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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哪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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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真是奇怪,东南西北从哪儿看出去都是一个样,灰突突的路,亮闪闪的楼,就连路上的人都差不多,三转两转就晕了头。来宝明明记得昨天那条巷口有棵大槐树,抱孩子出来的时候他还站在槐树底下看了半天,记得左边有个水果摊,右边不远有块空地,有花有草,还有入在那儿打牌下棋。可今天一来才知道坏了,城里有花有草的地方太多了,打牌下棋的人也不少,可问谁都不知道大槐树巷子在哪儿。有热心人想帮忙的,问来宝那是什么巷什么街,来宝又答不出,总得找着大槐树还不行吗,哪知道有槐树的巷子原来也太多,有个老头一张口就能说出一长串,让来宝不知道选哪个好,老头也只好摇摇头走了。

小粉跟着来宝转了大半天,中间给婴孩喂了两遍奶,换了三块尿布――也不知这孩子哪来这么多尿,也许是想借着换尿布的机会坐下来歇歇,小粉的脸拉得越来越长:“按说你也在城里二年了,怎么连个大槐树也找不到?”来宝看着小粉手忙脚乱的样子,没搭话,心说你以为我在城里整天逛马路啊。吃在工地住在工地,半年都不用出门,就连剃头的都是定期上门服务,半个月一趟,来了就闷头干活,一式的越短越好,三块钱一个,连话都不要说一句。小粉把婴孩收拾好了,见来宝还在闷头抽烟,根本没说话的意思,不由得来了气:“你看你还有什么用?”

从昨晚到现在,这句话小粉已经说了四遍了,来宝也得憋屈,可是他一句话也没回,白白地花了八千块,抱回来这么一个婴孩,虽说也能哭能笑,但谁想到两只胳膊伸不直呢?搁谁身上都得说两句不好听的。全家人高兴劲还没孩子的一泡尿长,转眼间撒在地上,连点热气都没剩下,就连来宝妈,胡乱把孩子包了,拍拍两手,似乎孩子的尿脏了她的手,离开的时候撂下一句话:“这孩子咱可不能要,哪来的送回哪儿去。”

来宝妈说的在理,孩子胳膊蜷成这样,一看就知道是人家不要的,留下来就算养活了,还不得照顾他一辈子?还能指望他给你养老送终?小粉的话也不错,一个大男人,抱回这么个孩子,你那眼珠子就不能睁开看看?怪不得一年到头挣不到钱,在外面没被人卖了算捡了便宜了!宝也想辩解两句,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没有孩子?你们谁见了这事还能沉得住气?没满月的孩子,还是个男孩,你见了你能不激动?人家一开口就是一万,自己好歹还讲下来两千呢。可来宝知道小粉的话里不光是为了孩子,结婚三年了,两个人也不是没使劲,可小粉的肚子就是鼓不起来。刚开始来宝还生气,动不动就摔盆砸碗的,可后来两个人一检查,竟然是来宝不争气,来宝闷头闷脑睡了三天,虽说怎么也想不通,总得自己哪回都很争气,不像是不正常的样子,可科学毕竟是科学,来宝就没了底气。好在小粉没朝来宝摔盆砸碗,偷偷地抓了药给来宝喝了,实在什么事上过不去了才会跟来宝来上一句,“你看你还有什么用”?

可这话也太伤人了,要不然来宝也不会扔下小粉到城里来打工。平时没事了大家一起闲扯,讲到孩子的时候来宝总得抬不起头来,人家说孩子考上大学了,出息了,当然谁都竖大拇指,就是说谁家的孩子不争气,整天调皮捣蛋,来宝也得自己比不上人家。要不是因为这事得矮人一截,来宝也不会迷了心窍,硬生生地让两个娘们儿给骗了。

