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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人们都喜欢在背后指指戳戳地议论我,说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姑娘,怎么看上一个比自己大三十岁的老头子,还不是图他的钱。其实那时,他没有钱,是个在人生竞技场上输得精光的穷光蛋……
他把我从死神的怀抱拉了回来
我的老家在江苏铜井。1988年,我18岁,高中念了才一年,奶奶死活不让我再往下念,我便来到苏皖交界的慈湖小镇,开了个理发店,当地很少有人知道我的名字,都叫我红豆,因为我的小店叫“红豆理发店”。
22岁那年,我认识了一个家住对门的小伙子。他比我大两岁,是乡里的汽车司机,身强力壮,每次出车回来就到店里坐一会,常叫我帮他理发。我有时也上他家去玩,店里有什么事,一喊他就来。不知不觉,我喜欢上了他,一天不见,心里就空落落的。
他曾对着镜子跟我说,他要跟我好一辈子。
不知为什么,一连几天,他再也没露面。我急了,上他家去看看,他妈妈忽然冒出一句:“红豆,以后你别来了。”我有点发懵,听她继续说,他儿子已经转为城市户口,言下之意,你一个乡下姑娘,而且是外乡人,我儿子是不可能要你的。正说着,他儿子回来了,我大声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吱,问急了,才说:“我听我妈的。”
刹那间,我好像听见一千面锣在我耳边敲响,震得我头皮发麻。
我一口气奔到镇东的小河边。那时我觉得,一切都完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越想越悲观,越想越难受,竟然不顾一切地扑进河里……
就在快失去知觉时,一只胳膊把我从死神的门槛上拉了回来。朦胧的月光下,我发现救我的是个跟我父亲差不多老的男人,方方的脸膛,壮实的身体,好像面熟,又想不起来是谁。他对我说,他叫徐树金,也住在小镇上,还在我那里理过发。他不住地安慰我,说我那么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何必走那条路。他说起他在家里的处境,也是困难重重,也是挺过来的。
我这才想起有人说过,徐师傅是个厚道人,只是老婆不争气,一年到头跟野男人在外面跑,硬把一个好端端的家给糟蹋了。
也真怪,当一个人陷入泥潭不能自拔时,恨不得马上死掉才好。可等事情过后,情绪安定下来,就觉得原来的想法多么幼稚可笑。不是吗,我怎么能为那个不讲情义的男人去死呢!回到理发店,我像换了个人似地开始了新的生活。这中间,我还去上海学了一套美容技术,把“红豆理发店”改为“红豆美容店”。我每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给自己美容。我个子高高的,长得也不丑,美容后就更漂亮了。
我让他重新回归生活的河流
接下来,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那是个冬天的黄昏,我去乡下看望一位同学。绕过一座小山包,是一片坟地,我隐约听见有人在哭,是男人的声音,像一只受伤的狼,呜呜咽咽的。我毫不犹豫地跑过去,起先看到一棵树,树上挂着一根绳子,那男人站在树下,正准备把脑袋往绳圈子里套。天哪,这不是救过我的徐树金师傅吗!我什么也不顾了,紧紧地扳着他的肩膀,问他为什么这样,为什么?
他两眼失神地盯着我,眼里蓄满了泪水。
徐师傅原先是马鞍山交通局职工。别看他没文化,头脑却非常灵。八十年代后期,他承包过一家工厂,专门生产铜铸件,在不长时间内赚了一大把钞票。后来,不知听谁说的,国家政策有变,他担心说不定哪一天把他打成新生的资产阶级,就悄悄地把挣来的几十万元装进一口水缸,埋在地下。等那阵风过后,把缸扒出来一看,那一叠叠钞票被水泡得精湿,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他关上门,把钱一张张地晾在院子里、堂屋的桌子上。还把妻子叫来,心有余悸地动员她,把这些钱以她的名义存起来。
等老徐看清国家政策永远不变时,便要妻子把钱拿出来,他想再干点事。妻子把脸一变,说要跟他离婚。那些钱算是赔偿她的精神损失费;还在三个儿子面前诋毁老徐,说他把一大笔钱转给了野女人。老大、老二听了,火冒三丈,不问青红皂白,跑去把父亲痛打一顿。老徐走投无路,跑到坟地里,哭了一场,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安慰他,说钱是人挣的,只要好好活着,什么都会有的。还叮嘱他,想开点,往后遇到不顺心的事,就去小店理个发,散散心。
没想到我有这么大神通。这一说,老徐果然打消了上吊的念头。从那起,他一有机会就到我店里来,一边理发,一边跟我谈心。有一次,他对我说,他跟老婆离掉了。
过了些天,他又告诉我,他跑了南京许多单位了解情况,想办个生产氧化锌的工厂。
来往得多了,说闲话的也多了。有人说老徐被狐狸精迷住了,有人说我在用色相勾引一个老头子,想他的钞票。我听了气得发懵。
风言风语传到铜井,传到我父母耳朵里,他们逼着我把美容店关掉,在铜井为我盖了几间门面房,让我回去做生意。
就在我准备重打锣再开张时,老徐的大儿子忽然跑到我的住处,将一把明晃晃的刀子顶在我的脖子上,要我把他父亲的钱交出来。我说没这回事。他不信,在屋子里胡翻一气,什么也没翻到,气鼓鼓地走了,临走丢下一句话:“小红豆你听着,你要再跟我父亲勾搭,我让你破相。”
我这个人生来脾气犟,老徐儿子这么一闹,反而增加了我对老徐的同情,觉得要为他做点什么才好。
终于有一天,传来老徐被两个儿子打伤的消息。
老徐被送进医院,孤零零地躺在病房里,连照应他的人也没有。我问自己,你的小命都是人家救的,在人家遇到危难时,你能袖手旁观吗?
