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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养”养出刁蛮女,慈母法庭悔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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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爱女儿胜过爱自己。虽然夫妻俩收入并不高,却竭力满足女儿的各种要求。出身贫寒的她和丈夫都认为“女儿要富养”。不料,多年溺爱换来的却是女儿对父母非打即骂。终于,在一次争执中,她失手将16岁的女儿捂死……

为女儿牺牲自己,迷失的母爱好沉重

2011年12月27日上午,头发花白的谢淑梅走进广州市荔湾区法院第一法庭,她直深深地低着头,看上去虚弱无力。丈夫钟云飞坐在她身后的旁听席上,眼神一直追随着妻子的身影,满脸关切。

当听到审判长宣读自己与女儿打斗、致女儿倒地,直至亲手把女儿捂死的过程时,谢淑梅再也支撑不住,“咚”的一声昏倒在地上。站在她两边的女法警急忙把谢淑梅搀扶到椅子上坐下,钟云飞拿出药膏递给法警。法警把药膏涂在谢淑梅的人中上,又掐又按,谢淑梅才在丈夫的呼唤声中缓缓醒来。过了一会儿,谢淑梅情绪渐渐平稳,审判长继续宣读判决书,还没读完,谢淑梅又晕了过去。

谢淑梅时年41岁,原本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丈夫钟云飞是重点大学中文系毕业生,在广州一家国有企业担任中层职务,与她青梅竹马。两人结婚后,很快就有了女儿小薇。小薇的相貌集合了爸爸妈妈的所有优点,大眼睛、长睫毛、水嫩的皮肤,亲友们都夸小薇长得水灵、聪明可爱。为了让女儿得到更好的照顾,谢淑梅生下小薇后就辞职在家,专心照料女儿。

生活的重担全落在钟云飞一个人的肩上。他的收入并不丰厚,每月工资还不到5000元,却要养活一大家子人――双方的老人需要夫妻俩定期寄生活费,还在老家贫困线上挣扎的兄弟姐妹也时常需要他们接济。“再穷不能穷孩子”,钟云飞和谢淑梅有一个共识:他们历尽千辛万苦才奋斗到今天,绝不能让小薇再吃这样的苦,女儿要富养,无论如何,要让孩子生活得好一点儿。

谢淑梅奶水不够。夫妻俩听说进口奶粉更有营养,就托人从香港给小薇买昂贵的进口奶粉:在街上见到有小孩穿的名牌服装很漂亮,夫妻俩就赶紧给小薇买一套。平时小薇看中什么,夫妻俩都会尽力给她买,他们自己多年也没添置一件新衣服:家里但凡有好吃的,都留给小薇吃,夫妻俩满足地吃着咸菜。

小薇长到3岁,自我意识增强,性格开始变得刁蛮任性,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做到,父母反应稍微慢一点儿,她就躺在地上打滚,又哭又闹,生气了还会打妈妈。邻居看不过去,劝谢淑梅不要太娇惯小薇,钟云飞和谢淑梅轻松地一笑:孩子大了自然就懂事了,现在不用管她,任由她自然发展吧!父母的味娇纵,换来的是小薇的脾气越来越坏。

小薇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家里开支越来越大,为了减轻丈夫的负担,谢淑梅去住处附近的物业公司打扫卫生,工作很辛苦,一天下来累得腰酸背痛,每月才两千多元工资,下班后还要赶紧回家给丈夫和女儿做饭。有一次,小薇在外面给妈妈打电话,让她快点儿回家做晚饭,谢淑梅稍微晚了一点,没在小薇规定的时间内做好晚饭,小薇便大怒着冲进厨房把电饭煲砸烂了。看着砸烂的电饭煲,钟云飞夫妻并没有责骂女儿,而是默默地重新买了一个回来。

从小吃的、用的都是名牌,小薇对金钱有种莫名的崇拜。从小学开始,小薇就要爸爸妈妈每月给她1700元零花钱。经常才过去20天,小薇就要下个月的零花钱了。十来岁的小孩子,身上经常带着大笔现金,一不留神就被别人拿走了。每当这时候,小薇就冲爸爸妈妈发火,不仅让他们补齐丢失的钱,还要交给她500元“罚款”。

交“罚款”的次数多了,谢淑梅想了一个办法,给小薇办了一张银行卡,让小薇把钱都存到银行卡里面。小薇觉得一张卡不够用,且经常忘记带银行卡,该用钱的时候拿不到钱,让她大为光火。得知女儿为此生气,谢淑梅心疼了,一口气给女儿又办了三张银行卡,这样女儿名下有四张银行卡了,身上总会有钱用。

有了这么多银行卡,小薇很快就学会了网上购物。在网上,她买了一大堆名牌化妆品,还有品牌服装。小薇吃的、用的都是高档名牌,学习成绩却一直排名靠后。她迷恋上了上网,只要回到家,就关起房门上网,连作业也不写。在课堂上,也是整天琢磨心仪的服装品牌推出什么新款衣服了,或哪个女同学用的化妆品更高档。有一次,老师见她没交作业,婉言规劝她:“你爸爸是名牌大学毕业的,你要向爸爸学习呀!”