现在想想昨天那两个女人肯定串通好的,先让一个老的和自己搭话,说什么自己的妹子被男人骗了,生了孩子男人就跑了,“带着孩子,你让我妹子还怎么嫁人?”所以才想把孩子送人,“要送也得找个可靠的,大兄弟我看你就蛮忠厚的,送给你我也就放心了。”一听这话来宝就走不动了。然后就有一个年轻的抱着孩子来了,那孩子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来宝的眼睛就不转了。年老的女人把来宝拉到一边,一句话就说到了来宝的心坎里:“咱妹子也是苦命,原指望把孩子生下了,那男人能回心转意,哪知道现在成了烫手货了。如今连月子都没坐完,我意思你给一万块钱,就算给妹子补补身子。”

来宝心里也“咯噔”了一下,女人又说:“这事你可别跟我妹子说,她就是个死心眼,还说什么送人了男人回来没法交代,他连你都不管了,你还舍不得他孩子?”果然来宝见那年轻女人紧紧搂着婴孩,一副舍不得的样子。来宝说自己也是打工的,八千块行不行?老女人很干脆,说:“八千就八干,反正咱也不是卖孩子,你有这个情意就行了。”

来宝也没跟人商量一下,这事也没法跟人商量,总之是越少让人知道越好。交钱的时候来宝看到女人又给婴孩包了一件厚披风,老女人还交给他满满一瓶奶粉,好像孩子是她的,还担心来宝让孩子冷了饿了,这下来宝的担心一下都没了,巴不得快点离开,一步赶到家里。

问题就出在那年轻女人身上,装得跟真的一样,一直把孩子搂得紧紧的,瞅也不瞅来宝一眼,别说解开看看了,她连手指头都不松一个。最后还是老女人把孩子抢过来塞到来宝手里,推了一把来宝,说:“走,快走!走得远远的!”来宝头也没回地奔出来,隐约还能听到年轻女人小声地哭着,而老女人则高声斥责:“没出门的大姑娘,带着这个孽种,这辈子就这样过了?”

那时候来宝听着这话还得挺高兴,你越是不要才越合我的意呢。一路上来宝甚至想这辈子也不来这地方了―再给你认出来,不是自给你养了?回去哪怕给人上山打石头,把命扔在山上也值了,打工有什么好?一年才见小粉一次,可见了面就想起没有儿子,三天一过准得看着不顺眼。这下好了,有了这个儿子,这辈子我来宝也不比别人矮一截了。

全家人也都很高兴,来宝清楚地记得母亲哆哆嗦嗦地接过婴孩,眼睛里好像还泛着乌精精的亮光,不停地招呼小粉快来看。而小粉呢,似乎还很不好意思,虽然站得远远的,但眼睛却一直盯在孩子身上。母亲抱着孩子不停地晃,一会儿说孩子笑了,一会儿又说哭了,不停地指使小粉干这干那。而小粉比刚结婚那时候还慌乱,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母亲说抱孩子该抱着屁股,可小粉连孩子屁股在哪儿也不知道,一上手就把孩子的两条腿抓住了。母亲没有埋怨小粉,谁让她没伺候过孩子呢?

一下午母亲都待在来宝屋里,手把手地教小粉给孩子喂吃喂喝,隔着窗户支使来宝该用热水把尿布烫透。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会儿,来宝刚陪爹在堂屋抽了两根烟,母亲又想起该给孩子洗个澡,等来宝把热水端进去的时候,听到母亲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孩子怎么这么大劲呢?当然谁都没在意,刚出生的孩子能有多大的劲,来宝得母亲肯定是高兴地说胡话了。等到把孩子放进水里,来宝终于看清了,孩子的两只手蜷在胸前,你替他刚一拿开,你的手还没回来,他马上就缩回去了。穿衣服的时候母亲又试了两遍,终于确定这孩子并不是劲大,肯定是胳膊的问题了。

来宝抱回来的是个残疾,而且还花了八千块!母亲的脑子一下变得异常灵敏,眨眼间就算到几十年后了。一家人几乎没怎么说话,几个眼神就把事情定下来了,还不知有没有别的毛病呢,明天就把孩子抱了,赶回去把钱要回来,他父母自己都不养,咱凭什么揽这份苦差事?