我心一横,决定去看他。
一对在苦命人终成眷属
一见到老徐,我惊得嘴巴半天没合拢,他的脑袋肿得像笆斗,肋骨也断了几根,死鱼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我在床边坐了好长时间。他一看是我,眼里放出奇特的光,伸手拉住我,眼角里滚出两粒豆大的泪珠。
看他那副样子,我的心上就像无数蚂蚁在爬,什么也说不出。只是轻轻地帮他揩了揩泪水。我怕他七想八想,会再出现坟地里的一幕,就常去看他。去得我了,以引来不少闲言碎语。可现在,我再也不是以前的红豆了,根本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有一次,我们谈了好长时间。谈着谈着,他忽然提出要和我一辈子在一起的要求。我咬着嘴唇,点点头。他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把将我搂到怀里,直搂得我喘不气来。既然到了这一步,一切顺其自然。
1994年,我们领了结婚证,没请客,没放鞭炮,就那么住在一块了。那年,我才24岁,他已经55岁了。
我的父母听说了,闹了个天翻地覆。他们不再认我这个女儿,不让我回家。我们只好租间小屋住了下来。
没出三天,老徐又谈起了办厂的事,说万事俱备,只差钱了。
我想起我姐姐,有好几十万,是她继续国外一笔遗产得来的。我硬着头皮找到她,她听说我要借五十万,两眼睁得比杏仁还圆,反问我:“你跟一个老头子,图什么?”见我不吱声,又问,“你拿什么来还我?”我说:“不出三年,连本带利,一分不少。”
姐姐想了想,叹了口气:“我知道,要是不借,我们姐妹的情份就算到头了。”我看她动了心,一把抱住她,连声说:“姐姐,真是我的好姐姐!”
我们很快用借来的钱还请所欠的债,建了几间厂房。老徐还按我的意见在离高速公路不远的交叉路口盖了一排平房做饭店。没想到,这饭店竟成了我们家经济的活水源头。
我们起早摸黑,日夜苦干,没用几年功夫,果然把债还个差不多了。只剩姐姐的二十万。我想照这样干下去,不用多久,我们就会一身轻的。
就在我们的小日子刚有点起色时,老徐的大儿子又来找麻烦。
去年八月的一天中午,门口停来七八辆大客车,一二百个旅客正在大厅里吃饭。大儿子开着摩托,带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冲了进来,稀里哗拉,把十几张桌子掀得底朝天,饭菜泼洒一地。我当时正在后头忙,听见前面乱哄哄的,刚走过来,他胳膊一抡,冲着我吼:“小红豆,我要找你算帐!”旅客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吓得一起往车里钻。他的大儿子还不罢休,冲着汽车直跳,说我们办的是黑店,是专门宰旅客的,叫车子以后别在这里停。
就那一餐,我们赔了好几千。
过了不久,老二也来大闹一场,差点把我气得吐血。
幸亏工厂开始运转,生产出来的氧化锌供不应求,才使我们摆脱困境。
为了买个太平,我思来想去,决定用父母为我盖的房子作抵押,贷了八万元给老徐的儿子。我只想稳稳当当过日子,平平安安做生意。
女儿的名字里藏着我的故事
没多长时间,那八万元就被他们挥霍一空。老二急昏了头,竟然跟人干起了拦路抢劫的勾当,被警察逮住,判了三年,送白湖农场劳改。我心里不是滋味。
还是老三懂事,他理解父亲,也理解我。我把他留在身边,他除了上学,就帮这干那。我不让他叫我妈妈,和老徐一样,都叫“红豆”好了。叫“红豆”,会使我记住那些揪心的日子,想起创业的艰难。
日子好过了,老徐也渐渐地老了。他在我面前,变得可怜巴巴,生怕我会像鸟儿一样突然飞去。他哪儿也不让我去,人家欠的帐要不到,我说我去,他死活不同意。为什么?还不是担心我年轻,怕被人拐跑了。
我们老家有句俗话,说铁链子拴不住人,头发丝却能把人拴住。那天晚上,他讲他听,他眼直眨,我解释说:“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终归要飞。”看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忙补上一句:“放心吧,我不会有第二个男人的。”他这才放心地睡了,鼾声响得像打雷。
老徐爱开玩笑。那天竟然说:“到2000年我60岁出头,你才三十。是不是提前写封遗书给你。”我知道他在开玩笑,没理他。他一本正经地说,“你不要,我儿子可要我写了,他们要我写上三四百万财产全归他们。”我听了一笑了之,说随你的便。真的,我连他的一片瓦都不想要,只要心里珍藏着这一段美好的日子就行了。再说,我有手艺,回到铜井还开我的“红豆美容店”,还愁不能把女儿带大。
昨天放了学,女儿跑到我身边,悄声问:“妈妈,妈妈,人家的爸爸都跟妈妈差不多大,我爸爸怎么像个老爷爷?”
我一下子愣了,啊,孩子懂事了,会动脑子了。我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多少年的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面对孩子,我能说什么呢?想了半天,才轻轻地说:“你还小,等长大了,妈会告诉你的。”
我的女儿叫徐孙遇,这名字也是我起的,我叫孙倩,是和老徐巧遇后才有了她。我想,等她长大成人,不用问,就会从自己的名字里读到妈妈的故事,是那样的奇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