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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亲母亲,为儿子插上天使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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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九个人素不相识,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身上分别有一个部位来自同一个男孩,那是14岁少年缪志豪的心、肝、肺、肾、皮肤、眼角膜和腿等。这些人组成一个特殊家庭,共同完成了一个名为“天使之旅”的悲壮心愿。

懂事儿子突遭飞来横祸

2006年12月18日下午6点钟左右,香港大埔大窝村的单亲妈妈欧惠梅突然接到一个令她肝肠寸断的电话:她14岁的儿子缪志豪遭遇车祸。

欧惠梅脚步踉跄地赶到医院,看见缪志豪已是昏迷不醒。医生的诊断令欧惠梅如五雷轰顶:缪志豪已是脑亡,仅依靠仪器帮助呼吸和心跳。

警察也来了,向欧惠梅说明了车祸发生的情况:下午5点半左右,缪志豪搭乘专线小巴在大窝村外巴士站下车后,横过两条行车线准备经人行天桥回家,被一辆校巴撞倒,身体飞弹起来至对面行车线,又被另一辆巴士撞回原来的行车线,随后被紧急送往威尔斯亲王医院抢救。

欧惠梅日夜陪伴着昏睡的儿子,轻轻地呼唤着儿子的乳名:“豪仔,快睁开眼睛呀,妈妈还等着你吃喜糖啊!”

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欧惠梅与缪志豪的爸爸早已于1996年离婚,从此,她独自带着儿子和女儿生活。为了撑起这个家,她不得不兼职打三份工,补贴家用,但日子依然过得十分艰难。好在香港社会福利保障机制比较健全,不少市民和群团组织对欧惠梅提供了帮助,政府也每月为她发放固定的“综援金”,这让欧惠梅心中充满了感激。

随着年龄的增长,欧惠梅发现儿子有块“心病”在滋长。她从儿子的日记中得知,缪志豪对父亲当年离开他们的行为一直不能释怀。于是,在缪志豪10岁生日那天,欧惠梅送给儿子的生日礼物是一张“感恩账单”,上面密密麻麻记载了这些年来,政府发放的每一笔综援金的数目、邻居捐赠的衣物、陌生人打来慰问电话的话单、豪仔生病被计程车免费送医院的时间……欧惠梅还在账单旁边附上了一张纸条:“一个对自己的父亲和社会充满仇恨的孩子,不能成长为男子汉。妹妹在成长中还需要哥哥的照顾,这个家将来靠你支撑。我相信我的豪仔一定能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此后,缪志豪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在考入香港大埔一所初中后,被校方选拔为“香港青少年数学精英选拔赛”的学校代表。他从2001年起开始练跆拳道,很快练成了“黑带高手”级别。更令欧惠梅欣慰的是,儿子尊敬老师,关心同学,还为身患白血病的女同学组织募捐,被学校评为“校园慈善天使”。

不仅如此,缪志豪看妈妈这么多年来一个人含辛茹苦十分孤单,还用自己积攒的压岁钱替妈妈在电台做了一个“征婚广告”。2006年情人节,欧惠梅接到许多应征电话才知道是儿子从中“捣鬼”。当时她笑得喘不过气来,但还是拒绝了儿子的好意。缪志豪一再苦苦相劝,正当欧惠梅准备答应儿子考虑再婚的事情时,却发生了这样的惨祸。

点燃九个家庭的希望

欧惠梅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这时,几名医生走到欧惠梅跟前说:“欧女士,令郎在医学上已经不可能出现奇迹。我们有一个十万火急的请求,但却说不出口……”在欧惠梅的再三追问下,医生才吞吞吐吐地讲了一件事――

原来,一个名叫林子幸的49岁的患者和妻子生育了一个14岁的女儿及12岁的儿子。林子幸专门做服装生意,是家庭的经济支柱。四年前,林子幸因患肝癌切除了部分肝脏。上月初肝癌复发,于12月16日转至香港玛丽医院等待肝脏移植。如果一周内仍未有合适的肝脏,林子幸很可能死亡或变成植物人。林妻自告奋勇捐肝给老公保命,但丈夫担心手术有风险,万一夫妻俩都出事,令一对年幼的子女失去依靠,他宁死也不要妻子的肝。这时医生突然想到了刚刚遭遇车祸导致脑死亡的缪志豪。豪仔除了脑部受伤外,身体其他器官都没有受损。但缪志豪的家人正处于悲痛之中,这个时候提这种要求无疑是不合适的。

出乎医生的预料,欧惠梅在仔细听了林子幸的不幸遭遇后,不仅一口答应捐献儿子的肝脏,而且作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决定――将儿子的全部有用的生理器官都无偿地捐献给天下遭受病魔折磨的患者。医生们一个个目瞪口呆!

原来,欧惠梅听说香港目前共有约2000名患者在等候器官移植,而港人死后捐出的肾、肝及心脏总数到目前为止分别仅37、17及5个,按排队的话,有的患者最长时间需要22.9年才轮到自己有器官供体移植。欧惠梅动了恻隐之心。

两天后,缪志豪停止了呼吸和心跳,被正式宣布死亡。缪志豪虽然只有14岁,但他身高1.71米,体魄强壮。经医生检查,豪仔的心、肺、肾、肝、眼角膜、皮肤、骨骼等7种器官可以移植。其中,两个肾脏和一对眼角膜可以分给4个病人。

“真是太好了!豪仔可以让9个家庭重新点燃对生命与幸福的希望!”

