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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三的糕饼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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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一次交这么多笔友呀?”

“我在找人,”

“找人?”

“对。一个身上带着红豆粉甜味的男孩。”

笔友交了一段时间就要见面,Pink干脆都把对方约在店里。见面那天,Pink会带来一株细长的植物,然后问男生:

“这是什么?”

男生们常常是看着眼前这个怪怪的女生,拿着莫名其妙的植物,然后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见完笔友,Pink会有些懊丧,躲在厨房里看糕饼师熬红豆。

煮红豆要先煮沸一次,冲冷水让它脱皮,然后慢慢地熬。

Pink看着锅里的红豆,一语不发地让煮沸的热气袭上脸。

“小时候,我认识了一个男孩,”Pink的语调里有些少女特有的轻快喜悦,却又带了些莫名的悲伤,“他说,要娶我做新娘……”

小学的时候,Pink的爸爸经商失败,妈妈带着她暂时回到乡下的娘家。住在砖瓦屋里,踩在泥土地上,用井水洗澡,挂蚊帐睡觉,这些都是Pink这个城市小孩所不能适应的,就连最心爱的洋娃娃也都不见了。

新环境,新学校,新同学,Pink十分不习惯。尤其是班上几个臭男生老爱趁她不注意的时候,从身后用力拉她的辫子,那惊心的一痛,常常使她的眼泪蹦出眼眶。但Pink总是强忍着痛,奋力追上那些男生,然后用力甩着辫子,抽过男生的脸,留下鞭笞的痕迹,以报一剑之仇。

渐渐地,臭男生们不敢再拉Pink的辫子,却还是找机会欺负她。

新学期开始,老师教小朋友们种红豆,然后观察它们的生长。教室后面,小朋友找来各式各样的容器种下自己的红豆,每天记录它们的发芽、长高。

一天,Pink竟然发现,自己的红豆全部被折断了,一株一株,像是失了魂似的萎缩枯槁。

她涨红着脸,知道一定是那些臭男生干的,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没有了红豆,她就无法观察,也没办法交作业。想重新种一批,但来不及了;想找同学商量,却没有一个相熟的。Pink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除了焦急,什么法子也没有。

“……我,我发现红豆种太多了,分这几株给你好不好?”

邻座的男孩在放了学之后,捧了一只小钵,装了许多的红豆幼苗,递到Pink面前。

Pink看着男孩的脸,看着他嘴边的两个酒窝,落下了眼泪。

“你,你别哭呀,”男孩说,“不要哭,不要哭……”

Pink止不住地掉眼泪。她想着那几个臭男生的嘴脸,想着自己的委屈,想着爸爸的离开,想着没有洋娃娃的日子……

等Pink抬起头来,太阳都西斜了。可是,男孩竟然还站在眼前,他用胖胖的小手拉着Pink的衣袖,嘟囔着:

“你不要哭,不要哭嘛……”

Pink看着男孩眼里两滴不知所措的泪水,不知怎么的,缓缓笑开了。

后来,Pink才知道男孩是自己的邻居,家里是经营冰店的,从前不相识的时候,Pink还去他们家买过冰糕吃。

认识了以后,男孩便邀请Pink到家里玩,然后领着她到冰库里。冰库里冷冰冰的,连吐出的气息都成了粉白色的雾气。雾蒙蒙间,一个个大冰箱矗立着,里头装着各式各样的冰糕、绿豆、芋头、花生……男孩很大方,一种一种地拿给Pink尝。就这样一种一种地吃,他们常常在冰库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Pink记得,男孩身上总有一种淡淡的甜味,像是花朵初开的芳香。她喜欢靠近男孩,深深地嗅一口气。

“那是什么味道呀?”

“红豆吧?晚上我都要帮爸爸煮红豆做冰糕。”

“所以,你会煮红豆汤?”Pink问道。

“嗯。”男孩拍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等我们的红豆生出许多小红豆,我就煮一碗红豆汤给你吃。”

于是,两个孩子开始盼望着自己种的红豆快快开花结果,让他们可以煮一碗“自己的”红豆汤。

红豆开出小白花的那一天,他们高兴地爬上大树唱歌。

终于,红豆结出豆荚,豆荚成熟后,从里面剥出一颗颗晶莹饱满的红豆来。他们小心翼翼地把一颗颗红豆收好,带到男孩家的厨房里。男孩找来锅,注满了水,打开炉火煮红豆汤。

不一会儿,厨房里就盈满了男孩身上惯有的淡淡甜味。

“好了没?”Pink性子急,频频问男孩。

“还没。”男孩说,“哪有那么快。”

再过了一会儿,Pink又问:

“好了没?”

