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废纸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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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有人敲门。“请进！”我喊了一声，可是许久不见动静。起身打开办公室的门，一个面色黝黑的老人拿着蛇皮袋，拎着秤探进头来。“老师，有废纸卖吗？”扫了一眼老人，穿着寒碜：洗得发白的军绿色褂子，青色的裤子上满是白色的乳胶漆。“没有，没有。”我回绝着，可是他却将半个身子挤了进来，眼睛四处搜索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面对面，闻到他身上的一股恶臭，似乎是有些时间没洗澡的味道。本来就不快，心里更添厌恶，“没有就没有，看什么？走走走。”我向外推搡着，然后“咚”地一声关上门。

“这收破烂的老头，就像贼一样。”我愤愤地说。

“他们收破烂的讨生活也不容易，一斤纸也就赚一毛钱。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嘛！”李老师接过话茬，“这个老人的腿好像不大灵便。”

“你干嘛不卖给他呀？”我心有不满。

“我真有不少废纸要卖呢，堆在柜子里也不是个事。”李老师似乎并不介意，起身走了出去。

老头跟着李老师来了。老头佝偻着，腿一颠一颠的，身子也跟着抖动，背脊弓得老高。到了办公室门口，他夸张地跺了跺脚，似乎要跺掉脚上的老泥儿似的，震得人心里发毛。走过我的身边，他朝我笑了笑，露出一嘴的黄牙。我皱了皱眉头，低下头批改我的作业。

一会儿，他又挨到我的桌前，“老师，你纸箱里的废纸卖吗？”眼里满是期待。我回头一看，办公橱前的废纸箱里堆着废弃的试卷、培训的材料和学生去年的作业本，也是要处理了！“废纸多少钱一斤？”

“四毛。”

“四毛，昨天不是有人收五毛吗？”我故意耍了一个花枪。

“我这是最高价，也就赚五分钱。”老头言之凿凿，“价格上你不会吃亏。不相信你可以问问其他的老师。”

看看废纸也没有多少，我说：“看你是一个老实人，废纸就卖给你吧。”

老头显得有些兴奋，躬身抓起蛇皮袋，麻利地拾掇着。收拾完了，拿起桌旁的一个纸盒，“这么新的办公室，这东西放在这里不配。”说着，望了望我。“拿走，拿走吧。”我心里嘀咕，这老头也太难缠了。

“谢谢，谢谢。”老头拎起满了的几个垃圾桶，将垃圾倒进纸箱里，“这个，我也一起带下去吧。”他用包装纸将纸箱扎了一下，轻轻地带上门出去了。

“这个怪老头，还蛮注意卫生呢！”我嘀咕着坐下来，赫然发现办公桌上放着一个黑色的小帆布包。拉开拉链，里面是一个方便袋装着的零钞。不用说，肯定是那老头的。这回也让你着急着急，我暗忖着将包收进办公桌抽屉里。

半个多小时后，一个人裹着一阵风冲进来。瞥一眼，是那老人。“谁的包？这是谁的包？”话语短促急切，似乎一口气上不来似的。“包？”我的心一紧，望望他高高举起的手。棕色的小包上面装饰着海宝——我的手袋。这才猛然醒悟，自己在培训回来后将手袋也随手扔在了纸箱里。

“是我的。”

“是吗？”老人收回手袋，抱在胸前，郑重地问：“那你说说，手袋里有多少钱，还有些什么？” 向老人解释清楚之后，我倒了一杯水，拉老人坐到椅子上。原来，老人是在楼下整理废纸时发现手袋的，看了一下就急匆匆地爬上五楼来。凝视老人，花白的头发凌乱，脸上沟壑纵横，似乎满是悲苦，只有那双眼睛深邃而明亮，跳跃着热情的火焰。

“我东西还放在楼下呢？我不坐了。”老人一口气喝完杯中水，爬起来要走。

“大爷，您等等。”我拉开抽屉，捧出他的钱包，“这是您的钱包吗？”

“是是是，”老人笨拙地拍了拍裤袋，接过钱包，冲我一笑，“真是个好小伙，谢谢你。”

“大爷，要感谢的人应该是我。”我握住老人的手感激地说。

从此，只要碰到这位老人，我都会主动地上前打招呼。每当他到我们学校，门卫不放行，他都会打电话给我。每每此时，我都会把他请进学校，陪着他到各个办公室跑跑。

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可是我始终忘不掉。与老人面对面，让我照出了自己的自私和浅薄，让我懂得了什么是急人之所急，让我时时警醒自己要善待他人……我知道，此生我是永不会忘记他了——这个收废纸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