母亲一离开,孩子就落到小粉的手上了。来宝本来不想让小粉来,我能抱回来难道还不能送回去?来宝爹说还是让小粉一起去吧,出门在外,多去个人咱在家里

也放心。

小粉倒是没二话,一路上就没让来宝沾过手,可到底是个孩子,连穿带裹的怎么说也得一二十斤,几次冤枉路一转,脚下也开始发软了。可来宝要抱一阵她又不让,实在撑不下去,不由得埋怨起来宝了。

来宝说:“你怨我也没有用,大不了再找个人问问。”

小粉眼皮也不抬,说:“你不都问过几个了?”

来宝说:“问不到路咱还不能找人?左右出不了这一片,咱不能问问谁家生了孩子?”

小粉说:“反正都是你的主意,八千块钱要不回去,你自己去跟你妈说!”

来宝一副打包票的样子,说:“咱妈也不是心疼钱……”见小粉不说话,来宝得眼眶一热,又说:“别生气啦,我还不是想孩子想疯了?去问问居委会,人家电脑上一查,他祖宗八代都清清楚楚。”

居委会的路就好问多了,随便抓个老头老太都知道,居委会里面的人也热情,来宝他们一进门就围上来好几个老太太。这孩子是男宝宝女宝宝?这孩子脸这么红,肯定是吹了风啦。瓶里的奶都凉了,可不能再给他喝了。你媳妇是不是奶水不够,这么大点你给他奶粉喝?噢,对了对了,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来宝也不知先搭谁的话好,好不容易等她们住了口,才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本想抱养个孩子,谁知道是个残疾,又没钱给他看病,你们知道是谁的孩子吗?咱好去还给人家。

老太太一下又嚷起来了,原来不是你们的孩子?怎么看不出有残疾啊?咱哪儿知道是谁的孩子?这事你得去找医院,现在的医院没证明可不能随便生孩子。谁把孩子送给人还到咱们居委会来报告?现在谁还把居委会当回事啊?张阿姨问李阿姨,李阿姨问刘阿姨,转了一大圈,最后还是回到张阿姨这里,摇摇头,又问,你们怎么要抱别人的孩子呢?

来宝心想你管得着吗,可这话又说不出口,瞅瞅小粉,一直搂着孩子,两只眼看看这个,望望那个,也是拿不定主意。来宝只好说:那你们也不知道这附近谁生了孩子?大不了咱们一家家敲门去问……

张阿姨说:“我看你们最好去医院,看看这孩子问题大不大,要是没什么还不如留下养着呢。人家既然把孩子送了人,上了门你也问不出什么……”

“人家既然不要了,难道他没去检查?”小粉半天没说话,终于瞅了个空子,把话插了进来:“咱们手脚齐全的还不容易活命呢,就算养活他,不也是条烂命?”

张阿姨说要不给你们联系一下民政吧,结婚生孩子的事情其实是民政管的,要是当初你抱走的时候到咱们这儿来登记一下就好了。现在的人啊,真是不把咱居委会当回事啦。

民政的人很正规,一个科长让人认认真真地把来宝的话全记下了,问清楚孩子是在一棵槐树巷子口抱的,还把孩子检查了一下,说你们到底愿意不愿意自己养?真不想养的话就把孩子留下来送福利院。小粉问:“那咱们不能见见孩子父母?”科长说孩子你都不要了还见父母干什么?福利院的孩子连咱们都不知道他父母是谁呢。来宝说:“那你们还找他父母吗?”人家说不找了,如果他们想找孩子会自己来找的。

把孩子留下,那八千块钱找谁要去?来宝和小粉互相看了一眼,虽然没说话,可都得这样可不行,但这话又不能跟人家说。科长等了等,说你们要是想自己养的话,还得回去开个证明,咱给你办一个手续。小粉说咱们是想养,可是咱们拿什么养?这样子给他看病还不知得花多少钱呢,咱家里就靠来宝一人在外打工挣钱,我在家里一年忙到头,一天到晚干,也挣不到三千块,孩子这个样,到哪个医院还不得好几万……科长没让小粉说下去,说那你们是不想养了?说着在一个本子上划了道勾。来宝连忙说,咱们也不是不想养,就是咱们没能力养。科长点了点头,在勾上又划了一道,说那就留下来送福利院吧。来宝连忙说送福利院也不行,咱们就是想来找找他父母。

