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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受本刊记者访问之前,刘威已经有四、五年没有接受过媒体访问。跟许多同年纪的男演员一样,刘威不太愿意面对媒体,觉得没什么可说的时候,宁愿选择闭嘴。促使刘威开口的是最近上映的《白鹿原》。这部小说从出版到最终成片上映将近20年的时间,这部电影承载了刘威的梦想。
《白鹿原》之梦
《白鹿原》和《废都》是1993年最火的文学作品,众所周知的原因后来一本书的价格炒到了定价的十倍。刘威跟着风潮也买了一本,在他的印象中,陕西作家都很火爆,文学描写淋漓尽致,白嘉轩在开头一口气娶七个老婆的剧情,让当时的刘威颇为震撼。一直以来,刘威对陕西文化很有兴趣。1974年他考入吉林省民间曲艺团学员班学相声,学习方言(也称“倒口”)是相声演员的基本功课。刘威当时的半班同学都是陕西人,私下里陕西话成为了“官方语言”,长期熏陶下来,刘威的陕西话很地道。现在,刘威的这拨同学中,几乎没人在演戏,倒是他还一直坚持到现在。
1993年,刘威主演的《唐明皇》已经很火了,看过《白鹿原》小说后,他非常激动。在与当时的陕西省委宣传部部长陈东升一起出差的路上,他托陈部长帮给小说的作者实带话,说自己很想结识这位作家。直到两年前,在陕西卫视改版的专家论证会上,刘威才第一次见到实,刘威用陕西话对这位心目中的大作家表达自己的喜爱:“《白鹿原》用普通话看是一个味儿,用陕西话看是另外一个味儿。”实听完就笑了。
拍摄《白鹿原》曾是许多著名导演的梦想,比如拍摄过《老井》《人生》《变脸》的吴天明导演曾放话“我不拍《白鹿原》不死。”刘威也曾发誓,不演白嘉轩不死。刘威认为白嘉轩是中国文学作品中对乡绅这个阶层理解最深刻的角色之一。
刘威给记者讲了一个段子:刘威的爷爷家解放前是地主出身,后来他的爸爸进城当了干部,的时候被打倒关了牛棚。一天夜里下着鹅毛大雪,有人敲门,刘威的父亲开门一看,是一个全身盖满白雪的老乡站在外面:“少东家,我给您送豆包儿来了!”刘威的父亲一把就把老乡拽进屋里。如同《白鹿原》中描写的白嘉轩和鹿三的儿子白孝文和黑娃互认对方的爹为干爹。乡绅不一定要穿绸衫,戴瓜皮帽,拿文明棍。乡绅与农民并不是通常影视作品中所表现的对立关系。
经过8年时间,《白鹿原》的导演从吴天明、张艺谋、芦苇最后换到王全安,几乎所有陕西籍的知名导演、编剧都或多或少地参与过这个项目打过交道,经历过无数次希望和失望。有一天刘威在篮球场上碰见了张丰毅,他俩住的很近,每天在健身房都能碰见。张丰毅说《白鹿原》又启动了,他们找他演白嘉轩,可是价钱太低了。同样的时间,拍一部电视剧可以挣到1500万,但拍电影可能连十分之一都拿不到。张丰毅有点纠结,但刘威劝他一定要演,因为演《白鹿原》不是钱的问题。后来,张丰毅向导演王全安推荐了刘威演鹿三。王全安担心刘威的陕西话说得不好,张丰毅拍胸脯打保票:“刘威的陕西话说得不要太好!”刘威见到王全安,直接用陕西话打招呼。王全安听了刘威的陕西话,直接定下他来演鹿三。
其实刘威在很多年前就有用陕西话演电影的经历。十多年前,刘威曾演过一部叫《黄土魂》的电影,电影写的是“陕西焦裕禄”郭裕禄的故事。这个与焦裕禄同名不同姓的郭书记,让一贫如洗年年吃返销粮的袁家村人,住进了带阳台和花园的小别墅。这部电影的投资人是刘威的一个朋友,但投资了一部电影之后就放弃了这个行业。刘威一直以来最想演的角色是华西村村长陈进贵,他与村里人联系过,他们甚至愿意自己出资投拍这部电影,但国家一直没有放开这个题材的拍摄。
一直以来,刘威一直钟情农民题材。《白鹿原》第一场戏是农民们在一起收麦子。本来剧本里写的是一种陕西特有的镰刀,却因为农具本身太小,拍出来的效果并不好,于是全体演员改成徒手把麦子卷成一卷再摞在地头。说起《白鹿原》中的麦子,还有一段插曲。为了拍电影,剧组在陕西找了一块地方种了一片麦子,可是由于播种时间没掌握好,等剧组去的时候,发现麦子长得还没一尺高,秸秆已经老得割不动了。后来,曾经跟何平拍过《麦田》的霍廷霄建议剧组去额尔古纳拍摄,才有了电影开头的大片金色麦田。
史上最好的长工
刘威饰演的长工鹿三一辈子与麦子打交道,他用“史上最好长工”这个时髦词汇来形容鹿三。白嘉轩出钱帮鹿三娶了媳妇,还要出钱帮鹿三的儿子黑娃出钱娶媳妇。鹿三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守本分、知感恩。有一场戏,鹿三与儿子黑娃在麦田里耕地,黑娃不想要白嘉轩的钱娶媳妇,要去给人家当麦客。鹿三对儿子说:“人是分三六九等不一样的,要是认不清自己是哪一等人,这辈子就把罪给自己寻下了。”这段台词被删了,刘威说这等于把鹿三的世界观删掉了。后来儿子黑娃当了土匪,要拿刀剁了白嘉轩,鹿三冲进来要拿长矛刺死儿子。
黑娃逃走后,田小娥跟过干爹鹿子霖,又出于报复跟白嘉轩的儿子白孝文,俩人抽大烟,败了家,沦落到跟一群叫花子抢粥的地步。这好比许多记响亮的耳光打在鹿三的脸上。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鹿三拿了块馍找田小娥,用一把尖刀捅死了这个不检点的儿媳。田小娥死后,鹿三被田小娥的冤魂附体,掐着小嗓唱田小娥曾经唱过的皮影戏:“桃花源来了……”这段戏没拍出来,让刘威备感遗憾。
时代的变革之轮滚滚向前,白鹿原上的“风搅雪”实质是礼崩乐坏,儿子革老子的命,白、鹿两家盖莫能逃。黑娃得知父亲杀死了田小娥,割掉了父亲的辫子,临走撂下一句“咱们两不相欠,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白鹿原》在上映之前经历了三番五次的修改,每个演员都有被删戏的一肚子苦水。鹿三的戏全部结束于解放前,成了整部电影中最完整的人物。鹿三最悲壮一场戏,莫过于在牛棚里上吊,一墙之隔的院子里,还有小孩在嬉戏,山羊在吃草。白嘉轩在鹿三上吊的门口坐了很久。对于这场戏,刘威认为处理得有点简单化。小说原来写的是鹿三骑在牛背上,牛走了他就吊在房梁上。
刘威在戏中,经常被人按在地上揍。有时候天气冷,他动辄要化装两小时。采访时,沉默良久,刘威用八个字总结演《白鹿原》:“得利较多,损失较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