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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天道与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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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中国的道家思想注重人格独立和精神自由,深刻影响了海德格尔对语言本质的看法,两者具有交融共通的地方,但又存在着明显差异。

【关键词】天道;道说;语言本质;诗

从西周开始,古圣先贤就开始关注“天”这个终极领域的含义。周人有“天命靡常”的感受,任何人不管多么尊贵,都不足以通达天意。领悟天意的方式,被称为“道”。道既非原则,也非一个实体世界,而是人生的顶极状态。“天道无为而自然”,道家力图以自然的本来面目解释“道”。得“道”就意味着进入一种混然自行,不被束缚的本原状态。中国的天道思想影响了他对语言的本质的看法,他明确使用“道说”来概括语言的本质,道说的含义是“显现”和“闪亮”,但“以暗示方式来进行”。由于中国天道观的介入和渗透,海德格尔在研究语言本质时获得了一个独特的视角。

一、天道的本源状态

“道”在古人眼中是人生最原发的状态,过高过低,超前滞后,都不能尽其极致。“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天之道张开并保持住了一个饱满的发生境域,消融化解掉存在者的二元对立。

庄子进一步发展了“道”的哲学意义,“无形无为,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大宗师》)在庄子的哲学里,道是无目的,无意识的,看不见,摸不着的。道自己产生自己,自然而然生于天地间。庄子运用了各种寓言,义喻交融地阐发自己的哲学思想。《逍遥游》给我们开启了一个境象横生,夺人心魄的境界。“北溟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几千里也”。这只鲲鱼,忽然变成了大鹏鸟,它的背就有好几千里,“其翼若垂天之云”,飞起来把天空都遮蔽了。鲲鹏已然这么大了,那么它生长的北溟之浩瀚,足以让人叹为观止了。这种境界必然是超然物外,无所不适,并且逍遥自得。这种逍遥自得既是一种自由感,又是一种结合终极情境的认知。体现了道家追求人格独立,精神自由的旷达情怀。

道家思想不仅影响了中国诗人的终极情怀,并且在艺术创作上也产生了深远影响,也制约着诗人运思的方向。中国的诗人大多具有淡泊功名利禄,追求任性自由的道家思想。李白的《月下独酌》,极力去寻求个体美好的感性生活,追求适性快意,以此来追求生命的极乐。诗中那种超脱红尘,企求永生的思想显然受了道家的影响,人生苦短,当顺乎一己之性,超越外部条件而放任自得。

再如柳宗元的《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诗篇文字简明却深远辽阔,诗中营造的意境悠远宏大,含而不露展示出了诗人潇洒而博大的胸怀。孤寂的渔翁不以孤独为孤独,亦不以寂寞为寂寞,让我们实在地感受到了诗人心底的安逸、平和、恬淡。

二、道说的主客相融

海德格尔曾与中国的学者萧师毅合作翻译《老子》,虽然没有最终完成,但他关于语言本质的研究深受中国道家思想的影响。他用“道说”解释语言的本质,“道说意味显示,让显现,既澄明又遮蔽着把世界呈现出来。” [1]道说意味着澄明的自由世界,道说的本质就是把处于澄明着和遮蔽之际的世界呈现出来。“天道”与“道说”最大的共通之处就是,被现成化了的任何概念都不足以达到思想和人生的极致。要想使晦暗的得以澄明,必须以一种纯粹的生存体验方式对待世界,在最不拘形迹的人生活动中达到这种境界。

语言的本质是道说,道说的两个方式是诗与思,海德格尔对诗的语言的解释和探讨,是要从中找出语言的本质。海德格尔把诗作为语言的最纯粹形态,“诗不只是或主要不是表达情感的或言志的诗,而是究天人之际的缘构。” [2]诗的创作,不是表达诗人个体的智慧和灵感,而是站在天与地,人与神之间,在天地人神相互交荡而产生的智慧的光芒。在这一点上,海德格尔的诗学思想与中国的天道思想是相通的,都表现出了一种超然物外的态度,取消了天地万物和我―客体和主体―的对立关系,达到了“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最高境界。

海德格尔最推崇的诗人是荷尔德林,因为他的诗显示了诗的本性。荷尔德林的《和平庆典》第八节写到:“从清晨起/自吾人是一种对话/且彼此倾听,人之体验甚多/而吾人即是歌唱。”这里的彼此倾听者,是神与人,诗不再是个人灵感的结晶,也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语言艺术,而是天地神人,过去与未来相交汇时放射出的光亮。一切东西都是彼此敞开的,都是在彼此遮蔽中敞开的。这个诗意盎然的澄明境界类似于中国诗学的“得道之境”,这种境界有无相生,主客相融,有着最不拘形迹的人生体验。

三、天道的圆融与道说的思辨性

海德格尔理解的天道思想有着浓厚的西方哲学、神学和现象学根基。他认为“道”的原义是“道路”,是一种存在论意义上的终极构成。它与语言本身难分彼此,它的真正含义只能在语言本身的运作中纯境域的显现出来,因此他说:“很可能,在‘道路’(weg)即‘道’这个词中隐藏着思想着的说(sagen)的全部秘密之所在”。[3]海德格尔清楚地使用理性概念变通中国道家思想的非概念理性,并努力使自己的理论清晰呈现于概念思维之中,把它固定维持在了我们的思想视野之中。

中国的道家思想虽然表述精彩,但却没有清晰明确的概念陈述,缺乏理论思辨性。“道”是个终极存在,却灵活通脱,存在多种阐释可能和领会方式。从这种意义上说,海德格尔的学说便具有了更珍贵的纯思想理论价值。但也由于他背负了这些理论负担,难以真正领悟到道家思想对人生体验的各种境界,使他的学说显得笨拙死板。

中国的道家思想植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土壤中,它始终与禅宗思想融合在一起,带着鲜明的中国特色。它们共同以一种审美的方式关注人生。这种道家思想的“趋向和顶峰不是宗教而是美学”,因而“它即世间又超世间,超感性却又离不开感性;它到达的制高点是乐观积极并不神秘而与大自然相合一的愉快。” [4]中国诗学理想,追求老庄式的人格独立和精神自由,而且意象丰富,境界高远,充满了无限的言外之意。

王维的《竹里馆》,“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诗人的心境中,内心世界是那样的平静与充实,没有激奋恩怨,充满了对淡泊人生的向往。

海德格尔基于自己的哲学思想,更推崇诗的宗教意义上的神性言说和审美意义上的诗性言说。里尔克也是他喜欢的一位诗人,他的《秋》中的后两节这样写到:“我们都在落/这只手也在落/请看另一只手:它在一切手中间/但有一个人,用他的手,无限温存地捧住了这种降落。”诗中的“我们”便是神庇护的子民,这个承担了一切的人便是上帝,他使人的生存和外在世界得以和解。可见诗中的浪漫与神秘气息与中国诗学追求含蓄悠远的意境美是多么的不同!

综上,中国天道家思想影响了海德格尔对语言本质的认识,在思想领域中,中西文化交流出现了对话的可能性。但由于文化背景、哲学基础等因素的不同,海德格尔的思想具有更大的纯思想理论价值,中国的道家思想注重心灵体验,因而更加空灵超旷。

【参考文献】

[1]海德格尔.在通向语言的途中[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24.

[2]海德格尔.丛林路[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9:61.

[3]海德格尔.在通向语言的途中[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57.

[4]李泽厚.瞬间永恒的最高境界[A].名家说禅[C].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3: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