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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时光冲散了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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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相见

再见许天雷,已是三年后。此时,唐心儿已经是一个专业护士,而他是病人。

许天雷打翻了药盘子,直言吃药也无用,死了舒服,脾气很大。作为二病区的护士长,唐心儿上来探个究竟,这才知是故人。

许天雷见到她,嘴里蹦出一句:“你怎么还在这里?”如同三年前赶她离开这座城时说的一样。她曾坚持:“我爱你,天雷,让我留下来。”

坚持也无用。他还是将她推出家门,随后发来一条绝交短信,告诉她“时间会让你忘了我”。

能忘了吗?看到许天雷病入膏肓的模样,唐心儿的心依然那么疼。

她偷偷向医生了解许天雷的病情,才知道,他得的是一种怪病,长期夜不能寐,精神开始出现问题,又因私白吃安眠药,所以入院治疗。但,他极其不配合。

唐心儿有点不相信,从前的许天雷沾床就能入睡,她总喜欢揪着他的耳朵称他是“没心没肺的猪”,如今竟然没日没夜的失眠。自己离开的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问,他答非所问:“你怎么转行当护士了?做药剂师多好,你们家给你安排的那个中医院药房工作多适合你,女人年龄大了当护士可就累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关心,至少,唐心儿的心有些微暖。她帮许天雷轻轻掖了下被角,试图以靠近的姿势多看他一眼,可他却躲开了。那份躲闪,让唐心儿再次想起三年前那场离别,为了让她离开,他也曾如此刻意躲避过。

“当年,究竟什么事……让你那么讨厌我?”她终于开口问。

他的唇颤抖得厉害。

她等他的回答,想要一个当年的答案。偏在这时,病房门开了,一身明艳的年轻女子尖叫着跃过她,扑向许天雷的怀抱。

那一刻,唐心儿突然觉得,自己又傻了一次。

抢来的爱情

唐心儿的傻不仅是眼下,三年前如是。

那时她刚大学毕业,父母为她安排好了和专业对口的药剂师工作。回家的火车上,她和许天雷相识了。故事老套得如同电影,一个小贼想对她的钱包下手,许天雷出手相帮,美女和英雄,爱情不期而至。火车上的一天一夜,他们巴不得是永不靠站的一生一世。

相爱的时光很疯狂。先是唐心儿为了许天雷和父母闹翻,辞了工作,奔向在小城生活的许天雷,然后,许天雷和未婚妻摊牌被对方家人差点打成残废。历经千辛万苦,两人终于走到一起,许天雷对她十二万分地好,两人租住的房子没有暖气,整个晚上唐心儿的脚都在他的怀里暖着;她想吃的小吃,深更半夜,他也会跑遍小城为她找到;她喜欢的衣服,他拿出所有积蓄让她去买。

唐心儿也如同一个尽责的妻子一样,学烹饪学女红,把许天雷当大男人供,因为她觉得,他对自己好,她就有责任对他更好。曾有朋友好心地劝她:“一个连未婚妻都抛弃的男人,值得你付出这么多吗?”因这一句话,她愣是和对方断交。不了解爱情细节的外人,怎会知爱情世界里如何精彩?

初雪的晚上,许天雷抱着她,为她背诵“夜色深沉人落寞,月满西楼知何时,故人不知何处去,桃源依旧雪倾城”。声音无比深沉,她觉得这份陶醉只有自己才懂得享受。他走路的背影,他睡觉时的鼾声,他说话的声音,甚至他骂她小笨蛋的样子,在她眼里都是世间绝美的图画。可是,凡是图画都有定格的那天。

一天,长街中央,她看到他和前未婚妻拉拉扯扯,最后,前未婚妻扑进他怀里,而他足足拥抱了她十分钟。

漫长的十分钟,纠结得唐心儿从肝疼到肺。

女人,只有在受伤之后才记起朋友的好。她哭着打电话给朋友,对方倒是毫不计前嫌地安慰她:“爱得真,才会伤得深。伤过了,就要学会放下,许天雷那个男人根本不值得你牺牲一辈子。”

这一次,唐心儿真心感谢朋友。但她并没有离开许天雷,她记得书上说过,在男人外遇这件事上,越镇定的女人越容易赢回对方的心。唐心儿故作镇定地等待一个答案。

可许天雷回来什么也没说,日子照常过。唐心儿就感觉他变了。

那天晚上,她试探地告诉他想吃烤地瓜,特别想。许天雷看看床头的闹钟,劝她睡吧,明天再买来吃。其实,隔着出租屋的一条街就是夜市,那里通宵都有各种食物的叫卖声。

再后来,许天雷开始在网吧玩通宵,彻夜不归。两人也开始了无休止的吵。

唐心儿很失望。就在这时,她接到父母的电话。这是她出逃之后第一次听到父母的声音,接起电话的那一刻,她哭得无比彻底。母亲在电话里说她是个傻瓜,想来探望她。

父母来时,唐心儿刻意装着和许天雷很甜蜜,可许天雷却一点精神也没有,有两次还偷偷地接电话。唐心儿心生疑虑,偷偷查了他的通讯记录,赫然发现,他和前未婚妻竟然一直有联系,对方还发信息,直言在等他的回复。