科长被搞糊涂了,不想养还抱着孩子干什么?说实话咱们也不是什么孩子都要,唉,对了,该不是你们自己的孩子吧?来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拉着小粉站起来说,那咱到别处问问,就不麻烦你们了。

科长也站起来,说:“这倒不能让你们走了,回头你再把孩子偷偷扔了,人家又说是咱的事,随便你们到哪儿去问,孩子给我留下来。”他嘴里说着孩子,可又不敢拉扯孩子,一把把来宝的胳膊扯住了。

小粉一直静静听着,从居委会到这里,早就憋着一股气了,哪儿都说自己不知道,凭什么把孩子留给你们?凭什么说咱把孩子扔了?你们城里人才干这事呢,孩子送给咱也不说清楚,还有脸要八千块钱?孩子给你你能给咱八千块钱吗?这事可别怨咱们反悔,有这么不说清楚把孩子送人的吗?

民政的人听了半天也没太明白,一屋的人都站了起来,科长说:“咱这可是按章办事,你们闹什么闹,是不是这孩子是你们自己的?告诉你,生了孩子就要养,遗弃婴儿是犯罪!是不是想钻空子进福利院?”

小粉没有被他们吓住,一手遮着孩子的耳朵一边说:“别拿大话来吓唬人!知道是犯罪你们就该把他抓出来!朝我们凶什么凶?咱们抱孩子难道还抱错了?”来宝的胳膊仍旧被人抓着,朝小粉连使了几个眼色,可惜小粉一个也没看见,说着说着眼泪都下来了,要不是抱着孩子,早就扑上来跟人撕打了,你们凭什么抓来宝?孩子是我抱的,有本事你们来抓我好了。

民政的人真是训练有素,有人拉着来宝,有人劝着小粉,还有的人向领导报告,打电话报警,转眼间警察就到了。警察就在民政的办公室时办起了公。

“吵什么吵?吵什么吵?”要说警察的眼晴真毒,一眼落到孩子身上,就发现了问题:“孩子都成这样了,你们还有闲心跟人家嚷嚷?”小粉眼睛一低,马上也发现孩子不对头,小脸红得像是能涨出血来,干张着小嘴,像条小鱼一样,却发不出声来。来宝也慌了,要是孩子有个好歹,别说八千块没了头绪,指不定还会有什么麻烦。

警察也没有废话,扯起电话就叫人,让小粉抱着孩子去医院,撂下电话又看看科长,说:“要不然民政上也去个人?”科长四周望了望,点了两个人一起去了。来宝也想一起去,但警察没让他动,说:“你留下,还有话问你呢。”来宝说:“我媳妇对城里不熟……”见人家还不理他,就不敢再说了。

警察问:“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瞧你媳妇紧张成那样,真的不是亲生的?”

来宝连忙说:“当然不是,你们不知道,家里养个兔子,我媳妇都得亲,别说是条人命了。”

警察扑哧笑了:“问什么答什么。叫什么,哪里人,不是亲生的,那孩子哪来的?”

“抱的!”来宝说:“人家说不要了,送给咱养,真是没病没灾的咱也就养了,谁知道这孩子命怎么这么不好呢?咱得也不能拖累人家吧,就给送回来了,警察你说,他们要咱把孩子给他们,咱能给吗?要给也得给人家父母吧?”

“抱的?在哪儿抱的?孩子父母姓啥?孩子叫啥?在哪儿生的?有领养手续吗?”

这些问题来宝一个也答不出,心说这又不是攀亲戚,问这些今后还不是麻烦?谁不想找个利利索索的孩子?难道还准备让孩子再回来找他亲爹娘?

“是买的吧?说说,花了多少钱?”

“八千……”

警察一皱眉:“怎么又是这事!实话跟你说吧,就想看

你说不说实话,买孩子又不是什么好事,别跟人家嚷嚷了,我看这孩子你们也不想养了,等会儿和你媳妇回去,孩子就留给福利院吧。”

“那八千块钱呢……”

“你还想要钱?等着吧!这个月都五起了,一个也没破,抓不着人你找谁要钱去?就算抓着了也不一定有钱还你。唉,我可对你说,严格来讲,你买孩子也算犯法,知道吗?还想要钱?”

