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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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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香港影星张国荣在自杀之前拍过的最后一部电影叫做《异度空间》。在影片中,他饰演了一位患有精神分裂症的男人:白天,他和普通人一样,认真上班和工作;晚上,他在梦游中变成另一个人,也就是潜意识当中的自己,因为许多年前的一段情感纠结而始终活在恐惧与痛苦之中。

可能讲这样一部电影有些跑题了,我只不过是想说明,身为个体的人,是可以分为现实当中的自我和潜意识当中的自我的。而这样的一种情况,反映到写作当中,就是许许多多复杂并且深刻的心灵对话。

接下来的两篇文章就是这种对话的代表作。作者都不约而同地将自己的内心分为两个角色,一个在现实的沉重当中默默忍受,一个却在假想的世界里无奈地徘徊。

这样的对话其实很重要,因为只有潜意识当中的自己,才会在你最麻木最疲惫的时候,告诉你不要放弃理想,告诉你什么才是你最想要的。

在无法用年月日计算的日子里,现在应该是春天了吧,一切事物都展现着无法度量的形状,一切事物都在彼此追寻求索。

亲爱的,这是我成年的第一个春天。今天早晨,手机的闹钟把我吵醒,我慌张地爬起来洗涮,阳光暖暖地打在我身上,一寸明亮一寸黑暗。我推开门又轻轻地关上门,随后我便在一个叫做崇和路的站牌旁等车。缓缓的公车一点一点地向我靠近,像步履蹒跚的老人,摇晃着羸弱的躯体。我抱着偌大的行李,上了车,之后下了车,包里的汽水经过一路颠簸冒出雪白的泡沫,隔离着空气,无力地发酵着。居住了十几年的城市,老陈地散发着腐朽,却侵蚀不了我对它的情感。亲爱的,我好想攒到足够用的钱,然后去流浪。

此刻我正落魄地坐在售票大厅里,等待午后,等待迎接我的第一班列车。我安静地削了个苹果,准备在三点到达那个原本无我的城市,希望有人能收容我的性格。

几经周转,我到达了预期的地点。在下车的时候,我已经被昏暗的天色迷惑得分不清左右,车站里,没有人接我,也找不到熟悉的朋友。只有稀落的人群零星地散到不同的窗口,收取自己的行李。我这才意识到,与家人有了将近十个经度的距离。我开始独自一人,走着从未经历过的道路。

眼前,高大的建筑物透晰着传统的伊斯兰风格,我穿过安静的街道,在拐角处有个身着迷彩服的大叔在熟练地描绘着夸张的人物像。大伯画了成百上千个人,惟独无法传神地描绘他自己。

接着,我穿越了交叉又分开的马路,仿佛穿越生与死,梦与醒。我托着疲乏,微感冷意,忽地发现,太阳早已抽走它的被褥,大把大把的风直灌进来。街上,亮灯了,在每条街道背后,深沉地藏匿着等距的芬芳与火焰,如同显而易见的十米一个遥相呼应的灯塔,点燃了永无止境的绵夜,静静地,静静地勾勒每一处酒馆,每一辆巴士,每一个行人,挥霍着每一样事物经地面反射的幻影。或许,这才是最最真实的一面。

春天的第一粒雪落在我肩上,驱逐着尘埃与不悦,我仿佛变化成高卢人的石雕,像个迟暮的老人呛咳般无力。看着餐厅里带渣的黑咖啡,急驶而过的车灯照得行人的脸发绿,听着墓地里某位诗人不败的亡魂,我却丝毫提不起惊慌与不安。我情不自禁地向左之后又向右绕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原地,越发地感觉到自己的无知和愚昧。

我赤红了脸,坐在地上削铅笔,一支又一支,直到纸张上堆砌了一个圆锥形的木屑。风一吹,它们便落荒而逃。

我逃回了原来有我的城市,继续我的想象和思考。

在城市和城市的冲突中,不知是我灼伤了远游到另一个地点的金晨,还是他伤害了我。台阶和台阶之间,经过不同脚步的踩踏发出不同的噪音,我捂住耳朵,它却从我指尖的缝隙穿过。

我屹立在风中,且听它的狂怒与咆哮,我微笑着孤单一人,嘲笑着不远处的金晨一人孤单。

雨水飘下来,凝成了冰。冰,于是成了睡着的水。

我安静下来奔跑,寻找你,

亲爱的,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另外一个城市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