回复什么?一对分手的恋人,除了情感抉择,还有什么可回复的?那一刻,唐心儿的心彻底凉了。她觉得,朋友说得对,一个随时可以抛弃随时可以恋爱的男人靠不住。这场抢来的爱情真是傻到了家。

时光冲散了故人

许天雷主治大夫颇为无奈地让唐心儿做好心理准备,对于一个失眠却得不到根治的病人来说,身体的痛苦可以靠药物解决,心理上的痛苦却无药可医。

唐心儿不得不通知家属。

一身明艳的女子,不是那个前未婚妻,她年轻得有点不像话,就连皱眉都那么青春无敌,细细的川字拧结的额前,一脸不信任地反诘:“你们什么破医院?连失眠都治不了?什么叫无法医治?难不成是绝症?”

看着她叫嚣的小脸儿,唐心儿不得不肯定地告诉她:“在医学上确实是不治之症。”

明艳女子的小嘴张成O形,随后尖叫着返身进病房,唐心儿怕她把实情告诉许天雷,急急跟了进去。

病房里,明艳女子抱着许天雷狠狠痛哭,脸上的妆哭乱了,脂粉和眼影液混杂一团,她却顾不得擦,声声哽咽地说:“我以为能跟你结婚的,可你现在这样……呜呜……那不是耽误我的青春吗?我怎么办?怎么办?”

这实在是一个聪明的女子,连分手都说得如此楚楚动人。唐心儿在心里惊呼,这让她不得不埋怨当年的自己,分手都分得那么傻里傻气。

三年前,唐心儿被父母带回老家之后,因为忘不了许天雷,再次偷偷跑回小城,只是这一次,迎接她的是许天雷的前未婚妻,她告诉唐心儿,许天雷已经回到她身边。

前后不过一个月,物是人非。唐心儿想问许天雷要答案,她想问问他,凭什么把感情当游戏?为此,她在他单位门口苦苦守候三天,许天雷找着了,她的答案也给了,他只说:“你怎么还在这里?”

这句问话,仿佛她是他眼里最多余的那个人。

当一个男人把你当成了多余存在的气体,还有什么可留恋?还有什么可执着?老家是无颜再回,索性,唐心儿报考了医院护士,很顺利地她留在了这个小城,尽管,这里已经没有她当初追随的爱情。

往事幕幕,历历在目,一场分手被两个女人演绎得如此不同:一个甩,一个被甩,甩得漂亮,被甩得黯然,这年头,为爱犯执着的女子总是不值得。唐心儿苦笑。

明艳女子终是离去。病房里的许天雷再没有任何人来访,他越发孤独。医院的药物真的无用,再多的剂量也无法让他入睡,一个午夜,他将暗藏的吊针刺进喉咙,自杀了。

他的亲人一拨拨地来医院闹事,包括他的前未婚妻。或许是情敌间的惦记,她一眼就认出了唐心儿,遂拉着她细吐原由。原来,三年前,赶自己走的那段时间,许天雷就知道自己患上了不眠病,所以他才彻夜不归地玩游戏,和她吵,甚至不惜请分手的前未婚妻和他一起演戏,在她必经的路口相拥,在她父母来的时候他们故意打电话,就连最后的时光,也是他自己要求入院的,因为他知道,她在这里当护士,他想和她相处人生的最后时光……

原来,不是不爱,只是无力再爱。

安抚好家属后,明艳女子又哭哭啼啼来了,她在许天雷住过的病床上乱翻一通,并无收获,最后把一张字条扔到地上,扬长而去。唐心儿捡了起来,展开,心立即疼了起来,只见写着:“夜色深沉人落寞,月满西楼知何时,故人不知何处去,桃源依旧雪倾城。忘了我,我只是一个被时光冲散了的故人。”

唐心儿泪流满面,她知道,这是他留给她的。

他无力爱,无力表白,只好用伤害代替爱,代替告别。其实他不知道,唐心儿还是深爱着他的,如果不是深爱,她怎会几年如一日地在小城里生活?只因这座城里,有他。

她多想告诉他,自己这辈子,最好的时光是与爱的他在一起,无论欢笑还是悲伤,就算撕心裂肺,疼也疼得值得。

所以,就算他己不在,她也依然离不开,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