正当医生准备手术时,一位老太太突然扑到缪志豪的尸体上,阻止捐献,让医生和患者的心一下子悬在空中。

母亲儿子插上天使翅膀

阻止器官移植的老太太是缪志豪65岁的外婆。豪仔从小就很乖,长大后既英俊帅气,又聪明孝顺,深得外婆喜爱。按照传统风俗观念,人死后必须要保持完尸。凡是坠楼、车祸等受意外伤害死亡的人,亲属都会花钱到医院为死者安装假肢和整容,然后才出殡。缪志豪外婆无论如何不能接受心爱的外孙的器官被捐赠。

“妈妈,豪仔也是我的心头肉,但我们这样做,就能换来9个家庭的幸福啊!”欧惠梅上前开导母亲,被老母一把推开:“别跟我讲什么大道理,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动豪仔一根汗毛!”

欧惠梅又动员大哥帮助做母亲的思想工作:“妈,俗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乞求您老放开一些,我们的仁心仁德苍天可鉴啊!”

面对儿女轮番上阵,老太太愤怒了,抡起巴掌就要打儿子。欧惠梅觉得再也不能耗下去了,因为一旦豪仔尸体腐化,患者林子幸和另外8位患者的希望就会彻底破灭。情急之下,欧惠梅抓住哥哥的手,兄妹俩双双跪在母亲面前:“妈妈,要打你就使劲地打我俩吧!豪仔生前是个好孩子,我想他若在天有灵,不会反对我们的决定。”终于,老太太松了口,她只哭着要求医生动刀时动作轻柔一点:“别弄疼了我的外孙!”

就在缪志豪准备推进手术室时,再次传来意外消息:豪仔的妹妹阿莲失踪了!

阿莲自幼和哥哥情同手足。豪仔生前经常和妹妹一起玩耍,还帮妹妹辅导功课。惊闻哥哥遭遇不幸,11岁的阿莲无法承受这残酷的打击,终日哭个不停,不思茶饭。特别是听说让哥哥捐出器官,阿莲对妈妈提出强烈抗议。由于时间紧急,欧惠梅没有跟女儿做过多的沟通,结果悲伤过度的阿莲离家出走。

欧惠梅发动所有亲友展开寻找,当地电台也滚动播出寻人启事。最后,有人在缪志豪出事的地点发现了阿莲的身影。她蹲在街边自言自语:“哥哥,你真的走了吗?你还会回家吗?”

欧惠梅没有责怪女儿“添乱”,她怀揣着儿子生前诸多获奖证书,对女儿说:“你哥哥好伟大,他虽然离开了我们,但他好像还在我们身边。我们可以听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因为他即将变成天使,遗爱人间。你要勇敢地面对,学会照顾自己。”妈妈的一句“天使”,一下子解开了阿莲的“心结”。

当天晚上,缪志豪的遗体被推进了香港玛丽医院手术室。豪仔的母亲、外婆、舅父和妹妹表情从容,像为远行的亲人送行。15个小时后,豪仔的肝脏在患者林子幸身上开始“运转”。林子幸的一对儿女当即在医院签署捐赠卡,表示将来若遇不测,将自己的全部器官也捐献给社会。

紧接着,在香港葛量洪医院,缪志豪那颗年轻的心,开始在一个叫金鸣的27岁患者胸中跳动;2007年1月,豪仔的肺也在28岁的潘先生的体内移植成功;2007年2月,豪仔的两只眼角膜,让一位17岁妙龄少女和一位19岁的男孩重见光明;2007年3月,豪仔的骨骼,让一名瘫痪多年的中年汉子站了起来;2007年4月,豪仔的肾脏不仅挽救了已婚男士谢先生的生命,也让他重振雄风,挽救了他濒临破裂的婚姻;2007年5月,豪仔的皮肤,让一位被歹徒毁容的年轻女士挽回了“面子”。

一次性捐献7种器官,在香港近十年来还是第一次。整个香港从政府官员到普通市民都热泪横流。人们亲切地称呼欧惠梅叫“豪仔妈妈”,香港大学外科系教授卢宏茂更是称赞欧惠梅是“香港英雄母亲”。香港卫生福利及食物局局长周一岳给欧惠梅写信:“您正经历人生最哀痛的时刻,却给愁云惨雾的其他家庭带来新生的希望,彰显了人类的高尚情操和关爱精神,为冬天的香港注入了一股暖流……”香港一位著名诗人还在报纸上专门为豪仔和他的妈妈发表诗歌《天使的翅膀》。由全香港各中学、大专院校学生和公众人士在网上投票,欧惠梅高票当选为“香港十大好人好事”。

听说豪仔生前有个遗愿,他曾想到韩国旅游,2007年7月18日豪仔生日这天,林子幸等9名受捐者相约在一起,带着豪仔的心、肝、肺、肾、皮肤、眼角膜和腿等,陪同豪仔妈妈和妹妹飞抵韩国,互不相识的人组成一个特殊家庭,共同完成了这个命名为“天使之旅”的浪漫心愿。