小薇一脸不屑:“名牌大学毕业有什么用?没权没钱,很多人都比他有钱!”

多年娇纵吞苦果,慈母捂死亲生女

老师把小薇的话转述给谢淑梅。谢淑梅默默流泪,她知道丈夫这么多年奋斗并不容易。对于来自偏远地区的他们来说,在广州一没背景、二没关系,丈夫完全凭着个人努力才升到今天的位置。可是女儿对他们的付出却毫不领情。

晚上,钟云飞下班回家听说了女儿对自己的评价,他走进女儿房间,耐心地和女儿谈心:“钱和权不是最重要的……”还没等爸爸说完,小薇就抢白道:“你说什么是最重要的?放学了,别的同学的爸爸都是开着豪华轿车去接,你可好,就骑一辆破自行车,我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你是我爸爸。”

谢淑梅在旁边接话:“爸爸把省下来的钱都供你读书了啊!”

小薇狠狠地瞪了妈妈一眼:“还没说你呢!穿着那身破工作服就去找我们班主任,同学都知道我妈是扫地的了,真给我丢脸!”钟云飞和妻子感情很好,他听不得女儿训斥妈妈,脸色一变:“小薇,怎么和妈妈说话的?”小薇当天因为没交作业被老师批评,憋着一肚子火,她认为是爸爸妈妈没本事,才没让自己过上体面的生活,对这两个人早就心生怨恨了,爸爸竟然还不识趣地数落起自己来,顿时无名火起,冲上去打了爸爸几个嘴巴。不等爸爸妈妈回过神来,就把他们俩推出门外,“砰”的一声关上门,自顾自地上网聊天去了。

钟云飞和谢淑梅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从小对女儿娇纵惯了,他们舍不得教训女儿,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2010年,小薇中考落榜,夫妻俩没有埋怨小薇,托人找关系送她进一家比较好的补习学校复读。见身边的同学都考上高中了,自己一个人复读很没面子,因此这一年小薇发奋努力,用老师的话说,“她一年读了九年的书”。在补习学校老师的耐心指导下,小薇的学习成绩突飞猛进。老师欣慰于小薇的喜人进步,但还是不时听到同学们反映小薇很难相处,谁不小心碰了她一下,她都拳打脚踢,还恶毒地咒骂别人。

经过一年苦读,2011年夏天,小薇中考考了500多分,远远超过她原先报考的学校录取分数线,小薇不甘心被这所学校录取,逼着妈妈去替她改志愿。谢淑梅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又不敢违拗女儿,只好偷偷去找班主任,让班主任劝说小薇接受现实,去报考的学校报到。2011年8月17日晚上,谢淑梅和小薇之间又爆发了一次争吵。小薇一回到家就跟妈妈说,学校要交照片统一办羊城通学生卡。谢淑梅提出带小薇去照相馆照相,小薇却要求谢淑梅把照相师傅请到家里来。“我怎么可能把师傅请到家里来呢?”因为未能满足女儿的要求,这天晚上,母女俩吵了3个小时。盛怒之下,小薇冲进厨房拿着菜刀出来威胁要砍母

亲。还是钟云飞及时拉开她们,这场争吵才算暂告一段落。

次日晚上,夫妻俩吃完饭,钟云飞一个人去流花湖公园锻炼身体。走到楼下大门口,钟云飞看见小薇迎面走来,叫了女儿一声,小薇没有理他,气鼓鼓地上楼了。谢淑梅在家收拾完碗筷,坐在沙发上休息,小薇回来了。小薇进门径直走向谢淑梅,要求妈妈给她买苹果电脑,还要妈妈赔偿她5900元。小薇说,头天晚上吵了三个小时架,耽误了她的时间,要赔900元。另外,由于谢淑梅说查过她账户还有6300元,“我自己都没这么多钱”。小薇觉得妈妈查账户没有经过她同意,要谢淑梅赔偿5000元“道歉费”。

谢淑梅答应了女儿买苹果电脑的要求,但拒绝给女儿5900元的“赔偿费”。“你今天说5900,明天又要19000,我哪里有那么多钱?”遭到拒绝后,小薇很不满,踢了母亲一脚,又伸出手准备扇母亲耳光。谢淑梅伸手顺势一拦,却不小心将女儿的吊带裙扯烂。小薇盛怒,一把扯下裙子,只穿着T恤和短裤,转身便去拿头天晚上吵架时放在茶几上的菜刀。