来宝有些想不通,要说犯法也是卖的人犯法吧,咱花钱替他养孩子,这难道也犯法?人家电视里不也老是播,几十年前孩子把送了人,现在孩子回家找父母,不都说这是好事?你们警察还帮人牵线搭桥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能跟人家比吗?你真当你把钱给了孩子父母?那都是人贩子!是不是顾家桥那里买的?什么大槐树,那一片有槐树的巷子多了,我是说巷子名叫顾家桥。你也不想一想,天底下谁肯卖自己的孩子?”

“不肯卖孩子怎么到了人贩子手里了?”

“偷的,捡的,买的,行吧?”警察得跟来宝说不清楚,“这些你就不要管了,等会儿带你去医院,你带你媳妇走吧。”

“亲生父母要是不卖,别人又到哪儿捡呢?”

警察得来宝太口嗦,不想多说了:“那他就是犯罪,别说还跟你要钱,就算悄悄扔了都是犯罪,法律上规定了好几条呢。”

来宝不知道法律上是怎么规定的,接了小粉,小粉只说医生在孩子身上接了好些个管子,过了好长时间才拔掉了,听说孩子只是穿多了热的,除了手没别的毛病。但是医院没再把孩子给她,放在一张小床里,后来又推到了一间屋里,门口还有个白大褂老太太看着。来宝和小粉在医院门口站了一会儿,眼看着警察的车不见了,来宝问小粉:“那咱们的钱怎么办?”

小粉似乎没听见,只说:“我还想再看看孩子。”

两个人一点儿也没有犹豫,来宝跟着小粉上了医院的三楼。来宝在开水房里瞅了一阵,很快就发现了破绽,看门的老太太腰不好,坐一会儿就得起来站站,站一会儿还得顺着走廊由东到西走上一圈,然后就继续坐下来,眯着两眼打个盹,也不知她睡着没有,过了一会儿又得站起来,站够了又得转一圈。来宝对小粉说:“等她起来转圈的时候,你假装来看孩子,问她病房是几号,我进去把孩子抱出来。”小粉却没有把握,说:“那她要是问我叫哈,我怎么说?”来宝说:“人家才懒得管你叫啥呢,快,老太太站起来了,快过去!”

小粉还在犹豫:“那她要是问孩子叫啥,怎么说?”

“孩子叫啥?”来宝的脑子转得很快:“就说叫小宝,快点,她朝这边来了!”

事情很顺利,来宝把孩子抱出来的时候,老太太还伸着头听小粉说呢。来宝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老太太还朝他怀里的孩子看了一眼,但什么也没问,张着嘴给小粉指东指西。来宝朝小粉使了一个眼色,小粉也正憋着满头的汗,大赦似的赶紧跟着来宝跑出来了。估计老太太肯定摸不着头脑,好半天回不过来神呢。

还没出医院小粉就把孩子接了过去,低着头跑出老远才停脚步,兴奋地说:“你看你看,刚才小宝笑了呢。”

来宝跟上来,随便看了一眼,说:“笑什么笑?我怎么没看见?”

小粉把孩子举到来宝面前:“你睁眼好好瞧瞧,这不是笑是什么,眼睛都眯到一块去了。来宝,人家刚才都检查过了,这孩子其他地方没毛病……”

“你想干什么?”来宝一甩手:“胳膊的毛病还小吗?你忘了在家你怎么说的了?咱得把孩子还掉,把钱要回来。”

小粉很委屈:“那时候还以为是人家不要才给咱的呢,真要按警察说的,是别人偷来卖的,说不定孩子真没什么事呢,要不咱就留着自己养……”

“真以为我没用啦?要养不会自己生一个?现在连警察都惊动了,长大了他能当我是亲爹?”

“那还把孩子抱出来干什么?”

“找咱的八千块钱去!”

