛了我，还说我心胸狭窄，这是什么逻辑?这不是流氓逻辑么！”

四

琼安顿好儿子，带着一颗破碎的心，又去西部教育扶贫了。琼的丈夫，现在只能称为前夫了，在祖国过完新世纪的第一个春节后，孤身一人，怀揣着失落的心，再一次踏上去美国的路途。同样，珏也没有得到琼的丈夫。那个有着老太太心的男校长摇着头说：珏不是个坏女人，也不是个荒唐女人，怎么会做出这种荒唐事来。

（题图/长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