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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祺遍寻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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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莘的婚礼定在月初,新郎是什么人,百祺还没见过,只知道叫王希,比莘莘大10岁,做证券市场分析。

百墨似乎不大同意莘莘的婚事,他出差过来看百祺,说起王希时,百祺看出了他的犹豫。

百祺只说莘莘长大了。

百墨走后,百祺在屋里坐了一个下午。她没有把握莘莘这次会获得幸福,就像她到了30岁,还是无法把握爱情一样。

一直以来,莘莘是那样天不怕地不怕,哪怕她的想法和愿望有悖亲情和道理。百祺懂得莘莘性格不成熟,而婚姻需要性格的成熟。

想到百墨,百祺心中的往事犹如绿草芳香般四散翻腾。

大概是因为百祺原谅了莘莘,后来百墨再打电话来时,就是一道道谈婚论嫁的程序了,比如和王希父母见面了,比如买什么样的房……

每一次,百祺听了都静静地不说话,只觉得往昔已如云烟。

直到那天,百墨说到莘莘的婚纱照时,百祺才说:“祝贺哥哥,你可以安心了。”

百墨在电话里哭了。他的眼泪包含太多,为莘莘、为百祺、为他自己。

百祺给百墨打了3万块钱,让他给莘莘买一对戒指,说想让莘莘和王希珍惜彼此。

百墨照办,还说:“小祺,以后你结婚,哥哥也给你买。”

百祺听了笑,说:“好,我要两克拉的。”接着又说:“那要等很久的,哥哥你有的是时间攒钱。”

说完,俩人为这个玩笑大声笑,百祺又感觉到心头的风,任何事都能一笑泯恩仇,没有谁更对、谁更好。

笑完,她说:“婚礼当天,我就不回了。”

百墨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再说什么。

是莘莘后来打来电话,说:“小姑姑,我知道你不想回,但你到底是长辈,是小姑姑……”

在百祺的记忆里,莘莘从来都没有叫过她小姑姑。

百祺心软了,尽管她只大莘莘3岁,她还是决定去成全,以一个长辈的样子。

只是很奇怪,自从百祺有了这个决定,她心头的绿草芳香就淡了,随之升腾的是纪云声的模样。

一路上,百祺一直祈祷,短暂的相聚都用来看莘莘的幸福吧,其他的都不要发生。

百墨和王希来机场接她。

其实百祺倒是希望莘莘一个人来,然后在回家的路上,两人把过去聊透,让两个人的心里都吹着绿草芳香。她真的不确定莘莘是否真的已经长大,或是真正知道了要去获取原谅得到内心的安宁。

见到王希的第一眼,百祺又自责了,王希的“热闹”完全没在她的猜测之内。王希一直不停地说话,叫百祺小姑姑。其间接了一个电话,大概是莘莘的,随后百祺收到莘莘的短信:小姑姑,见到王希,你放心了吗?

百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仿佛她的草原上,风在乱吹,吹得地上的草左倒右扑,风扑了景,景捕了风,双双溶解。

这种感受,5年前百祺心里也有,只不过那时候,她只能付之于眼泪,而此刻,她更多的是对时过境迁的感慨。

因为这一点,百祺突然特别想见一见纪云声,哪怕不见他,他也在心里。

但千万不要让她想起董笑。

不是怕,而是她时刻提醒自己,要看到内心的光鲜,三十了,难道还能捧着脆弱看生活?笑也天真,哭也天真?

如此内心升华,是被年华催生的无奈,往日里厚积沉默,待到关键时刻,就用来挺一挺,为的是不让艰难培养出来的光鲜被伤疤盖住。

三十岁的人,即使立志去勇往直前,背后也是背着往事的,所以须小心谨慎,不能让往事里的沉和痛抖出来,拦了自己寻找前景的路。

莘莘曾经伤过百祺的心,和董笑一起。

当年,她恨这两个人,因为莘莘是亲人,她不敢恨,只好带着怨离开。

那年,百祺16岁,纪云声36岁,像一滴小清水遇到一滴大清水。

百祺在纪家的店里做店员,纪云声对她的关爱,随处可见,如同纪云声对纪莘莘的关爱一样。

后来,百祺读了大学,毕业后,她知道她对纪云声的依赖,不是莘莘那一种。

她本来可以有很多机会离开这座城市,但她没有,像那滴小清水一样,留在了那滴大清水的旁边。

纪云声是知道的,但是他努力地认为,百祺眼底的光芒,同他的莘莘是一样的,是孩子似的依赖。

百祺22岁那一年,帮纪云声申请QQ号,她给他取的昵称是百墨,她跟他说:“我姓百,你也要偶尔姓姓百。”

