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不蜗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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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城市生活就一定是最好的选择?看上去不过是鸡头凤尾的选择却决定了实质性的快乐指数。生活好不好,谁过谁知道。

这栋房子叫“巴比伦”。在古希腊,就是空中花园的意思。

朱静静在自家位于5楼的“花园”,确切说,是一个约15平方米的大阳台。她坐在秋千边的一个小板凳上,徐徐地涂指甲油。3月微风正好,手指伸进空中,阳光就透过指缝映在脸上,朱静静不由得想起刚过完的2010年春节。

真是一个轻松节。不用再为春运“做贡献”,王虎夫妇大松一口气。父母就在两条街外,不要说节日,平时也能互相照应。大年三十,酒足饭饱,王虎牵起老婆的手慢慢走回新房,一股归属感涌上心头。

这才是家的感觉啊。

朱静静涂完指甲将十指撑开,她要让指甲吸饱那最柔和、最明媚的春阳,她要洗尽一年前和丈夫灰溜溜回到兰州的颓丧,迎接更美满的生活。

做新上海人?

2008年。工作3年、结婚一年的小两口踏上了看房路。然而上海“内环以内已无万元房”,他们相中的那套控江路的房子每平方米已经涨到了2万元,也就是说90平方米的小套就要180万,首付两成的话月供4000多元。这一点,他们省一省是没问题的。但是,30多万的首付加上买房的各种手续费和税费,小两口辛苦攒下来的20多万存款实在是捉襟见肘。

朱静静父母是兰州市普通的退休工人,王虎父母则在郊区,两家都指望不上。

即便人迹罕至的小区房价也很“高尚”。置业顾问倒是客气,可朱静静感觉她们的脸像递过来的水一样冰冷。难道要搬到崇明岛去?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活得像个悲剧。

3年前,他俩可是在同学羡慕的眼光中双双“落实”上海的。

2005年6月,还未办妥毕业手续的王虎被上海一家事业单位录用,岗位是期货交易,第一年给的月薪是4000元,之后工资还会根据工作年限上涨,每年还有学习进修的机会。王虎得到第一笔工资就取成现金拿回了家,扬扬钞票向那时还是女友的朱静静承诺:“静子,将来我一定让你住上大房子!”

王虎说不是讲白话,工作仅一年,他就被单位定为内部培养对象,工资也跟着涨到了5000元,“当时,我都能感觉到离我买房的梦又近了一步。”

然而那种累死累活,令朱静静心疼。一次,他们正在电影院看热映的《变形金刚》,包里突然一阵震动,王虎接了电话,一迭声地说,是,是,我知道了,我马上去办……这不是革命电影里汉奸马仔的台词吗?从自己男人口中说出,太不是味。大屏幕上汽车人们战得正酣,可朱静静再无心思欣赏下去。

一年365天,朱静静已经不记得王虎几个周末没加班,自己又有几个周末没加班。晚上回到家他俩经常累得一句话也不想说,蒙头就睡。人,活生生变成了一台机器!最悲剧的是,“机器”卖出了高价――2008年,王虎凭借优秀的业务能力被一家证券公司相中,对方开出了月薪1万的工资――他们还是买不起房。

不舒服,就回家

逢年过节回兰州就像一种慰藉。

“怎么搞的,你们在那边吃得应该比我们好啊,怎么光吃不长肉!”父亲拿起烟杆戳了戳朱静静那副薄薄的身板儿,一旁的王虎倒不好意思了,心里憋屈地想,我可没亏待过你闺女。

他们在上海一个月要吃2000多块钱,这还是很节约的吃法。那毕竟是一碗面也要十来块钱的上海。为了省钱,小两口常常自己做饭吃。一次,朱静静学着做了一顿手擀面,王虎尝了一口,咂咂嘴说,做得不错,还能进步!她一听就泄气了,自己一尝,确实,面没擀劲道,吃起来黏糊糊的,作料也打得不如母亲好。都是下不来厨房的人,她倒也没有过多自责,只是默默吃着,默默怀念母亲那一碗适口的手擀面。

大年初一,朱静静和丈夫去了表哥家。一年不见,表哥孩子都有了,小脸粉嘟嘟的,看得王虎心痒痒。他也想要个孩子,可是这哪是生着玩的,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钱钱钱。

表哥的家不大。70多平方米,小两室两厅,但一眼望去整洁明净。表嫂能养花,一双巧手把一个小家打造得致趣有味,枝枝蔓蔓牵出别样的田园风情。朱静静拿了一朵不知名的小黄花问,这是什么?表嫂手抱孩子轻轻摇着说:哎呀,我也忘了,就是觉得好看就买来了。哎,我这方面老是糊涂。

朱静静心里却莫名一动。表嫂是糊涂,她文凭不高,没有学历证、四级证,找了个老公也不是复旦毕业的高材生。可她过得快乐、真实。生活不是机器旋转做功,生活需要放慢调子,培育一些、哪怕不知姓名的小花。

晚上朱静静把这些一股脑儿道给王虎的时候,他一拍大腿,“静子,你说得对!咱们回去!哦不不,咱们就在这儿,不走了!”

真正的生活

王虎当然还得回上海办辞呈。公司挽留,“你要考虑清楚啊小王,你是学金融的,兰州比不得上海啊。”

王虎憨笑了一下。生活好不好,谁过谁知道。

一开始回兰州他俩还是静悄悄的,常言道衣锦还乡,他们不是,于是除了父母,两人一个人都没告诉。

扎扎实实在家休养了一个月,王虎和朱静静再一次踏上了看房的旅程。都结婚两年了,这一次,说什么也要给自己和老婆一个交待了。王虎想。

事情出奇地顺利。他们那20多万的积蓄在老家派上了大用场:比起在上海买房时的捉襟见肘,这笔钱作为兰州房市的首付款则显得是“绰绰有余”。

一套3房2厅的花园洋房首付3成20万元轻松搞定,余下的钱还能用作装修。在五光十色的大上海打拼了2年,终于还是在家乡一圆婚房梦。

这个梦还在不断扩大。凭借在上海傲人的工作履历,王虎在兰州某银行找到了一份人人称羡的工作,薪水也不错。朱静静想在学校当老师,她现在房子有了,老公又那么出息,正好可以静下来修一下教育心理学。

一个周末的早晨,他们早早地起床。吃了简单的早点之后,朱静静开始坐在沙发上看书,王虎则翻看这一天的报纸。不知怎么,二人的眼光突然触在了一起,相视而笑。屋子里静悄悄的,手机终于可以关掉了,也不用加班。突然发现,生活如同煲一锅汤,慢火煮熬滋味才会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