情急之下,谢淑梅站起来从背后抱住女儿把她绊倒在地。小薇倒地时面部刚好埋在她之前扔在地上的一个方形抱枕上,面朝下趴着。此时,小薇依然用下流恶毒的语言咒骂谢淑梅。“她手里拿着菜刀,还在骂我。”事后,谢淑梅向办案人员说,她为了阻止女儿咒骂,便坐到女儿背上,用手按住女儿头部使其无法出声。摁了几分钟后,小薇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没了声音。

谢淑梅发现后马上松开手,拨打了110和120,然后带着哭腔给丈夫打电话,说自己和小薇打起来了,现在她也不知道小薇是不是有生命危险,让丈夫再次替她报警。正在公园锻炼的钟云飞听说这件事,急忙打110,同时委托110叫救护车,自己则匆忙往家里赶。回到家,钟云飞见警察已经到了,小薇倒在地上,没了气息。随后赶到的医护人员证实,小薇因窒息导致死亡。

“看到女儿没说话,我要死的心都有……”谢淑梅掩面痛哭,“我并不是要杀女儿,只是为了阻止女儿的辱骂和殴打。如果知道会这样,我宁愿自己去死

教育失当有责任,法院轻判母亲缓刑

2011年12月8日,谢淑梅涉嫌故意伤害案在广州市荔湾区法院公开审理。在法庭上,提到女儿,谢淑梅几次掩面痛哭。她说,女儿是她与丈夫唯一的孩子,虽然夫妇俩收入并不高,但一直很疼爱女儿,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她。女儿上初一的时候正处于叛逆期,由于一向娇纵过度,她对父母的要求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高,有时候父母无法满足她,她便发火,殴打辱骂父母,前后烧了三次床垫;家里只有一个厕所,可是女儿只要不高兴,就不让父母在家里用厕所,要是他们用了厕所,就要交给她500元“罚款”。

钟云飞向法庭递交了求情信,希望法院对妻子从轻处理。他说:“我们夫妻俩采取温和、讲理的方式教育和引导女儿,想了许多办法,可是并不奏效。复杂的社会环境和学校环境,我们无从掌控,在这方面我能力太有限。我痛惜女儿,但是我不会妻子。她不会有意伤害花费16年心血含辛茹苦亲手培育的亲生女儿。”

谢淑梅所在的物业管理公司也向法院提交了谢淑梅的品行鉴定,表示谢淑梅平时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性格温和,每天下班后就赶着回家做饭,是贤妻良母。

谢淑梅的辩护律师认为,在这起家庭悲剧中,小薇长期激怒父母,羞辱父母,挑起事端。当天,谢淑梅也只是在受到其羞辱后才出手阻拦,她的还击行为属于正常的防卫性质,目的只是为了制止殴打辱骂,而不是要故意伤害女儿,置女儿于死地。因此,谢淑梅的行为只构成过失致人死亡罪,而不是故意伤害罪。此外,律师还认为,本案中小薇有重大过错,对悲剧的发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谢淑梅对自己的行为没有过多辩解,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对不起家人,女儿一直是我的希望……”当法官询问谢淑梅对量刑有何意见时,谢淑梅低声说:“我没有意见,你判我死刑我都没意见!”

荔湾区法院审理后查明,谢淑梅夫妇对女儿十分溺爱,在小薇11岁时就为她办了银行卡,任她自由支配。他们对小薇的成长极其关注,且有不顾自己经济状况任由小薇随意花钱的溺爱情形存在。法院认为,这些都表明谢淑梅主观上没有伤害女儿的故意,谢淑梅的行为不符合故意伤害罪,而应定性为过失致人死亡罪。法院最终以过失致人死亡罪判处谢淑梅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五年。

宣判后,钟云飞在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表示,在教育女儿方面,他们都尽力想把孩子教好,但社会大环境很复杂,网络对孩子也有影响。女儿聪明又可爱,出了这种事,只怨自己运气不好。妻子爱女儿胜过爱她自己,他原谅妻子,相信妻子并不想伤害孩子。

钟云飞和谢淑梅夫妇都不想伤害孩子,他们以为爱就是“教”,殊不知他们的这种“爱”并不是真正的爱。正如一个伟人所说,给孩子的最可怕的礼物是无穷无尽的爱、没有原则的爱。这样的“爱”对孩子是真正的害。对不能自制的孩子,家长要花费的心血更多,哪个家长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呢?说服教育是肯定的,关键是要培养孩子的正确价值取向和认知,否则,像失手捂死女儿这样的悲剧随时都可能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