纪云声心里是高兴的。

莘莘知道后开始闹,说她也要姓百。百祺就说:“莘莘,你出生晚了,我现在是你姑姑了,你要叫我姑姑。”

莘莘说:“百祺,你真是小气。”

纪云声看着她俩,一直笑,这两个美好的女孩,成了他的全世界。

但是后来,百祺的同学董笑闯入了他们的生活。

董笑来店里应聘,被纪云声一眼看中,等百祺外出回来,才知道同学已经是同事。

而莘莘几乎对董笑是一见钟情,情窦初开的女孩,发痴发疯一般地爱着,表达着。

有段时光,百祺一直觉得很美好,莘莘整天拉着董笑往外跑,咖啡店的生意,就只有她和纪云声在打理。

百祺总是在这样的日子里叫他百墨,她说:“百墨,如果百祺离开了这个城市,你会做什么?”

百墨说:“百祺走了,就关店。”

这样的问题问问答答好几遍,后来真的就成了事实。

有一天,董笑说有几个同学过来玩,莘莘正在准备毕业论文,董笑便带着百祺一块儿去了。其实回来得挺早,但是莘莘的恨也挺早,而且猛烈。

她使着劲儿闹,最后咖啡店失火,董笑去给莘莘抢电脑时,被砸伤,然后医治无效。

百祺走了,咖啡店也没有了。

莘莘的婚礼很素净,她本是个热烈的姑娘。不过走的这几年,人人都在改变,只有这座城市对百祺的意义依旧,她爱这座城市,因为有纪云声,有只属于她的百墨。

因为那些伤害,让她不愿意再回来。

在北京这几年,每次在街上看到那些青春洋溢的大学生们,百祺都会想起那座小城的往事,只是内心的安宁让她学会了只忆美好,然后把疼痛统统归纳为成长。

这世界上,只有成长这一词可以把伤痛变成功臣。百祺长大了,莘莘也长大了,而百墨也老了,他越来越不勇敢。

莘莘和王希交换戒指时,百祺感觉到眼角有眼泪。

她对纪云声说过,既然在这里一切都来不及发生,那么她就再也不回来。可是,现在回来,一切还来得及吗?

纪云声一直坐在靠窗的位置,陪着王希的父母,却是整个现场里最沉默的人。

晚上,百祺本来要和纪云声在一起说说话,就说说这些年,或者直接问问她的百墨:“我们还来得及吗?”

可莘莘跑过来,说要百祺晚上陪她。

百祺说:“傻瓜,你有王希啊。”

莘莘指指王希,他喝醉了,他的父母正照看着。百祺随了莘莘的愿望,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莘莘叫她去,会告诉她那样一件事。

莘莘拉开婚纱手套,举起她的左手对百祺说:“小姑姑,知道为什么我的手上有两个戒指吗?”

百祺一脸的不解。

莘莘笑得很怪,她又说:“一个是王希买的,一个是你买的。王希手上只有一个,你买的男戒在父亲手上。我三岁便没了母亲,父亲会永远会陪伴着我,我也会永远陪伴着父亲。你只是个客人。”

百祺看着莘莘,只是沉沉地说:“莘莘,对王希好一点。”

“没办法太好,因为董笑。”莘莘几乎不假思索地说。

当晚,百祺就走了,没有见百墨。只是很久后,给他写了一次邮件说:“百墨,把莘莘手上的那只戒指取下来,反正你也不戴,放着吧。她要爱王希的。”

纪云声没有回信。三个月后,百祺接到他的电话,说莘莘有了身孕,整天给他开菜单点菜,他说他现在就像她的母亲。

又过了半年,百墨来北京看百祺,专程来,却连吃顿饭的时间也没有,只是告诉她说莘莘生了个男孩。然后给她一枚戒指,两克拉的,说:“小祺,我只能把这个给你。”

百祺看到,他的头发,由墨变白。

又过了些日子,纪云声来邮件,说他回了老家,南方的一个小镇,要安度晚年了。

这一年她31岁,纪云声51岁。

有样东西,明明存在,可是,百祺遍寻不着。(编辑:米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