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与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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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铁丝网内的季风天。天气渐渐冷了，空气里漂浮着球状湿气，呼出的气体开始液化成轮廓模糊的白雾了。
天阴了一天，南方人穿起了夹克，瑟缩着叮嘱冷空气来啦。北方人古小意穿着中短袖，在租住的楼房后面的建筑废料堆里找杂毛――那只黑色、黄色、棕色、白色相拼的浓墨重彩的猫。它总在搬家。
(一)
古小意是流浪着长大的。
十年前，她被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接去城里。一个很大很大的她从未去过的地方。她还记得，那是个有点木讷的男人，胸前戴着大红条子，一个柔弱的知识分子。他说叫他爸爸。然而，古小意从头到尾只是紧紧地闭着嘴巴，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走了大概半个小时，那个男人转过身问她，饿了吗。那是她听过的最好听的男声。她怯怯地点点头。那你在这等着。她看见他向马路对面跑去，胸口前的红领带跳着好看的舞蹈，她看得入了迷。她很高兴，很少有的心里的雀跃。
“砰”，就在古小意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前面已经迅速地围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看电影一样的人们。她挤到一个小小的空隙里，她看见前一秒还奔跑着的人儿，此刻却直挺挺地躺在了那，手里握着热气腾腾的包子。
突然的寂静，空气像凝固了一样。她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是拉长了的麦芽糖一样，千丝万缕地绞着的疼痛，侵蚀着敏感的神经。
她慢慢地转过身。没哭。
(二)
就这样，古小意走过了十几个零碎的春秋。她从未想过要有怎样的生活。她唯一想的就是活着，活着就好。
(三)
半年前，古小意被公司派驻到了这里，杂毛居然在路口等她似地直坐着。四只猫爪紧紧地并拢着，虎纹似的尾巴围巾一样优美地围过四只脚。那时它并不怕人，古小意弯腰对它“哈喽哈喽”地问候着，它也不闪避，仰头静静地看着提着箱子的古小意。
你是谁家的猫?呵呵呵……古小意看着它整齐如花蕾的爪子，以为是精心修剪过的，不料，它却是只野猫。猫很快就知道，古小意和其他的人都不一样。所以古小意叫唤杂毛，它一般都会出现，古小意叫它，从来也都是有吃的，最不济，也有一点方便面的底汤。开始几个月，古小意以为自己喂胖了它，不料，杂毛却是怀孕了。
(四)
公司派给古小意的房子，有点偏。密集的打工仔住在村头那边，这里是村尾。满地的废料颓墙，确实有点荒凉，但是，很快就有人发现，从这里很快就能到达区中心。这样，走的人多了，一条路就在破砖碎瓦和丢弃的建筑废料中出现了。
总有人爱走这条路，急性子的人，甚至不管自己是否穿着高跟鞋，也不管是否月黑风高，自己是否腰缠万贯。
穿着短袖的古小意，端着一个快餐盒，很有耐心地在那些钢筋水泥的废料山中，叫唤着杂毛。
(五)
她也可以把盒子放在这里就走，晚上杂毛肯定会过来把它吃掉。但是，她还是想看看杂毛的新居。天气预报说，冷空气南下，气温要降八度，还带来连日的阴雨。那么，杂毛和它的四个宝宝，肯定要挨冻。前几天，古小意看到猫仔已睁开了眼，圆圆的脑袋比身体还粗大，像四个绒球似的。她已经打算把自己的毛裤子找出来给它们御寒。
天气又阴暗了几分，风也灰暗得像―个挥舞的旧拖布。空气中一阵阵的泥瓦腥气。古小意踩到了烂了吧唧的什么。紧跟着，一个木架子上翘起的一块锈铁皮，刮伤了她的手臂，辣辣的疼。天黑了，什么也看不清。古小意低低地咒骂。傻了吧唧的!这么乱七八糟的地方，你的家能挡得住风雨么?要降七八度呢。古小意是在骂杂毛。
(六)
就在这时候，一个突兀的女声划破了阴郁的天空。古小意的耳膜像被一块铁皮狠狠刮过。
抢劫啊――救命啊――
古小意站起来，想去看看。突然两个年轻人冲了过来。满脸猥琐，见是个女的，就哼哼冷笑着。古小意被逼到墙角，她慌极了，全然不知该怎么办。闭上了眼。
然而，一阵尖锐的熟悉的猫叫声突然传来，古小意睁开眼睛看到了杂毛。它跳到了其中一个人的肩上，用爪子使劲地抓着他的脸，那个人疼得嗷嗷直叫，另一个人在旁边使劲地用木棍条打着杂毛。
古小意看呆了，她很害怕，很快地，她向不远处的住处跑去，一边跑一边哭。
(七)
等古小意带着人再次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杂毛和人都不见了。地上是一滩黑乎乎的血，还有，一条猫尾巴。毛上都是血痂。
古小意脸色灰白。
(八)
这个晚上，星星异常明亮。很久没有见到这么清澈的夜色了。天气干冷。古小意仿佛听到了杂毛的叫声。也许是呼唤小猫咪，又或是叫古小意。她小心翼翼地半蹲在茶几下面，拿了半包苏打饼干，接着，慢慢地走向阳台。星光下，工地那边，残垣颓墙，满目狼藉。有个什么东西，被风吹得呼啦作响。
哈喽，杂毛，你在哪里?古小意握着饼干，张望着，没有抛投的方向。
古小意觉得自己好像怕冷了。因为冷，她就觉得杂毛一家也不会好过。
(九)
约莫一个月后，古小意听说小区里有一只猫的眼球上，被人插了两根缝被子的长针，眼睛都不能闭。古小意拿起衣服，脸色惨白地向门外疾走。
(十)
不久，小区里出现了一只黑、白、黄、棕相杂的漂亮花猫，“嗖”地飞上了红砖围墙，消失在了墙外……简评
这是一篇成功的小说，叙事、描写、抒情都很到位。写的是孤儿和流浪猫之间的真挚情感，故事有起有伏，语言非常精炼。高潮处让人惊心，结尾处含而不露，给人希望。
(西木 荐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