知道那地方叫顾家桥就好办了,来宝其实早就想好,人跑了地方还能跑吗?连警察都说案子没破,那就是连人都没抓到。咱可不管案子不案子,把孩子朝你面前一放,八千块钱你还能不认账?小粉却有些担心,说听人讲卖孩子的都是团伙,千万别钱没要着,人再出点事怎么办?来宝想想也不错,说你先在外面等着,等我打听好了再把孩子抱出来,光天化日的,他们总不敢把我一个大男人怎么样。来宝越说没事,可小粉越担心,说要不然咱把孩子送回去算了,八千块钱咱不要了,就权当咱丢了,权当你没出来打工,人家没挣这个钱不也照样过日子?来宝不同意,说你别想得太简单了,咱把孩子偷出来,这时候人家也该知道了,这时候再去还孩子,不正好落人家手里?到时你怎么跟人家解释说孩子不是你的?

离小广场还有半里路,来宝让小粉坐下来等他,自己一个人去了槐树巷子。来宝在槐树底下站了一会儿,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广场上下模的老人连眼皮都没抬,在太阳底下眯着双眼,要不是半天抬一下手,你还以为他睡着了。来宝快步进了巷子,来到第三家门口。

大门紧闭着,来宝扒着门缝朝里看,见里面的屋门也闭着,来宝敲了敲门,退了回来,大门半天也没开,来宝退到巷口,在槐树底下又等了一会儿,坐在槐树根上抽了一根烟,又来到那门口,大门仍然动也没动,来宝又拍了拍门,喊了两声,可里面仍没有动静。

边上第四家的门却开了,一个戴眼镜的男人露出半个身子,手里还抓了张报纸,问:“找谁?”来宝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跟这男人说。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来宝,主动问道:“孩子的事?”来宝点点头,男人趿着鞋走了出来,指着巷口的大槐树,说:“右拐,过一个路口,顾家桥派出所。这儿的人早跑了,你报警去吧。”话说得简单,却不容置疑,来宝还想问问这里住的是不是两个女人,那男人又趿着鞋把门关上了。

来宝没去派出所,跟小粉说人家不在,然后带小粉去吃了饭。吃饭的时候小粉跟人家要了点开水,仔细地把奶粉化开了,一点点地喂给小宝喝,喝着喝着小粉说你看你看,小宝这次真的笑了。来宝眼睛朝小宝这里看了一眼,没说话。小粉也就没再把孩子捧起来让来宝看,过了一会儿小粉说,你别干坐着,喂完了小宝我就吃,要不然要点酒吧,你喝点酒等着我,小宝一会儿就喝饱了。来宝点了点头,却没有要酒,每样菜都给小粉留着半边,一边吃着自己的那半边一边看小粉给小宝喂奶,两个人总也配合不好,奶水洒了孩子一身。

吃完饭小粉让来宝带她到大槐树巷子口走了一趟,来宝本想让小粉再去敲敲门,没想到一进巷子口就碰上四门的男人出来倒垃圾,男人看见来宝还有些奇怪,说:“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没找着派出所?’,来宝说不是,他们就是想问问,三门里面原来是不是住着两个女人?男人说:“反正男男女女的多了,谁知道一夜之间走得干干净净,还欠我一个月的房租呢。对了,你们到了派出所,就说老周让你去的,你一提我他们就知道了。”

来宝和小粉退了出来,广场上老人少了一些,剩下的几个似乎真的睡着了,石桌上的纸牌被风吹落了一地,正在地上打着滚,老人的眼皮抬也不抬。来宝走过了小广场,又过了一个修车摊,眼看着转个弯大槐树就看不见了,从边上的巷子里出来一个中年女人,胳膊上搭着一条小毛毯,小跑着跟上来,喊道:

“大兄弟,大兄弟,哪儿来的?”

来宝和小粉住了脚,中年女人瞧了瞧小粉手里的孩子,问:“男孩女孩?两千五?”

小粉把小宝从左手换到了右手,朝来宝身边靠了靠,没说话。中年女人又说:“是男孩的话,再涨一千,怎么样?……要不然你们说个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