“还没。”男孩说,“还要煮很久啦。”

“到底好了没嘛?”

Pink等不及了,干脆自己打开锅盖。只见一阵蒸气往上冒,Pink的手一阵热痛。她一急,想丢开锅盖,却没想到锅盖打翻炉上的锅,锅里的滚烫红豆汤一股脑全泼上了Pink的腿。

“啊!”Pink痛极了,嚎啕大哭。

“啊!救命啊!”男孩被眼前的一切吓慌了,不知如何是好,也跟着大叫。

大人听到哭叫,赶紧跑来,男孩的父亲赶快把Pink抱到医院。

等Pink醒来时,已经是在医院里,她昏沉沉间听见男孩的父母在跟自己的妈妈道歉,一旁还有男孩的啜泣声。医院的灯光分外刺眼,Pink闭上眼,又入睡了。

Pink在医院住了几天才回家,被烫伤的右腿上从此留下一道皱皱的疤痕。受伤以后,Pink变得安静极了,因为班上女生不敢靠近她,都离得远远的,男生也都取笑她,说她以后会嫁不出去。只有男孩紧紧地跟在Pink的身边,帮她背书包,拿饭盒,陪她到医院换药。他们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一起做作业,一起玩。男孩还跟Pink说:

“以后你嫁不出去,就做我的新娘。”

Pink愣了一愣,害羞地说:

“人家才不要……”

“我会每天煮红豆汤给你吃,而且保证不会再让你被烫伤。”

“不要……”

“我们只认识了一小段时间,从种下一颗红豆到开花结果的时间,还不到寒假,爸爸就把我们带回城里,我再也没有看到过他了。”Pink说,“说再见的那天,男孩捧着一碗红豆汤来找我,他要我记得,嫁不出去的时候要回去找他,做他的新娘……他跟着我们的火车,一直跑,一直跑,跑成地平线上的一个小黑点……”

“后来呢?”糕饼师问。

“回到城市以后,我们还是常常搬家,所有跟他有关的东西都搞丢了,连他的名字也记不得……就这样,我们失去联络……”望着锅里的红豆,Pink说,“我也回乡下找过他,却听外婆说,他们也搬家了,所以我开始写信交笔友,署名‘红豆新娘’,希望能找到他……”

“你要他娶你?”

“我只是,想见见他……”一抹嫣红飞上Pink的脸,“我还用嗅觉来寻找他,我不吃红豆,这样就不会沾上红豆的味道,然后我努力地嗅闻,每一个人、每一道红豆做成的点心……你的相思福连塔里,就有他的味道……”

糕饼师知道,Pink心底那个为男孩留下的位置一直都在。糕饼师想跟她说,要在茫茫人海里找一个人,并不是容易的事。

他终究没有开口。因为,有些梦想不一定要实现,就像有些爱情不一定能圆满。比结果更重要的,应当是追寻的过程吧。

“有一天,”糕饼师说,“你会找到他的。”

糕饼师没有说出口的是:或者,一个比他更好的男孩。

傻阿甘的妈妈说:“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电影《阿甘正传》)而看完《礼拜三糕饼课》,你也完全可以说,人生是一场糕饼宴。―做糕点是一种生活中的留白,必须放下手中的一切才可深入其中。而这些小糕点所要呈现的,就是生活中留白的片刻――简单而美好,就像糕点被发明的那一刻,人们品尝到的那股感动。温柔动心的火焰可丽饼,淡淡初恋的熏衣草司康,咸咸泪水的奥地利苹果卷,爱要及时的舒芙札。―还有寻找睡眠的布鲁塞尔松饼,人的面包布丁……这些糕点从春到冬一直点缀我们的生活,帮助我们解读人情冷暖,让我们看见爱的必要,感觉到生命的丰富多彩正如一场糕饼宴。若看完这本书,你还有些空闲,不妨学着做一两道糕点,邀上些死党和亲友,共同分享你的手艺和各人的心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